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回到领地内之后,云漠就将鬼狼转移到宽大的藤蔓牢笼里。 牢笼的内部空间很大,直径超过四米,体长两米的鬼狼也有相当宽绰的活动余地。 困兽犹斗,觉察到云漠散发出的杀意后,两只鬼狼挣扎着站起身来,低吼着,不断做出扑杀的动作,发出巨大的声响。 围观人群都被吓了一跳,惊恐地向后退去。 玛雅姨妈看得着急,揣着擀面杖跃跃欲试。 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能打它,它却咬不到你! 不过她实在是位温柔体贴的长辈,代入养牛人们的立场思考过后,又不免同情起来。 换做是她自己,面对无数次屠杀亲人的凶手恐怕也会是这个反应吧? 大家都是普通人类,没有相同的经历,就无权评判对方。 因为没有谁能真正感同身受。 云漠也没有催促。 她带着安抚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划过,鼓励的同时,也仔细观察者她们的反应。 越是这种状况,越容易发现出色的人才。 有的人一看到鬼狼,就无法克制地回忆起父亲母亲和兄弟姐妹们被野兽撕碎的血腥场面。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仿佛还能闻到野兽口中喷出的臭气,看到犬齿缝隙间扯碎的人肉…… 有人已经开始干呕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来!”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看上去简直比云漠还小一点的样子,又干又瘦,两眼通红。 说话时,她的声音都在抖。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咬紧牙关,哆哆嗦嗦举起弓箭,用力拉紧,放! “嗖!” “嗖嗖!” 活动靶的射击难度非常大,前面三箭都被鬼狼轻易躲开,小姑娘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哗哗直流。 第四箭,终于射中! 但她的力气太小了,箭矢被鬼狼厚重的皮毛弹开,没造成半点伤害。 “她叫阿苗,唯一的姐姐在两年前被鬼狼吃掉了,就死在她面前。”霍莉在云漠耳边低声说:“这些天她训练一直很努力,胆子也大,就是太瘦了,还有您说的那个什么夜盲症……” 说话间,阿苗也意识到凭自己现在的箭术永远也不可能杀死敌人。 她胡乱抹了把脸,四下看了一圈,竟跑去抓了一把镰刀过来,嗷嗷叫着扑到笼子边砍! 鬼狼根本就没把这个瘦小的敌人放在眼中,一个大意,竟被砍中嘴巴! 热血喷了小姑娘满头满脸,她愣了下,然后被刺激到一样杀红了眼,一刀还嫌不够,竟把胳膊伸进去继续挥舞镰刀。 而吃痛的野兽却已经转过头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就在犬齿碰到女孩儿手掌前一秒,一根藤蔓缠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拽了出来。 “悲痛和愤怒或许可以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力量,”云漠掏出手帕,细细擦去她脸上的血和泪,“但被愤怒冲昏头脑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阿苗的头很痛,又痛又麻,空白一片,像是有无数痛苦的回忆和仇恨不断翻滚、冲撞、爆炸造成的重创。 但领主大人的手很温暖,像夜晚燃烧的篝火,热力顺着擦试过的皮肤,一点点流进阿苗心里去,带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一点点抚慰了她干涸的内心。 啊,多么温暖。 多么温柔又有力量的声音。 阿苗下意识接住手帕,手指并拢,抓得死死的,像握住了某根救命稻草。 她分明没有信仰,可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飘荡起来。 说完,云漠用藤蔓捆住那只鬼狼的嘴巴,倒吊起来,低头对呆呆看着自己的阿苗说:“去吧,去报仇,我的小战士。” 阿苗杀死了鬼狼,然后放声大哭,尽情宣泄着压抑已久的痛苦。 在她的带动下,另一只鬼狼也被奋起的人群杀死了。 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野兽的腥臭和曾经软弱的人类的宣泄。 亲手刺破皮肉、折断骨骼、剖出内脏,看着一条生命死在眼前,这种感官和心理刺激是普通人很难承受的。 从对鬼狼望风而逃到敢用武器主动攻击,再到亲手砍杀,中间的进步何止是大! 就在刚才,她们完成了一次可贵的蜕变。 云漠毫不吝啬地对所有参与者给予赞美和肯定,又用充满赞许、鼓励的眼神看着阿苗,柔声道:“阿苗,你很好,你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的。” 阿苗还泛着水光的眼底透出狂热,“是!” 话音未落,云漠就感到精神力中的金丝似乎又粗壮了一分。 阿苗对她的狂热崇拜丝毫不逊色于青草母女,甚至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云漠又陆陆续续接收到许多信仰,都是慢慢回过神来的前养牛部落人们贡献的。 对于渴望安定的居民来说,再没什么比一位强大又可靠的领主更让人信服的了。 我们真是跟对了人! 前任养牛人首领阿茜缓缓吐了口气。 随着迅速消散在冷空气中的水雾,这么多天以来悬着的心,也终于第一次真真正正落回到肚子里。 