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陆昭,幼时亦曾做过顾陵突然偏爱她的美梦,仿佛她和顾明晚若能从此颠倒,对她而言就是圆满。 身处天平两端,你起我落,我起你落,双方艰难平衡或者极速失衡时,少有人在意是谁在掂量两边的份量。 所以,何为压迫呢? 大概就如顾家吧,明明头顶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可缝隙中艰难求生的女子,反而以宠与不宠、爱与不爱,自己先争斗起来,甚至视巨石为保护,这便是难以推翻的压迫。 保护之名,压迫之实,如此而已。 陆昭看向司守信,不再提起此事,“殿下,我们何时返回人界?” 司守信想了想,“尽快。” 返回人界之前,当然要与司家众先祖辞行,陆昭尚不得知,她已经通过司家先祖的测试,他们决定“托付重任”。 说话人,他们选择的是最熟悉的司守信太祖父和祖父,这些人暗中商量好说辞,凑在一起嘱咐司守信太祖父和祖父,“这可是大事,事关我司家万年大计,你们必要办妥才是。” 司守信太祖父和祖父满口答应,连连应声。 陆昭和司守信逐一拜见,那些鬼送上厚礼,到得离别前日,司守信祖父和太祖父借口相送,置办小宴,诉离别意。 酒过三巡,司守信祖父抛杯叹道,“这幽冥之界,待得久了也无趣,更是寄人篱下,看阎君脸色过日子。” 司守信劝道,“阎君不喜出殿,祖父不必挂怀。” 司守信祖父泪盈于眶,“你呀,不知内情,纵然阎君不喜出殿,我们寄人篱下,这礼数还能少了不成?咱们司家谁在人间不是至尊?可到了这幽冥之界,都得盘着卧着,清闲度日罢了。” 司守信不明白,清闲度日不是挺好的?陆昭却明白了,她问道,“阎君可有用两家皇族?” 司守信太祖父便接过戏,黯然摇头,“未曾,阎君从不用人间官员,皇族也只是出钱买套宅院住下,鬼差倒也面上敬重,可实权,从无。” 陆昭皱眉,“如此,倒是如闲散王爷一般。” 司守信太祖父摇头,“哪里如其尊贵?闲散王爷总是皇家,我们在幽冥算什么?客居罢了。守信媳妇,你通修炼,自然明白,神魔鬼怪面前,凡人最无尊严,他们可修炼,我们却不行,如司家在幽冥,说起来有几分薄面,可没办法修炼,只能日复一日,过着这一成不变的日子,靠的不过是阎君的善心,和子孙的祭祀,若一日子孙不济,阎君烦了,扔回人界,甚至灰飞烟灭,不过眨眼之间,司家先祖,如今不过浮萍而已。” 司守信不知如何是好,陆昭却突然想起了后宫女子,司守信太祖父的描述实在太像后宫女子。 他们曾经压迫过,所以深知压迫是怎样的,如今一旦被压迫,便想要推翻头顶的巨石。 而后宫后宅后院的女人们,已经在千年轮回中,视巨石为寻常甚至庇护。 陆昭甚觉讽刺,却装作焦急问道,“可有解?” 司守信祖父接过话头,“守信媳妇,你是修仙之人,如今虽未得道,可仙法精妙,我等叹为观止,回到人界,你与守信先推翻洪庆,之后守信坐朝堂,你便继续修炼,若能飞升,自然司家随你而起。” 陆昭故意问道,“我一人得道,如何能随我而起?” 司守信太祖父闷下一口酒,“守信媳妇,这你就不懂了,神界魔界幽冥鬼界,看着法术精奇,其实制度上与人间无甚区别,天君魔君阎君,自然是领头人,可暗中仍受世家牵制,皇族与世家,从来都是相辅相成,互相制约。” “咱们人间以科举打世家,可科举同样有朋党之争,为何?独木难支,你若一人得道,在神界只怕亦是寸步难行,可若是你背后站着强大的家族,那多的是人跪下求你垂怜一眼,视为恩赐。” 陆昭装作恍然大悟,“这我倒是不知,我们陆家只知晓埋头苦修,不懂这些规矩,但我听着,确实和我在人界幽冥所见重合,只是我一人得道,最多与守信一起,陆家众人我并不熟悉,得道升天者更是无甚感情,只怕不能如何。” 司守信祖父与太祖父对视一眼,直叹顺利,司守信祖父道,“这是自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陆家纵然在神界有地位,他们的当家人也不会是你。” 司守信太祖父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可司家于你不同,你之夫君,以后所生之子,皆是司家人,你也是司家人,若是你升天之后,来幽冥点化司家几人,来日便不可同日而语。” 陆昭心里骂道,从陆家女到司家妇,她也没看出什么区别,面上却恍然大悟般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多谢太祖父祖父解惑,昭若有升天之日,必带司家全族。” 司守信太祖父喜极,看司守信一副懵懂样,想起他那日落泪教妻的戏精样,也嘱托一句,“和陆昭好好过日子,你们回人界便成婚,尽快生子,你需事事以陆昭为先。” 司守信听太祖父如此说,心道果然,急忙点头,十分真诚,“太祖父放心。” 司守信祖父搂住他的肩膀,“好,好。” 司守信再次泪流满面,果然,他太祖父和祖父都是不困于世俗眼光的鬼,他便身居后宫,做个贤夫良父便是极佳。 他一哭,他太祖父与祖父更加认定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拍着司守信的肩膀就是一顿输出。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不过如是,但不同的是,两方都自觉得知己,十分尽兴。 如此,此次宴会,主尽宾欢。
