张桂花瞧见孙女进来,有些好奇,“肚子饿了?还是渴了?是不是天热了,要给你换被子?” “都不是。” 舒念摇头,又走近几步,一下子扑到对方怀里,“奶奶,我暑假一定要回去吗?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爷爷,舍不得毛茸茸,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被送到乡下的时候,自己没有选择。 那么,要不要回去,自己是不是可以做选择? 舒念赖在奶奶怀里,不肯起来,“我不想回去,我喜欢这里,我在这里,是不是也能继续上学?” 张桂花顿时哑然,这事情,她还真没想过。 好不容易哄好孙女,答应过几天再说,然而自己,却是失眠了。 大半夜的,张桂花转身,把身边人叫醒。 声音幽幽的,“你说,咱要是留下念念,儿子儿媳会不会有想法?”
第102章 “留下念念?” 黑暗中,唐庆国一下子惊醒,转身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桂花说起临睡前,孩子找过来的事情,“我瞧着孙女不大愿意回去,我就想着——” “你想都甭想。” 唐庆国干脆打断,“咱不能为了自己就坑了孩子,留在乡下,那乡下的教育能和大城市比吗?咱村子里,哪家大人不是挤破脑袋的想把孩子放县城里读书,他们在乡下没房子啊?那干嘛都非要在县城里买一套?为的不就是孩子嘛!” 安县的教育资源,绝大部分集中在县城城区,旁边的乡镇学校有,但不仅生源一般,分配下来的老师也一般,更甚者学校管理也一般。 一般传一般,越传越差,形成恶性循环。 而县城的那几个学校,好学生不断挤进去,老师愿意留下,学校满意升学率,很快形成良性循环。 唐庆国:“咱女婿家在王西镇,小三层的洋房造着,崭新崭新的,那他为啥还非要在县城买个套房?不就是为了给大宝上学用的嘛!” “咱一个小县城,就这么点教育资源,都是抢得不可开交。念念本身就能在省城里上学,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你倒好,非得把人留乡下。” 张桂花顿时语塞,但很快反驳道:“那孩子不愿意,她说想留在这里,咱能不顾她的想法?” “得顾,明儿我和念念说一说。” 唐庆国这一番说辞,也就说给自己老伴儿听,其实教育资源这个事儿,也好解决。 大不了藉着她大姑的户口,送去县城上学。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父母。 留在乡下,孩子才这么小,离了亲爹妈,这像什么话! 唐庆国也喜欢天天见着孙女,这大半年,自己每一天都过得特别舒坦。 可人不能只为了自己。 第二天,唐庆国趁空和孩子聊天,说起去留这个事情。 舒念眼睛顿时亮晶晶,“爷爷,你们答应了吗?” 唐庆国没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念念,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事情?” “房子要改造,再过几个月就暑假了,我如果回去,就住不了新房子了。” 唐庆国了然,却是笑说:“那有什么,房子改造好了就一直在那儿,你以后寒暑假,五一十一,都可以回来住。” “爷爷,我是不能留在这里吗?”舒念忽然问了句,声音很轻。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那忐忑紧张的表情,看得人心里难受。 多久没见着孩子这种表情了啊! 唐庆国喉头一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是搂着孩子轻轻拍背。 然后含糊说道:“念念,这个事情啊,爷爷得和你爸爸妈妈商量,咱不急,离暑假还有好几个月呢,咱高高兴兴的,先过日子。” 舒念点头,“爷爷,我不着急,你说过的,高兴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那就一定要选择高兴的。” “哎对喽!咱就得这么阔达的心态,没发生的事情,甭管它!” 舒念记得这件事,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依旧认真的过好每一天。 星期六,少年宫上课。 下课前,童淼把一幅画卷递过去,“念念,这是老师画出来的,你看看,和你描述的感觉一样吗?” 舒念迫不及待接过,打开看,有被震惊到。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也几乎是还原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童老师这么厉害,只是听我说,就能把我脑子里的东西画出来。 “童老师,你好厉害呀!” 舒念拿着画,直白夸奖,眼神崇拜,那是孩子最真挚热烈的情绪。 童淼顿时不好意思,从小到大,还从没被崇拜过,怪不好意思的。 “那念念,你再仔细看看这幅画,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舒念低头,很认真的看画,看着看着,眼睛忽然眯起来。 “怎么了念念?” “童老师,眼睛感觉有点吵。” “是不是色彩太多,发生碰撞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如果我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眼睛和脑子,会打架的吧?