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这是逼死我啊,我们不认亲了,不认亲了,你不要离婚。离婚了,别人怎么看爸啊!”齐玉海媳妇儿和丈夫有同样的特质,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几步就要来抱景华的腿。 景华退后几步,厉声道:“别过来,我老胳膊老腿经不起你折腾。我也怕你来碰瓷,你们夫妻以往不是没做过。” “对不住诸位老哥哥老姐姐,我煞风景了。最后在这杯,赔罪了。”景华干了最后一杯,转身去客卧拎了一个包出来,就要出门。 一屋子人都让她震傻了,还是齐卫国这个当事人反应最快,拉着她道:“你做什么?几十岁的人了,还要离家出走吗?” 景华轻笑,拉开他的手:“我拟了一份离婚协议放在你桌子上,你要是同意,签好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民政局等你。你要是不同意,根据新的婚姻法,分居两年自动离婚。我搬出去,是为离婚做准备,你同不同意,这婚都离定了。” 齐卫国终于明白,她不是赌气,不是用离婚做要挟,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婚。齐卫国这才理解,当初他执意认亲,老妻心里是什么感受了。 “不离婚!我不认了!滚!滚!你给老子滚!老子不认了!”齐卫国踢跪在地上的齐玉海,齐玉海打蛇随上棍,抱着齐卫国的大腿哭。 “妈,妈,你别离婚,我不认亲了,不认亲了,你别走啊,你走了爸怎么办啊?” 景华退后一步,拉开和他们父子的距离:“老齐,离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倒不必牵扯旁人。我离婚,有你不顾玉湖的死,执意认儿子的原因,但不全是。我只是突然发现,一条人命,加上三十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感情,再加上玉河,在你心里,仍旧比不过一个当初拿着举报信,把你打落尘埃,害死你小儿子的人重要。死人永远比不上活着,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活着的儿子叫玉河,死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三十年捂不热的心,我累了。你放心,出了这道门,我不会说你一个字不好,清清静静把婚离了,你做你的将军,我过我的太平日子。”景华重新拎起包,绕开挡在面前的齐玉海。 “你拦我做什么?我不是你亲妈,和你爸离婚了,只是前任继母而已,我也挡不着你什么了。”景华平静得走到门口,临走前,回头道:“老齐,三十年夫妻,我衷心祝愿你下半辈子位高权重、风生水起,这样,你也能父慈子孝、安享晚年。” 是啊,你心里清楚你的大儿子是什么品性,若是你身居高位,他还能装个孝顺模样,要是时局动荡,你再一次跌落,他只会变本加厉迫害你。不要用年轻不懂事来掩饰,血脉的滤镜再重,也不能否认他先后靠着打击兄弟、打击父亲、打击岳父,才有今天。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在座的人,谁不是经历几十年风雨,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从牛棚窝子里走出来,齐玉海的品性他们看得明白,这又哭又闹的架势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倒是方家妹子,这么平静。说到冤死的儿子也没落一滴眼泪,这样反而是真死心了。哀莫大于心死,但凡是个人,代入她的处境想一想,谁不感同身受呢? 最后,还是刘中将站出来说了句话:“老齐啊,今天的事儿,我们只当没听到,不会拿出去说。你自己也想想清楚吧,我们先回了。” 来参加认亲仪式的人鱼贯而出,刘嫂子特意叮嘱警卫员,注意老齐的身体,这么大年纪,又是战场上下来的,身体不少暗伤,受这么大刺激,当心出问题。 齐家那些纷纷扰扰,景华都抛到脑后了。齐卫国无法沟通,她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在医院申请了一间单人宿舍,如今她恢复了副院长的职务,分间宿舍没问题。 三十平米的房子用布帘隔成两部分,里面放床和衣柜,是个卧室;外面摆了书桌、沙发、茶几和书柜,是个书房。吃饭去食堂,洗澡去澡堂,生活只需要这些。经历多的人,物欲就这么低,除了满架的书,她什么都不求。 第二天一早,景华找到老院长,交了一份思想报告,主动说明了和齐卫国离婚的事情。这个时候,风声依然很紧,时刻都要注意汇报思想。景华在报告里说清楚了自己的心态变化,没有指责齐卫国,只说性格不合,无法继续生活,希望组织理解。如果齐卫国不离婚,她愿意做遵守法律的典型代表,等两年过后,再申请离婚。 齐卫国被打击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仍旧撑着去上班,却在下午,被首长请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道:“老伙计,工作重要,家庭生活也要处理好。几十年的夫妻,不容易啊。为你生儿育女,陪你同甘共苦,这份情义,难得!咱们都是经历过的,多少人抛夫弃子,多少人落井下石,有这样的人品、本事,值得你放下面子。不要大男子主义嘛,少来夫妻老来伴,家庭稳定,没有后顾之忧,才能更好的干革命工作啊!” 齐卫国瞪大眼睛,不明白昨晚才发生的事情,首长怎么就知道了。首长也不卖关子,把第一人民医院交上来的思想报告递给他,等他看过,又收回来。 齐卫国心里又生气又心惊,老妻没有留余地,是真的要离婚啊。 首长也不忍心看几十年的老伙计这样,拍拍他的肩膀,叹道:“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处理。大男人,给媳妇下几句软话怎么了。” 首长的意思,还是偏向景华的。他也曾受过迫害,对那些人也不是全无怨言。他们不仅迫害个人,更让国家经济社会倒退。只是为了稳定,为了大局,现在还没有大肆牵连。 齐卫国浑浑噩噩回到自己办公室,对着空桌子坐了许久,等到警卫员来敲门,接他到食堂吃饭,齐卫国才反应过来,长叹一声:“给我打到办公室吃吧。吃完,送我去医院。” 去哪个医院,不用问,警卫员也知道。对于齐中将家里发生的事情,警卫员报以深深同情。
