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动辄要人性命?”左侍郎难以置信,他遇到的神经病多了,今天也觉得开了眼界。“那范彬呢?他又是什么理由。”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范彬是骗我的。要是早知道他们的计划,我怎么会被人当场拿住,沦为弃子。”原恩嘉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成炮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帮他们?”宋知府忍不住插话,问出了在场诸位都想问的问题。 “我……我、我想交好郡主,至于范彬,我喜欢他。” “寡廉鲜耻!”康伯爵怒摔茶盏,顾不得在亲王面前。 “康伯爵息怒,殿下面前,不可失仪。”左侍郎提醒一句,他听明白了,这原氏女是真蠢,趋炎附势、曲意媚从,又眼神不好,看上了范彬,从头到尾全被人利用了。可以说从脑子到心性、从规矩到家教都稀松得如水豆腐一般。 审完了原恩嘉,左侍郎让人带她下去,又传范彬上来。 范彬比原恩嘉配合多了,他当日在狱中得知真相,支撑自己十多年的信念轰然倒塌。得知自己居然冤枉好人妄作孽,范彬早被后悔愧疚淹没。左侍郎一问,他一五一十全答了,犯案动机、犯案经过、如何与芷阳郡主合谋,如何利用原恩嘉,都说的清清楚楚。 “原恩嘉自己凑上来说要帮忙,不过是自恃才情,嫉妒廉姑娘罢了。送上门来的好处,不占白不占,我顺手利用了她,也把她做弃子。芷阳郡主不同,她很聪明,每次见面都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可我不放心她,一个坑里的,她反手卖了我怎么办?原恩嘉站在前面,我出了人手,她也必须有把柄握在我手里。” “是什么?”左侍郎连忙问。说到症结处了,他早就看过文书,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芷阳郡主喊冤,她不肯认。福王千岁就在面前,任何手段都不好用。 “凤钗。”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朱夫人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范彬既然招认,自然早做好准备。“这是郡主的凤钗,当初合谋时留下的信物。” 福王接过看了,沉默点头,是他府上的,郡主衣帽服饰自有一套礼仪规矩。左侍郎也仔细看了,如此以来,环环相扣,芷阳郡主认不认,她的嫌隙都洗不清了。 随后,左侍郎又请芷阳郡主上堂来。 芷阳郡主面对“三堂会审”却不见丝毫慌乱,衣着整齐、气度威严,回话有理有据、不见慌张。 “我的确不知情。原姑娘与我同是京中人,她说和范彬情投意合,已经回禀过长辈,她这次来就是相看以备日后完婚的。我虽觉得不好,可孤身在此寂寞,他们又是未婚夫妻,心软才为他们做挡箭牌。” “嫉妒更是无稽之谈。我是郡主之尊,不管廉姑娘日后有再好的前程难道还能压过我吗?我嫉妒她做什么!” “凤钗早就掉了,嬷嬷有记录,那日与原姑娘游湖之后掉的。说不定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让我做替死鬼,这才准备充分。凤钗这等贵重物品,我丢了不甘心,曾遣人报官。” 众人又去看宋知府,宋知府摇头,“下官并未接到报案。” “我也不知底下人去的哪个衙门,不如叫他们上来问一问。”芷阳郡主不慌不忙,管事婆子来了说是到县衙告的。 好吧,前世做恶、附邑城郭,府治所在,县令几乎没有存在感。 左侍郎又叫人去请县令,县令很快过来,证实芷阳郡主所言非虚。 事情陷入胶着,芷阳郡主不认,是不可能大刑伺候、言语恐吓的,唯一的办法是攻破她的心防,让她自己承认。 沉默中,廉老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诸位不知道郡主因何嫉恨小女,老夫却知道。殿下,这是郡主赴小女所办诗会时做的诗,精妙绝伦,乃可传千古之佳句。老夫观之亦拍案叫绝,此诗有先泰山与老夫的痕迹。王爷不精此道,老夫又是苦主,评判恐有偏颇。这是国子监王祭酒的评判,请殿下观之。” 廉老爷奉上王祭酒的判断、芷阳郡主手书的诗作、景华打的草稿,一张张、一件件,意思非常明白了。小偷总是羞于面对苦主,若是能把苦主害死,谁又知道她是小偷? 芷阳郡主的动机终于有了!左侍郎精神一震,心中暗自感慨,廉希声名震海内,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不仅学问做得好,审案也是精通的。 “无稽之谈!就算诗一样又怎么了?一定是我抄她,不能是她抄我吗?”芷阳郡主垂死挣扎,这种话她能说出口,旁人也不能信啊。 廉老爷看她如此轻易就承认诗不是她写的,看来在梦中另一个世界,这的确是自家女儿写的。而且,廉老爷没说诗只有前半首的事情。 “我那贤侄女才名远播,郡主却不精通诗书,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一直沉默观察事态进展的白先生突然开口,他知道廉老爷已经底牌尽出了。当着天使左侍郎的面子、福王跟前,若不能把芷阳郡主的罪名定死了,日后再没有机会。这个案子必须办得清清白白,办成死案!本就是廉家弱势,如不把芷阳郡主订死了,日后恐怕权势能改变真相! 白先生出生勋贵,更了解贵女行事,灵光一闪间,他突然想到范彬的理由。“郡主还是老实交待的好,如此于你、于福王殿下都有益。其实,你不说,也不能改变事实。我那贤侄女吉人自有天相,你们百般算计,她却路遇贵人。