如果眼睛赢了,脑子肯定会坏掉了。如果脑子赢了,眼睛也许会瞎掉。” 这是什么形容手法? 童淼听得心里失笑,但她又特别能理解,于是变戏法儿似的,拿出另外一幅画。 “念念,你再看看这一张,这是老师稍微改动过后的配色。你觉得怎么样?” 舒念拿着两幅画进行比对,虽然另一幅画只是把黑色叠加了一点黛色,把绿色换成了水色,把月亮半藏到云后面,把星星变暗一点…… 很多个一点点改变,另一幅画却完全大变样。 不舒服的感觉没有了,看着看着,还有点犯困。 “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点想睡觉。”舒念如实表达自己的想法。 童淼点头,“这是在没有光照下的感觉,咱们去太阳光下再看看。” 舒念跟着童淼走到窗户边,把画和光折成许多个角度,色彩一下子变得明亮,看得人心情顺畅。 “没有光,还是要以安静为主,这样念念你能好好入睡。但是白天,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我希望这个房间是明艳的,是饱满的。你不是想要一整面的攀岩墙吗?在充满活力的房间里,运动才会快乐。” “童老师,我想把这里的颜色改一改……” 舒念喜欢第二幅画,但又不完全喜欢,她依旧有自己的想法。 童淼很惊喜,学生并没有全盘接受,她对色彩,依旧有自己的认知。 两人一起讨论许久,久到忘记时间,直到唐佳欣找过来。 童淼把画递过去,又把孩子送出画室,交到大人手中。 “童老师,等我的房子改造好了,请你来看。” 舒念很喜欢这样的设计,她想快点带回去给爷爷看,然后找装修师傅。 唐佳欣也看了画,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这样一幅画,侄女的老师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于是就想着,等回娘家时,得和爸妈说一下,该包多少红包。 舒念对这些人情世故并不懂,但她晓得,别人帮助自己,自己要表示感谢。 就像之前自己无意中帮了大花,朝阳叔叔送了感谢礼。 可是该给童老师送什么呢? 舒念回忆上课时,老师说过的一些话,“童老师住在自己家里,有一辆小汽车,有工作,好像不缺钱。” “不知道童老师喜欢吃什么,不能乱送,万一过敏就不好了。” “童老师这么漂亮,要不要送一些好看的首饰?” 舒念想到自己妈妈,在家里,她见过一个抽屉,里面装着各式各样好看的项链手环等等。 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吧? 我有银行卡,银行卡里有钱,嗯,我要买黄金送给童老师。 舒念把这个想法告诉毛茸茸,立即得到它们的认同。 小猪:“送金子,就送金子,金灿灿的多么可爱啊,最好送一个大金链子,唐礼的爸爸就喜欢戴金链子。” 老黄牛直接插了句,“你想太多了,金子,是很贵重的东西。大金链子,念念买不起的。” “那就买一条假的呗,涂个黄颜色,看上去和真的一样。”大公鸡理所当然说道。 这话一出,直接被母鸡啄了,“你能不能动点脑子,就算是鸡脑,也不能这么犯蠢好嘛!” 送假的,这只鸡是不是疯了? 小黄狗就蹲在小主人脚边,直接抬头问:“念念,你想好送什么样的金子吗?” 舒念点头,“和朝阳叔叔送给我的一样,我也给童老师买一个转运珠手串。” 朝阳叔叔说了,这是代表祝福和好运,送人的话,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舒念自己没法去镇上,也不能单独取钱,只能把买金子这件事告诉爷爷奶奶。 唐庆国本就发愁要包多少红包,一听孙女要送金子,直觉妙极了。 “对,就送金子。” 直接送钱,还怕人不肯收,但是小金珠子,那就是一点小小心意了。 …… 童淼收到学生送的首饰盒,打开一看,好家伙,是小黄金! 两颗金灿灿的转运珠,和色彩鲜艳的水晶搭配在一起,以红绳编制而成,看上去确实赏心悦目。 但这礼物,童淼不敢收。 第一个学生就开始收礼,以后风气可就坏了。 “念念,你拿回去,老师不能收学生的礼物。” 舒念不禁皱眉,“童老师,你不喜欢小黄金吗?” “喜欢,但是——” “喜欢就要收下啊!” “……” “童老师帮助了我,我要表示感谢,送小黄金,老师喜欢,我也喜欢,大家都高兴,为什么不可以?” “念念啊,老师就是举手之劳,其实没做多少。” “可是对我来说,童老师帮了大忙,这是对我很重要的事情。” 童淼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学生这么轴,认定了的事情,就坚决不改。 最后只能无奈说:“念念,你这样子,老师很困扰啊!” 她不愿意把话说这么白,但眼下,却不得不这么做。 舒念直接愣住,原来自己送礼物,给老师造成困扰了? 回到家里,舒念拿着手串,想不通。 明明朝阳叔叔送我礼物,我很喜欢,高兴收下了。 朝阳叔叔也很高兴。 可我送童老师礼物,她很喜欢,却不肯收。 童老师好像不是很高兴。 “这是为什么呢?”舒念蹲在墙角跟,扭头看小黄狗。 小黄狗狗头发懵,为什么?我一只狗子哪里知道为什么哦! “念念,你要不要去问问爷爷奶奶?他们肯定知道。” 舒念想了想,摇头,“不想说,我都没有完成任务。” 早上去上课,我都拍胸脯保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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