那副一直挑在她肩膀上的无形的担子,也就此彻底消散。 从这一刻起,她真正解脱了,说不出到底是失落还是畅快。 或许,是畅快和感激多些吧。 做人,做普通人还是领袖,完全是两码事。 普通人可以胡言乱语,可以出尔反尔,但首领不行。 首领说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那么多人的命运,关系到整个部族的生存和发展。 过去这些年阿茜自认尽力了,但情况依然越来越糟。 对过往无能的自责和对未来的忧愁反复缠绕着她,巨大的压力使她在短短几年内迅速衰老。 这种衰老不仅是肉/体上的,更多源自于精神上的疲惫和长时间的紧绷。 阿茜太累了。 带领族人投靠新领主,是对未来的一种博弈,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未尝不是阿茜对责任的逃避。 但这种逃避带来的影响之大,远超阿茜的预估: 从向云漠臣服那一日开始,阿茜就没睡过一个整觉。 她反复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几乎将自己逼疯: 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如果这个决定是错的,怎么办? 如果这次冒险失败了,怎么办? 所幸阿茜的担忧没有成真。 这位年轻的领主小姐不仅以宽广的胸怀接纳了她们,而且在危险降临时,勇敢地承担起了属于自己的责任,向所有人展示了强大的实力。 在游吟诗人之间有这么一句话:十桶散沙也比不过一粒宝石。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看着族人们脸上久违的,充满希望的笑容,阿茜终于吐出尘封了不知多久的浊气。 啊,真好。 未来一定会更好的。 恐惧需要克服,怨恨需要发泄,而收获则需要庆贺。 当天下午,这座小小的阿索城便举行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庆典。 大家在城堡外的空地上清扫出一片空间,搭建起高高的篝火,将捉回来的鬼狼剥皮洗净,肥大的身躯穿在木棍上,缓缓转着、烘烤着。 在热力作用下,鲜红的生肉逐渐染上漂亮的焦糖色,滋滋作响了油脂,沿着肌肉纹理向下,滚落坠入篝火中,溅起高高的炭花。 “啪!” 香味伴着烟雾迅速扩散,被寒风送往阿索城的每个角落。 快乐可以麻痹人的神经,就连嗅觉敏锐的云漠,此刻也不觉得骚臭了。 玛雅姨妈兴奋地说:“那些皮毛可真好,虽然有几张破损比较严重,但只要缝合在一起,就一点都不影响当被褥。” 这可是她们第一次亲手收获真正意义上的野兽皮毛。 寒冬时节的野兽皮毛质量是最好的,为了度过冬天,它们会生长出长而厚重的绒毛,极其保暖。 鬼狼的样子虽然丑,皮毛质量却很好,绒毛之上还有一层根根分明的针毛,遇水不湿,非常抗冻。 云漠只将兽肉分给大家,皮毛除了被阿苗亲手杀死的那张,全部自留。 一名合格的领袖确实应该打头阵,但却不能大包大揽,不然会让居民丧失动力,觉得只要躺平,吃现成的就好。 得知自己真的获得一张皮毛后,阿苗激动得脸都红了。 “谢谢领主大人!” 虽然那只鬼狼被自己砍得稀巴烂,但正如玛雅大人所说,皮毛都在,只要销制好之后缝补一下,就是最好的铺盖。 领主大人真好!
第59章 过冬 “嗖!” 最后一根箭矢射中靶子,阿苗缓缓吐了口气,揉揉发硬的臂膀,跑去回收。 合格的箭矢制作不易,大家都很珍惜,尽量多用几次。 但木制箭头很容易损耗,需要经常削去旧的,重新修出尖端炭化处理,要不了几次就短的没法用了。 还有尾部的羽毛,也要时常整理、更换。 这是个细致活儿。 “啊!”旁边的姑娘懊恼地说,“又断了两根,这一支也不能再削,只好当柴火啦!” 她是厨房里青草的大女儿,小春,妹妹病好之后就不用她继续留守照顾了,便也过来练习射箭,希望可以早日加入巡逻队,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阿苗看了她一眼,“我也是,唉!” 周围树木虽然多,可想选到一根漂亮的合适的箭杆也不容易呢。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我们一起去找合适的树枝吧!” 还不到午餐时间,两个女孩儿手拉手跑到围墙边,仰头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枝桠,热烈地讨论着哪一根比较好。 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蓄水池内结了厚厚的冰,水车边缘悬挂着反复融化又凝固的冰凌,阳光一照,水晶般闪亮。 原本流动的液体被定格在半空中,有种矛盾而诡异的美感。 温度很低,但今天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阿苗,你进步得好快呀,”小春揉着胳膊,羡慕地说,“今天是不是都射中了?” 来阿索城之前,小春一直忙于照顾多病的妹妹、操持家务,完全没有接触过箭术。 作为初学者,她可是吃了大苦头,每隔几天手臂内侧都会被弓弦打到,青紫一片,非常吓人,手指也磨出水泡。 “也没有啦,”阿苗有点骄傲,又有点害羞,“有几次射空了。” 虽然远远比不上百发百中的精灵族,但族人们都说她还是很有天分的。 我一定要成为可靠的战士,为领主大人效力!阿苗默默地想。 小春发现了一根修长笔直的树枝,吭哧吭哧爬上树,小心地将它掰下来,认真地说:“不过,我也要继续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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