陆国公府二公子仗义出手,她已经安全……” “陆星野!”芷阳郡主突然尖叫。不可能,不可能,陆星野不该这么快就认识廉景华,上辈子陆星野痴恋廉景华,不惜拒绝京城所有贵女的青睐、包括她。可这样事情应该在一年后啊,怎么他们提早认识了! 芷阳郡主满心不信,白先生却知道找到突破口了。他本想形容一下景华有多好,刺激芷阳郡主的嫉妒心,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正是!陆公子狭义心肠,一眼就看出那伙贼人的真面目。当然,也是我那贤侄女聪慧、果决、有勇有谋,与陆公子配合默契,才能一举脱险。”配合是没有配合的,但不妨碍他这么刺激人。 “凭什么?凭什么她廉景华又得陆星野喜欢。”芷阳郡主崩溃大吼。 白先生与左侍郎对视一眼,成了。 人心的防线坚固又脆弱,找到窍门百毒不侵,找到关键,一击即溃。 芷阳郡主跌坐在地,仿若世界崩塌,絮絮叨叨述说她对陆星野如何深情厚谊、陆星野如何负心薄情、廉景华如何寡廉鲜耻、勾人她的心上人。“廉景华就是个贱人,她有什么才华,不过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仗着会几首酸诗博男人欢心……陆星野本该娶我的,他怎么就看不见我的好?” 福王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叫人拖她下去:“王府与陆国公府从未有联姻之意!你这是发癔症!”福王斩钉截铁道。 当然,先前是有的,陆国公战功彪斌,陆星野已于军中崭露头角,的确是好女婿人选。但如今,福王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的,反正只是有意向,六礼未动,不承认就没这事儿。这只能是芷阳郡主的妄想,不能带累整个王府。 “小女与陆二公子也只一面之缘。”廉老爷也如此说。 “芷阳疯了,她癔症发作害了廉姑娘,本王会请旨夺她爵衔。都是本王教女不严,没及时发现她有这恶疾,本王给廉先生致歉了。” 福王起身作揖,廉老爷避开却不知如何回答。福王的意思他清楚,芷阳郡主被剥夺身份,大约会被送到庄子上了此残生。这只是她一个人的行为,与王府无关。可廉老爷不甘心,女儿只能躺在床上,呼吸扯着断裂的肋骨痛,身上伤疤不计其数,短短十来天瘦了一大圈。就这么便宜她吗?
第82章 全家都是白月光14 掳人案过后,福王千岁又到书院举行了大大的祭孔仪式,和圣人往曲阜祭拜神圣先师不能比,但亲王之尊礼遇读书人的态度是摆出来了的。学院还举办了大大小小数十场讲学会、诗会、文会,把气氛烘托得热热闹闹。 想要掩盖一件丑事,最快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个热闹占据世人眼睛。 福王把态度摆得足足的,读书人心气也平了,感叹两句“自古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反正被害人也没有性命之忧,人家堂堂亲王郡主也付出代价了,还要怎么样呢? 是啊,还要怎么样呢? 福王在探望景华之前,心中也有这样的委屈,他自问修身齐家,对子女教养也一视同仁,偏偏嫡出小女儿捅篓子,要他这个老子来卖脸收场。我明明没做错什么啊!福王心里的委屈啊,那是甭提了。 可看到景华的时候,福王就突然觉得人家才是真委屈,真-人在家中住,祸从天上来。 小姑娘身形单薄瘦弱,一张脸儿惨白惨白得躺在躺椅上,额头、脸颊上还有刚结痂的疤痕。毁容啊!这是毁容了啊!福王瞧着她瘦鸡爪子一样的手,同情心涌上来,愧疚感也加倍翻涌。 “殿下恕罪,民女不能起身见礼。”景华轻声细气的说话。其实她觉得还好,她本是坐得住的性子,以往读书也是一坐一天,如今难些的地方是呼吸容易扯着胸腔痛,但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痛。身上的伤口会痒,而景华会想,她安慰自己痒就是好,好了才痒呢! “本王教女无方,你受累了。”福王对着个娇弱小姑娘也说不出硬话来。 “王爷严重了,这又与您有什么关系呢?民女以往听父亲教导说,数万万人生于天地间,有天生的圣贤,如尧、舜、孔、孟、董、韩;有天生的恶人,如蚩尤,共工、桀、纣、安禄山、秦桧等;但这两类人都是极少的,剩余绝大多数都是凡人,正因都是凡人,才需王爷这样的天家人做表率、父亲这样的先生教导。”景华不好意思得垂下眼睑,轻声道:“不怕王爷怪罪,民女心中敬重王爷与敬重父亲一般。自家一二小事,怎么能传得沸沸扬扬,让外面贩夫走卒嚼弄口舌?不像话。如今正好,清清静静把事情了了,不叫外人看笑话。” “果真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难得有这样的见识。这手珠陪了本王半辈子,今日有缘,赠与你。盼你日后读书不倦,做本朝的谢道韫、李清照。”福王笑着夸了几句,又赞廉老爷善于教学,不愧是当世大儒。 不好多打扰伤患,福王坐了一会儿又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白先生的院子就在旁边,福王与白先生自幼相识,少不得去闲谈一番。 “收了吧,放衣柜梅花攒盒里。”待福王一走,景华就把手串交给暗香,梅花攒盒是放一些重要但又不值钱东西的,一年就太阳好的时候拿出来翻晒翻晒。 暗香这贴身侍奉的知道景华的习惯,廉夫人更知道,嗔怪道:“福王千岁的赔礼,旁人恨不得顶脑门上,你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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