第229章 劫后余生的将军夫人3 医院永远是忙碌的,景华查完病房,值班护士才过来道:“方医生,你爱人在办公室等你。” “好,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一趟,八点再过来。” “没事儿,方医生你忙吧。今天没有危重病人,我们应付得来的。”值班护士笑道,这个时代没有偷懒的概念的,大家都是苦出身,不怕活儿多,只盼多干活,这就是为祖国做贡献的朴素情怀。 “嗯,那要有什么直接来敲门,千万不要客气。”景华笑着点头,去了办公室。 齐卫国脊背笔挺得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当过兵,尤其是他这种进过军校的,一言一行一板一眼,充满军人特色。 “去我宿舍说吧。”景华看了他一眼,收拾好病例装在帆布包里,准备拿回去继续看。 景华的单人宿舍非常朴素,唯一的亮点,只有窗边书桌上的鸢尾花。夏日正是花期,紫蓝色鸢尾花不规则的花瓣边缘婆娑曼妙,令人移不开视线。 景华坐在沙发对面的藤椅上,问道:“你是来送离婚协议的吗?” 齐卫国坐在沙发上,忍着怒气和伤心,强迫自己冷静;“我已经和玉海说清楚了,当初既然断绝关系,现在也不用再认了。这件事是我欠考虑,你回来吧。” 景华摇头,“你欠考虑的不止这一件。昨天那么多老哥哥老姐姐们在,我说话给你留面子。现在我想问问你,不认他了,你能保证不关照他吗?如果他打着你的名号在外面谋好处你怎么办?或者,他什么都不用说,本来就是你儿子啊,受中将父亲的照顾不应该吗?不用你出面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申明断绝关系,自然有人高看他一眼。”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我齐卫国顶天立地,一辈子就没徇私过!高看谁?谁送好处?看我不毙了他!”齐卫国猛得把枪掏出来拍在桌子上。 老兵痞!掏枪都成习惯了! “你不要混淆视听,隐形的好处,说话客气些,有好机会先给他,同等机会评优先照顾他,这些无形的东西都是你带来的,你要去毙了谁?” “那你要我怎么办?登报纸和他划清界限?”齐卫国暴躁了,他都已经退一步了,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景华靠在藤椅上,揉了揉眉心,叹道:“那是你的事情,不是我该考虑的。老齐,我们之间只剩离婚能谈了。如果你不是来送离婚协议的,就等两年后再说吧。” “说的屁话!离婚,离婚,张口闭口的离婚,你就不想想玉河吗?那可是你亲儿子!” “我给你留面子,既然你非要说,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把玉河、玉湖当你的儿子了吗?你说自己大公无私、刚正不阿,你忘了当初托关系请人给齐玉海补习三年,才让他考上钢铁厂的吗?玉河是自己考的军校,没有沾你一点儿光,玉湖更不用说,他要不是太出色,不会经历那些事情。你从来只会说,齐玉海没有娘,你要多照顾他一些。说这话的时候,你把我放在哪里?是,齐玉海没有娘,我这个后妈总是黑心的。可我的儿子,也过了这么多年没有爹的日子!你摸着心口想一想,你为两个儿子做了什么?两个孩子的生活是我照料的,学习是我辅导的,玉河参军是我陪他报的名,玉湖考大学是我在校门外等着。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军队里,你要是单纯舍己为公,我敬佩你。你这个爹只出现在齐玉海身边,齐玉海考不上高中,齐玉海被人欺负,齐玉海找不到工作,齐玉海要娶媳妇儿……齐玉海!齐玉海!你只有一个儿子吗?玉湖小的时候问过我:爸爸去哪儿了?我不是爸爸亲生的吗?为什么爸爸不抱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回答?” 景华轻轻擦拭泪水,记忆是如此深刻,以至于勉力镇定不起作用:“这些话,我以前旁敲侧击和你说过,你只说儿子不能娇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娇惯的,又是怎么定义儿子的。玉湖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只说玉河吧?他入伍,沿着你的脚步走,你给他传授过经验吗?你给他引荐过叔伯长辈吗?” “当兵就该凭本事!” “你带着齐玉海拜访了老战友!”景华厉声道:“那你为什么带着齐玉海拜访了老战友!” “他没本事,我不都照顾着些,他能有什么出息?” “玉河有本事就活该吗?你说当兵就该凭本事,做人难道就不该凭本事?谁可怜谁有理,谁无能谁占便宜?” 齐卫国长叹一声,“你这是钻牛角尖了,父母疼憨儿,等我走的时候,舍了老脸,总要托付老战友们多照顾玉河的。” “别了,没有你的照顾,玉河也走得很好。你爱照顾谁照顾谁吧。我和你离婚了,玉河还是姓齐,当然,你要是不认,我会征求他的意见,他如果愿意,也可以改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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