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告诉你吧。”她偏偏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不会加入你们的,所以你自己选择,是现在杀了我,还是将这件事就此揭过。” 对于组织杀死皮斯克,他心里是不可能毫无芥蒂的。 胜利天平的倾向,并不取决于武力的悬殊,而是哪一方的意志更为坚定。 “我说过相信你,信一君,我知道你不会动手的。” 九条九月知道,最后屈服的一定是干本信一。他的情绪越激动,证明她成功说服他的几率就越大。 因为他在动摇,在迷茫,他的感性和理智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而他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哪一方。 背负来自他人的信任可是非常沉重的,尤其对他这种并非一坏到底的人来说。 九条九月,是如此坚定的“相信”着他。良善之人不缺乏信任,纯粹恶人不需要信任。而干本信一,正是因为身处黑暗却还有一丝良知尚存,来自她的这份立场相悖的信任才会显得如此弥足珍贵。 所以,他绝对不会选择开枪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脑袋旁边的枪/管确实抵得太紧有点生疼。 九条九月走起神来。 嗯,也希望他别被气到手抖不小心扣了扳机,那她就死的太冤了。 她知道他已经在动摇的边缘,只需要再一点刺激,只要能再给她一点时间…… 这时,有什么冷冰冰东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她忍不住抬头,天空中,在灯光的照耀下,晶莹纤细的雪花逐渐从幽深的天空中翩翩落下。 东京塔的顶端,周围的灯光骤然暗了下来。塔身外沿的灯光,从最底层到、往上,一层一层的接连熄灭。 “啧,来了。”爱尔兰松开了顶在九条九月脑袋上的手枪,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推倒在一旁变电箱后的死角内,用手铐将她铐在旁边的金属栏杆上。 “不想死就藏好不要出声。”他的神情和语气重新变得冷酷,刚才的迷茫与动摇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飞快的从眼中退去,直到她所熟悉的那个“干本信一”再不剩下一丝痕迹。 周围逐渐响起嗡嗡的破空声,那是空气被极速转动的直升机扇叶搅动带来的轰鸣。卷起雪花的强风如同刀割一般划得脸生疼,爱尔兰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睛,随后这个狭小的平台被一束白光照亮。 哪怕只要再多几分钟,九条九月都有把握说服干本信一瞒过组织,放她离开。 ……但他们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爱尔兰接起了不断响铃的电话:“喂,是我。” “怎么样,拿到记忆卡了没有?爱尔兰?” 电话那头传来琴酒冷酷的声音。 “嗯。”他简短的应了一声。 手机开的是免提,他眼睛很快往变电箱的方向瞥了一眼,她应该听到了他与琴酒的谈话,现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吗?我好像看不太清楚,你再把手伸长一点。”琴酒这样命令道。 啧,爱尔兰颇为不耐,但依旧听从他的指挥将手伸到更前方。 武装直升机内,早已等待多时的狙击手正在给来/复枪上膛。 “乒呤——”九条九月猛的扯动被铐在栏杆上的手铐,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 即使直升机的轰鸣中,和她之间只隔了几步之遥的爱尔兰依旧听到了这个声音。 他惊讶的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似乎被这出乎意料的冒进举动惊呆了。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发出声音吗?为什么要—— 他正想开口,突然感觉胸口一麻,随后泛起阵阵顿痛,紧接而来的枪响像是隔了一层不透音的厚玻璃窗,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传了过来。 “砰——” 为什么会有枪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难道九条被他们发现了吗? 他茫然的低下头,发现原本捏在指间的记忆卡已经消失不见。 随后他双腿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体向后仰靠在墙上,伴随着从后背不断溢出的鲜血一同滑落在地。 原来,被射中的那个人—— 是我啊。 “精准命中!”直升机内,开枪的基安蒂兴奋的笑出了声。 “刚刚那一枪我很想射的来着。” 坐在她旁边的科伦满脸郁闷的说。 “嘘,你们不要说话。” 明明已经完成了任务,但琴酒神色依旧毫无放松之意。 刚刚在基安蒂射击前他好像从电话那头听到了一声金属碰撞似的声音,但因为直升机的机翼声没有听太分明,那是什么发出来的? 现在再听,尚未挂断的电话那头却一直悄无声息,是错觉吗? 他往底下看,亮着灯鸣着笛的警车逐渐围了上来,爱尔兰已经跑不掉了,他正打算下令让伏特加驾驶直升机离开,目光转到前面的显示屏上,瞳孔骤缩。 一只手从平台的变电箱之后伸出来,拿走了爱尔兰后腰上别着的手/枪。
