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幼互助会的事情景华忙得风生水起,会快就在京城有了两个据点,专门收容遇到困难的妇人孩子。 京畿首善之地,百姓生活比其他地方好很多,说句难听的,乞丐都不容易饿死。可人心都是向好的,谁不希望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有了更好的、足够可靠的选择,走投无路的人也愿意试一试。 之前用做筏子的董氏女,听说妇幼互助会的事情,找上门要求重金捐助。被拒绝之后,又提出在互助会帮忙。景华以管事的身份考校一番,发现能让老父托付家业,果然自有本事。 景华又提出若要在互助会做事,她本人便不能继续经营绸缎铺。若是掺和进银钱往来,善事就变成了生意。这种断人财路的要求,董氏只思考片刻就做出了决定,端的是有谋有断。 得此一员良将,互助会的事情更加顺畅。景华也瞅着时机,常和皇帝说一些互助会的事情。时机就是,九皇子无暇侍奉御前就是她补充上来的好时机。 这日,景华又照例来宣正殿请安,还没说互助会的事情,皇帝就把一本折子递给她。 “我互助会的事情还没办妥呢,父皇又要给我新差事啦?”景华笑盈盈接过,根本没有什么避嫌的意思。 一目十行十行把折子看了,御史参承恩公世子尸位素餐、考评无能、纵容属下、收受贿赂等罪名,承恩公世子说的是景华的大舅舅。 景华一挑眉,问道:“查实了吗?” “尸位素餐是真,收受贿赂是假,不过确实无能了些。”皇帝淡淡点评道。 “大舅舅啊……”景华轻叹一声,“外祖父还在,求父皇看在他老人家的薄面上,宽宥一二。不如比照兰母妃之父的例子,赐勋爵虚衔荣养,不必参与朝政了。” 皇帝听第一句还有些不高兴,以为景华要为承恩公世子求情,听到后面才笑了:“哪里能让你大舅舅比照兰妃的父兄,朕再想想,给个教训也就是了。”这可是正经大舅子。 “父皇问旁的我就听您的了,可承恩公府家事您还真不如我清楚。以前总听外祖母说大舅舅平庸,现在才知道外祖母是不好意思说实话。可大舅舅是嫡长子,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尊卑不可颠倒,大舅舅只是能力不济,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若是把世子的名头安到其他舅舅身上,那就是挑拨承恩公府父子兄弟情分了。不如还让大舅舅担着爵位,只要不管事,做个富贵闲人,也符合他的身份。” “你倒看得开!” “看不开也没办法啊,母后在时也常说,端多大碗吃多少饭,话糙理不糙。外祖家里,大舅舅平庸了些,可二舅舅、三舅舅素来勤勉,几位表哥放了外任,也没听说有什么恶行。大舅舅不担任朝职,正好在家教导子孙。外祖父年纪大了,这两年除了年节大宴基本都抱病,也要顾及他老人家不是?” 也就是正经皇后的父兄能用一句老人家,宫里够资格让皇帝如此称呼的只有承恩公府和西宁公府,别的妃嫔再受宠,也不值得皇帝如此礼遇。 皇帝想了想顺水推舟,颔首道:“依你。” 景华心里好笑,什么依我,不过是心里把事情处置定了,我这主意刚好和你心里的处置相符罢了。 景华也不在意,笑着继续原本的话题,“这互助会没白干,不说帮了多少人,我还查到一份有意思的东西呢,父皇过过目。” 景华把早就准备好的账单递给皇帝,上面写着平常肉蔬、胭脂水粉、锦绣布匹的价格,与宫中价格差价在十倍以上。 “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父皇用的都是精品,从不在外采买。母妃们、兄弟姊妹们用也不会让皇商沾手。可宫中还有这么多宫人內侍,给甲士们发的、给禁卫军发的都走宫中采买的路子,这些东西也值得十倍的价钱吗?”景华叹息摇头,“自祖父开国立朝才三代,这就有人把咱家人当何“不食肉糜”的傻子哄呢!” 这件事,景华已经酝酿许久了,在互助会之前,在去庄子之前。不知从哪里来的忧虑,景华总认为宫中采买会坑人,这几乎成了真理。从能接触宫外开始,景华就在收集物价。普通菜蔬的价格好打听,那些高品质刺绣、锦缎的价格就不那么稳定了。一次两次的价格偏高也不能说明问题,这几年汇总下来,才知道宫中采买赚了多大的油水。 皇帝也隐约知道里面有猫腻,可不知道水这么深。见着最后汇总得出的大额数字,鼻子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皇后是怎么管理后宫的!”皇帝怒拍桌案。 “父皇又冤枉人,这哪儿是母后的错。”景华立刻反驳。 “朕没说你母后。” “女儿说的就是母后啊!”景华理直气壮反驳,她能接触宫外的时候,生母早已仙逝,她现在是为现皇后鸣不平。“就是宋母妃、赵母妃也是萧规曹随,不知道里面的猫腻。难道下面人弄鬼使坏,还要怪咱家人吗?” “你的歪理还挺多,朕看你的胳膊肘还能拐到哪儿去!” “自然是拐到自己人怀里。反正我把事情和父皇说了,怎么处理都看父皇的。父皇可不许怪母后、母妃她们,不然我下回再意外发现什么事情,我就不和父皇说了。”景华行使自己做公主的特权,把折子丢给皇帝,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36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36 夜晚的承恩公府寂寥无声,老国公被仆人扶进内室,早等着的老夫人赶紧上前搀住。