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洪庆帝盯着雨帘发呆,大太监看他出神也不敢打扰,来人只能一直跪着。 那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洪庆皱眉,他已经忘了,可他能记得前段时日,母后扔下书信,气极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异族女子给你留信,你身为一国之君竟全听从?不许将士们出击,你做的哪门子皇帝?这两年封国越发过分,先前你还骗我,总有各种借口,如今这信到了我手里,司承珪,我告诉你,你若是再如此下去,我们母子就一同上路吧,到了阴间,司家祖宗如何惩罚你,你不会一点都想不到吧?那时,总轮不到我去受罪,你也莫要求饶,总是你自找的。” 那信被揉皱,扔在地上,他盯着信,听见母妃笑话他,“你爱那异族女子,可那异族女子绝不爱你,若她爱你,怎会留此书信?陷你于不义?司承珪,我聪明一世,可惜生你,无颜见先帝。” “她倒是比你更有家国情怀,你不如她远甚,难怪她扔下你,她怕是瞧不起你这样的人。” 梁太后甩袖离开,他去请安也不见他,洪庆闯进去,她也不恼,神色平静,“你这些年,坐着帝位,却对帮你得帝位的母亲生怨,承珪,事情其实很简单,是你当初选择放弃她,只是既然放弃,就绝不能再留心中,弃,就要彻底,从此连和她相似的人也一并弃了,才是本事,否则,旁人玩弄你于股掌之间,未可知也。” “爱,是什么?不过是话本子里哄人的玩意儿,我在这宫里生活大半辈子,看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只有绝情者,才有希望走到最后,情之一字,最是糊涂脑子,杀人无形。” 洪庆帝泪眼朦胧问她,“您爱父皇吗?” 梁太后冷笑一声,“不爱,爱你父皇的人早死了。” 洪庆帝嘴唇哆嗦,他那时只是皇子,并不能过多了解司家与幽冥的关系,未救下人,所以到司守信时,他便动用幽冥关系,可还是不行。 雨天似乎催生放大了某种情绪,洪庆帝朝后一仰,泪光滑落,“继续查。” “是。”来人很快退下,殿内再次寂静无声。 洪庆帝吩咐人,“去接王贵妃来。” 王贵妃来的时候,洪庆帝仍是那副模样,看到她似才回神,招招手,“贵妃,来。” 王贵妃端起笑,“陛下唤我急,我都来不及打扮。” 洪庆帝看着她,“这样就很好。” 王贵妃心中忐忑,这人吃错药了?面上却仍是一副温婉的模样,娇羞低头,“陛下说笑,宫里姐妹花骨朵一般,我呀,早就老了。” 洪庆帝难得安慰她一句,“旧人有旧人的好,旧事总与新人说不得,我看她们,也想起你,你那时,也是一样活泼。” 王贵妃心下一安,哦,又是因为那事,不过,洪庆最近态度有所转变,王贵妃也没先哭,只是上前替洪庆帝摁着穴位,叹道,“臣妾有时也会想起从前的事,可是陛下,人总要向前看,故人已逝,生者却要继续活着,臣妾哭了不知多少次,和陛下一同哭,私下里偷偷哭,惋惜可怜,可眼泪太过无用,不能替陛下哭回心上人。” 洪庆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突然道,“你说,她真的爱我吗?” 王贵妃心中大惊,什么意思?这么多年都没怀疑,今天这是真吃错药了?她想了想,说爱,万一这人清醒了怎么办?说不爱,万一这人还是糊涂又怎么办? 心中转过万千念头,王贵妃摆出一副醋样道,“她爱不爱陛下,臣妾不知,臣妾非她,不能替她回答陛下,还请陛下见谅,可陛下对她情深,却是毋庸置疑,错不了的。” 洪庆帝笑她,“你呀,孩儿都那么大了,还醋呢。” 王贵妃蹬鼻子上脸,“陛下找我,不过就是又想她了,我醋了这么些年,早成陈年老醋了,也没什么酸味,熏不着陛下。” 这话逗得洪庆哈哈大笑,他握住王贵妃的手,“哎,相伴比怀念更难得。” 王贵妃心里满是疑问,却立刻红了眼圈,低头不说话了,洪庆帝拍拍她的肩膀,“以后,我们都少提她吧,你说得对,人呀,要往前看。” 王贵妃闻言立刻哭得梨花带雨,“能得陛下这句话,我这辈子才算是值了。” 两人似乎难得温情,洪庆帝想到司守治,叹道,“叫守信去给他哥哥上柱香吧。” 王贵妃又哭起来,“那孩子,高人不是说有大福气,谁能想到,竟然如此短寿,哎,臣妾实在是难过。” 洪庆叹气,“大约他是天上神仙转世,如今天上需要,就带回去了,你也莫要太过悲伤,多劝劝他母后,人死不能复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王贵妃应下,“这是自然,既然陛下允了,臣妾便叫守信云深一同去送送老五,他们俩这些天也是食难下咽,夜难安寝,总是和我哭着说,老五从前如何照顾他们呢。” 这是假话,五皇子司守治幼时极为有礼,尊敬兄长,友爱弟妹,可从他八岁起,他就拿鼻孔看人,高傲得不行,叫王贵妃看,洪庆帝他都没放在眼里,更别说旁人了。