第二十七章 陆昭和赤刀、司守信等返回人界, 飞墨最先扑上来,却很快发现不对,转而赖在赤刀身边, 赤刀也有些打量地看向陆昭。 她们与陆理很熟悉,很明显知道这不是陆理,又因为接触过陆昭, 所以不曾叫破。 司守信在,陆昭没有解释,一行人至郡府打算休整两天后再前往京城,司守信在这里有住处, 众人很快安置休息。 也是这时候,陆昭才寻到时机解释,烛火摇曳, 她低声道, “姐姐隐在暗处, 探幽冥神魔, 待她回归人间,自会来寻我们。” 飞墨嘟嘴, “她不带我!我也想见识见识。” 陆昭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谁叫你遇事最是大惊小怪,你可从此改了吧。” 飞墨很不高兴, 变成熊猫模样生胖气, 陆昭顺势rua了两把, 赤刀也上前摸两把。 飞墨炸毛,“喂!我在生气!” 陆昭点头, “所以我们在安慰你呀。” 这话说的,飞墨无言以对, 她撇嘴,什么嘛,不带她玩儿! 赤刀其实有些懊恼,她誓要伴随主子左右的,可主子太过神出鬼没,非她所能强随,如今,她更有些惴惴不安,主子是不是想让她跟着陆昭? 倒不是陆昭不好,只是对有些死心眼的赤刀而言,陆理意义特殊,无法替代。 陆昭猜出赤刀几分心思,打发她去散心,“赤刀,麻烦你去赛玉仙那里瞧瞧,看这段时日可有什么情报?” 这是正事,赤刀应声,换身男装,做好伪装,去寻赛玉仙。 灯火通明,纸醉金迷,红粉青楼正是热闹的时候,赤刀初至其对岸,便闻香风袭来,更见灯火投于水中,赤刀不由想起忘川来。 若无主子,她的归处大约就是忘川,或者更惨,她思忖着如何能长久待在陆理身边,脚下不停,很快行至对岸。 赤刀如今越发凌厉,看着像来查案,倒不像来寻欢,众人不敢上前,老鸨硬着头皮笑着招待,赤刀巡视一圈,点赛玉仙。 巡视中,她看谁,谁后退,被点到的赛玉仙似乎一愣,很快娇笑着迎了上来,挽住赤刀的胳膊就往她房里带,得到老鸨赞赏的眼神,赤刀伸手有些僵硬地搂住她的腰,扔下银子随她走人。 一路被人围观目送,这两人一个脸黑,一个娇艳,一入房门,却都正经起来。 赛玉仙行至窗前,似是有些娇羞地取下叉杆,一转身却满是严肃,“我得了个惊天大秘密,正挠心挠肺寻不到你们。” 赤刀坐下,“快讲。” 赛玉仙为赤刀倒一杯茶递给她,又给自己倒一杯握在手中,轻声说道,“林传剑是四皇子的人。” 赤刀早不可同日而语,略一思忖,便知此事紧要,“你如何得知?” 赛玉仙“哼”一声,“有个恩客是林传剑的手下,男人呀,瞧不起女人,他定想不到说于我听会如何,只把我当个摆件玩意儿,下半身爽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吹了一句,我又套了几句,真真儿的,错不了。” 说着她凑到赤刀耳边,“他还说,四皇子来头大着呢,皇子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我再套,却套不出来,往前,也有修仙之人来,我瞧着,他像是被下了禁忌,说不得。” 皇子都不算什么?赤刀刚从幽冥归来,很容易想到神魔鬼怪一类,看来这个四皇子来头不小嘛,不过任他是谁,只要与主子作对,就需先过她赤刀这一关。 一阵香风袭来,说的却是权谋之事,赤刀点头,很是感激,“我这便回去禀报主子,你放心,主子心善,定不叫你长居此地。” 赛玉仙一把拉住她,“你个傻的,进了青楼,纵是那不中用的,也没进来一圈就走的,你这不是上赶着和人说你有别的事。” 赤刀恍然大悟,“多谢指教。” 她纵是飘荡时,也没入过青楼。 青楼,是女子之地狱,男子之天堂,这是世间统一的认知,哪怕下九流,也不许家中女子到这种地方来,所以她确实不够了解和周全。 她杀夫,做好自尽的准备,搏的就是被卖入青楼的悲惨命运,也就是说她曾经宁愿死,也不愿到这种地方来。 如今,倒是换了种身份,处之泰然。 同一个地方,男子寻欢,女子陪乐,至于这作陪的人乐不乐,真乐假乐,无人在乎亦无人知晓。 赤刀回忆间,赛玉仙已经开始娇吟,赤刀知道,这该是喊给外面人听的,做戏做全套,她搂着赛玉仙放下床帘。 躺在床上,赤刀颇有些不自在,她没话找话,“还有什么消息吗?” 赛玉仙嘴里不停,想了想低声道,“皇上派四皇子来督战,可他们压根找不着兰姗和兰家军,听说,四皇子发了大火呢。” 赤刀心里美滋滋的,主子就是厉害,四皇子还有得火发呢,管他多大来头,遇上主子都得低头。 赛玉仙又想起一桩事,“还有,郡守该是投了四皇子,他有个手下也来过,我套了不少话。” 说完看向赤刀,“还有一件紧紧重要的大事,你以后来,稍微收起些气势,生怕旁人不知你不凡?不凡就不凡,可你是来寻欢作乐的,跟个大冰块一样是怎么回事?” 赤刀尴尬咳嗽一声,“一路走来,若不放些气势,她们就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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