下人们把老国公扶到床上,枕头垫得高些,老国公腰不好,翻身都费力,躺平却容易喘不过气来。 下人们鱼贯而出退下,透过床帐纱帘,只有桌上一灯如豆,明灭闪烁。 老国公轻轻嘘出胸中浊气,声音比他料想的要大,自嘲一笑:“我这胸口如拉破的风箱一般,不知还能喘几天。” 老夫人本已闭眼假寐,闻言安慰道:“明日请太医过府瞧瞧,张御医那等大国医在侧,凭咱们府里的面子,总能请来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我有话要交待。”老国公拉着老妻的手,两双手都冷冰冰的,上了年纪,自身热量就如同针扎破的水袋慢慢流失。 老国公和老夫人早已分房而居,伺候老国公自有年轻力壮身体好的妾室和奴仆,今夜老夫人守在一旁,也是心有不安。老夫人回握住枯枝一样的手,也轻叹一声。 “公主的信我给两个孽障说清楚了。老大庸碌,借此机会退下来,教养子孙、约束族人,不让政敌拿我承恩公府做筏子,做到这一点,他这个爵位没白得。老三也不过中人之姿,胜在勤勉罢了,参老大的人可不仅仅是忠肝义胆,让世子之位旁移,这是体贴咱们府上吗?这是恨不得我们死得太慢!你要记着长幼不可乱!” “记着呢,记着呢,慢慢说,慢慢说,我给你倒杯水来。”老夫人听着丈夫声色俱厉,担心他一个激动抽过去。 “来不及了,你听我说,趁着我精神还好。三个儿子都平庸,幸好孙儿们各有前程,日后你要拿定主意,从严教导子孙。你日后是老封君,家里说一不二,你若是偏心一分,下面就偏十分,这个家就要散了,一碗水端平。恨生子不肖啊,当年我与萧家老贼并称双壁,奈何儿子无能。萧侄儿多好的人啊,萧家惊才绝艳之人居然不止一个,恨不是自己的儿子!如今,我眼看着要比萧老贼早走一步,一辈子不输于人,就儿孙上差了一头。不过不要紧,你稳住了,有拿不定主意的请教惠国和明王。”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我会帮扶着公主和殿下的。” “别把他们当孩子,单看惠国公主看到了承恩公府的危机并解决了它,就知道惠国公主的能耐。有不决之事,不要自作主张,别自以为聪明,问问明白人。人平庸不要紧,跟着明白人走,总不会错的。” “好,我会的,我记下了。你快歇下吧,和两个孩子说了这么久的话,耗费多少精神,歇歇吧。” “不行,扶我起来,还没给老二写信……不行,我亲笔写。” 老夫人披衣起来,赶紧让人搬了炕桌进来,让老国公在床上写信。老二外放,不能侍奉在父母身边,却是承恩公府这一代中最出色的子弟。 景华在皇帝面前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模样,私底下却十分重视此事,着人查了查,隐约查出与西宁公府有关就收手了。把信传回承恩公府没几日,就听说外祖父上了袭爵的折子,让大舅舅袭爵。 依旧是辞让几回,见外祖父意志坚定,就把承恩公的爵位给了大舅舅,没有降等,依旧是二等公爵。 听到这样的结果,景华就知道自己当初的谏言是正确的。外祖父尚在,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果然没有降等。 景华和西宁公府隔空交手第一次,是景华胜了。 景华连着几日心情好,逛御花园的时候都多了起来。然后,她在御花园里碰上了顺妃娘娘。顺妃娘娘也嘴角含笑,心情很美的样子。 景华停下打招呼,“顺母妃安好。” 顺妃侧身避过,受了半礼,又还了半礼,寒暄几句,含笑离开。 景华看着她的背影半响,觉得很奇怪。顺妃娘娘在宫里是个隐形人,即便她诞育了皇长子。当初她用后妃父兄领虚衔的举例,都没想起她家来。皇长兄也学了母亲十成十的隐形功力,在宫里向来不打眼。那顺妃娘娘会因为什么喜形于色呢? 景华不着痕迹收回视线,示意琉璃去查一查。 来回禀消息的却是柳嬷嬷,“皇长子侍妾有孕,太医瞧了,可能是男胎。若是此子出生,就是皇长孙了。”皇长子、皇长孙,柳嬷嬷加重语气。 “侍妾怀孕?长兄还没成亲吧?”景华惊讶了,她错过了这么多吗? 难得公主有不懂行的时候,柳嬷嬷勾起嘴角,解释道:“成亲之前,先有庶子,于民间的确不太地道,可皇家不讲究这些。” “大皇嫂的人选定下了吗?” “听闻皇后娘娘抱病之前,顺妃娘娘已经旁敲侧击过,不过皇后娘娘没有搭碴儿。如今顺妃娘娘已经禀告陛下,皇子们的婚事该相看起来了。” 景华瞧着桌子,皱眉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景华下意识觉得成亲离他们这一辈的人还很远,大姐姐那是被人算计,是个意外,不列入考虑中。她下意识觉得其他兄弟姐妹还要晚一些,更下意识觉得没有娶妻,不可能有孩子。 是什么让她这样下意识?景华不解。 这变故打得景华有些措手不及,景华不自觉起身,在屋里踱步,来来回回的走,如驴子拉磨一般。遇到不能决断的事情,她总要这样思考。想不通,又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响才道:“我知道了,请嬷嬷帮我留意着宫里的消息,我精力都放在外面,难免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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