第四十一章 司守治的灵堂设在宫外, 他已经快要建成的王府中,皇后几次哭晕过去,“这地方, 本是孩儿娶妻生子过日子所用,谁知生的时候,他没住过, 倒是去了,才住进来。” 大宫女急忙劝她,扶着她往后院去,“陛下说, 殿下是回天上去了,娘娘可莫要太过伤悲,否则殿下在天上还为娘娘忧心呢。” 皇后半边身子倚靠着她, 哭得脱力, “他回天上去, 人间事又算什么?早就忘了, 只是可怜了我这人间母亲,拼死生他一场, 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话说的, 实在心酸,大宫女也跟着哭, 但还是安慰她道, “娘娘, 殿下幼时懂事得不得了呢,怎会忘了您?” “对啊, 他幼时最是懂事不过,小小的人儿, 还知道安慰我。”说着,以往刻意忽略的疑点突然全部冲入脑中,仿佛迷雾散去,皇后突然沉默,大宫女担忧地看向她,“娘娘?” 皇后拉住大宫女的手,“你可还记得守治幼时之事?” 大宫女回,“怎会忘记?殿下那时最是贴心,亦最得陛下欢心,小殿下最为有礼,两宫太后爱得不行,我记得殿下还常带着兄弟来咱们宫里呢,娘娘说他有嫡长风范……” 说着却突然止言,皇后不由抓紧她的手,“你怎么不说了?是不是你也发现不对?自他八岁,高人算命后,便一切都变了,他变得傲慢无礼,很多时候,我觉得他都看不上陛下与本宫,这么些年,我只以为是高人吹捧的缘故,如今再想来……” 皇后心慌得不行,她几次张嘴,最终出口,“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换了一副魂。” 突然生起些希望,皇后满是期冀地看向大宫女,“阿桑,你说,本宫的守治会不会在八岁那年被人换走了,此次死的,是那赝品。” 阿桑急忙道,“娘娘一说,奴婢也想起来,那时小殿下突就变得冷漠,从前娘娘哭,小殿下心疼得什么似的,那高人算命后,小殿下便再也未心疼过娘娘,娘娘哭,他看着倒是十分不耐,从前小殿下常带着五皇子玩儿,五皇子天真单纯,王贵妃更是安分,娘娘也乐于看见他们在一起,可高人算命后,小殿下看五皇子如看……” 阿桑不敢再说,皇后却强撑着站直身子,“他看小五如看蝼蚁,看陛下与本宫亦如看蝼蚁。” 皇后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他不是我的守治!阿桑,他不是我的守治!我不知他是神魔鬼怪哪一类,可他绝不是我的守治,我不为他哭,我得去寻我的孩儿,我这些年,当真是鬼迷心窍,从未细想。” 皇后心中苦涩,孩子活着的时候,谁会想这样的事,只有孩子去了,不能接受,才会细思不对劲的地方。 阿桑扶住皇后,“娘娘,先暗寻为好,这样的事,怕旁人不信,还说娘娘失了魂呢。” 皇后已经恢复些力气,“好,你让阿蚕去端些吃的来,本宫不能倒下。” 阿桑喜得急忙应声,自四皇子身亡,皇后少进食物,不过拿补品吊着。 皇后回宫,京城众人前来祭奠。 林传剑站在灵堂边,心乱如麻,他怎么也没想到,那陆昭竟如此心狠?不愿嫁要推拒的法子多了去了,这陆昭竟直接杀人,还是在京城中杀了洪庆帝最为看好的嫡出四皇子,而且,至今未被发现。 不由有些发抖,他押宝天界太子,是想在飞升一事上走个捷径,如今,司守治身死,此事已经难为,更遑论,他至今联系不到螭壬神君的神魂。 林传剑怕极了,心乱如麻,那女煞星究竟意欲何为?会不会也来杀了他? 正怕得不行,就见陆昭带着两女也前来祭奠上香,林传剑急忙低头,抖个不停。 旁边一人拍他,吓得他软坐在地,那人暗道装相,面上却急忙扶起他,“林将军,悲痛伤身,殿下此次遭难,京中满是哀声,哎,不知究竟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林传剑压根没听到,他偷偷看陆昭,看她上香毕,和司守信说着话,往后院去了,这才松口气,也不回旁人话,急忙蹦起归家。 陆昭来,是要见司云深,等见到人时,司云深却十分不耐,她这两日心情极差,此时一身素衣,看向司守信阴阳怪气道,“四哥尸骨未寒,五哥还是莫在灵堂前如此行事。” 司守信要解释,陆昭摇头,示意他出去,司守信便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司云深看向陆昭,“有话单独和我说?让我想想你要说什么?说你并未勾引过我四哥五哥,是他们非看上你不可?我劝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不可能在母妃面前为你说好话。” 陆昭坐下,自己倒杯茶喝,“我为何要否认,我确实勾引他们二人,既然做得出,就不怕人知道,公主所言不错。” “你!”司云深没想到她承认得如此利落,猛得转头看向她,问道,“我四哥的死,和你可有关系?” 陆昭摇头,“我确实烦他,但不至于杀人。” 司云深冷哼一声,“你勾引他,又烦他?陆姑娘,你是否太过无德?” 陆昭理所当然道,“公主这话说得有意思,我喜欢他的时候勾引他,不喜欢他的时候烦他,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成?皇帝新人旧人后宫无数,宠时不宠时天地悬隔,难道也无德?” 司云深心中一动,她竟然自比皇帝? 陆昭看向她,“不过我看不上你四哥,你五哥颜色倒是对我胃口,性情更是温顺,但我此次入京,目标是你。” 司云深忽得站起来,就要唤暗卫,海楼却突然出现,禀报道,“小陆大人,皆已解决。” “你是谁?我不过一公主,也劳烦你们如此大张旗鼓。”此人颇有傲气,司云深不信她会替人办事,可还是猜测刺激道,“你是顾明晚派来的人?顾家反叛非我之故,顾明晚到处散布谣言,说顾陵本无意反,只是为人相逼,现在这是又来对付我了?踩着我模糊顾陵叛.国之举,你是谁?为何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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