第45章 漆黑的追踪者其六 【他与周围一个个同龄的孩子一起, 接受着残酷的训练。枪械,格斗,伪装……从被带到组织后,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做的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某一日, 一向对他们毫不留情的教官, 恭恭敬敬的站在某个杵着手杖的大人物身后, 而那个被他称为“皮斯可大人”的中年男人, 出人意料的向他搭话了。 “我的名字是干本信一。” “那么, 信一, 你要做我的养子吗?” …… 他和皮斯可在河边散步,与三个笑闹着的短发年轻人擦肩而过。 “那几人应该是警察,不过估计还只是刚入职的新人吧。”皮斯可对他说。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疑惑的扭头看去, 只见到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 “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看,他们现在还不够成熟,但经验丰富的警察往往对视线都很敏感。”他一如既往的严肃教导:“你这次被派去欧洲的分部, 不知道要待多久才能被调回来。任务时千万不要大意, 虽然你现在能力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经历的还是太少了。我教了你很多管理方面的事, 但这种和警察搏斗出来的直觉却是语言很难传授的。” “走姿,体格,神态,见得多了自然就有了经验。我跟这些家伙打交道了半辈子,绝大多数警察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虽然现在我年纪大了, 体力上已经不如你们这种年轻人了,但很多方面你还有的学呢, 信一。” “早点从欧洲回来吧,我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教你。” …… 皮斯可死了,早已成为爱尔兰的干本信一被组织从欧洲分部调回日本,以接手他余留下的人脉。 干本信一在东京除安全屋外还有有一间常住的公寓,不远处有一条河,名叫多摩川。 这里是彼时刚起步的枡山汽车有限公司的旧址,也是少年时期干本信一回家一定经过的地方。 做完任务后,他会把车开到河边的一块空地,然后再一个人走上那条曾经无数次与养父一同走过的河堤小路。 某一天,他感受到了别人的目光。与其说是注视,不如说是凝望。 那个凝望着他的人有着一头如浮光的泉水般倾泻的长发。她站在河岸上,低头遥望过来,眼眸中仿佛溶浸了清泠的月光。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停下脚步与他打招呼。 一天又一天,她一次次的在相同的时间从这条河岸边走过。如同稳定的钟摆,在应该的时间做着恰如其分的事。 那种平静,安然的氛围非常感染人,刚遇到人生重大变故的干本信一,对这种如同日升月落一般的规律与从容感到本能的艳羡。 于是就这样自然的相识,熟知。 早上各自锻炼后切磋一下格斗技巧,累了就找家看起来不错的店吃早餐,然后她会帮睡懒觉的朋友带几个三明治,周末有空还偶尔会去逛游戏店。 他在夜里完成组织交付的任务,枪口/射出的子弹带走一个又一个无辜或不无辜的生命。 然后在每个清晨,他与自己的友人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相伴而行,就如同所有擦肩而过的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又宁静的日子。 不用相互算计,也不用刀口舔血。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比起组织的成员,他其实更想过这样的生活。 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意识伴随鲜血一同从身体里流逝。 最后,他想起她曾说过的话。 只要还有一个人能够记得他,那至少“干本信一”这个人,就还没有完全意义上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在这从未受他掌控的摇曳命运里,他无法选择自己如何活着,但至少可以决定如何死去。】 真可怜。 她想。 真可怜啊,爱尔兰。 虽然眼前的局面早在她预料之中,但是在看到他被洞穿胸口后不可置信的眼神,她依旧为他的愚蠢而感到怜悯。 匹斯可被杀,与他一系且和关系亲近的爱尔兰,绝不可能毫无影响。 匹斯可死后没过多久他又和警察来往密切,以那个组织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叛徒的作风,哪怕他假冒松本管理官的事没有被发现,也只会被榨干利用价值然后处理掉。 也只有这个天真的蠢货才会觉得以他对“那位大人”的忠心和从小在组织内长大的“清白”背景,只要任务不出差错就不会被清算吧? 作为在组织内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核心成员,竟然还没有她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这就是……你所效忠的那个组织啊。” 右手紧握的电话松开落到了地上。爱尔兰顺着冲击力无力的栽倒在地。 他被子弹的力度带得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在墙面上,然后又无力的跌落在了她面前。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前胸,以及被狙击子弹贯穿的后背一同涌出。倒下的视角里只能看到盘腿坐在箱后面的九条九月掩藏在兜帽下的半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九条……”他低声呢喃道。 九条九月没有听清,她只是低下头对他说:“没关系,这一枪没有击中心脏,只要抢救及时的话……”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九条九月的手腕,用力到似乎要将她的骨头捏断。 真奇怪,明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此刻力气却大的出奇。 “喂,不要乱动,像这样肌肉用力收缩的话,血只会流的更快哦。”九条九月本来想用手在他眼前晃一晃,但无奈没被铐住的那只手被紧握着怎么也抽不出来,只能抬起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还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到她的话后,他的嘴唇开合了一下,九条九月终于发现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于是顺着他的力气俯下身,却被整个人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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