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初飞快的瞅了眼母亲,低着头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又转:“娘,这事老六知道,他都没说什么,老六媳妇倒管起我们兄弟间的事来,不说当个好贤妻还净挑事。” “我挑事?”柳春香将厚厚的帐本放到了婆婆面前,边说话边翻页:“娘,你看看,从这页起到这里,足足十几页,全是大哥这么些年在店里白吃白喝,吃的是一点都不差,一荤一素一个汤,两荤两素一个汤,这里四荤两素,娘你看看,这些,全部都是,一年下来几两银子我都算少了。娘,你评评理有他这么当大哥的吗?店里就元良一个掌勺,文觉也只能帮着打打下手,一天天的忙到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他倒好,隔三差五的过来吃饭,吃饭也就罢了,连个饭钱都不留,碗筷一扔说走就走,当顾记食馆是什么地儿?” “我在我弟弟店里吃个饭怎么了?我吃白饭了吗?”顾元初很不服气:“我是没给钱,但我也做了事!你一个女的抛头露面当掌柜,这么些年清清净净没出一点事,不是我帮衬着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做事?”柳春香发出轻蔑的冷哼:“也就糊弄糊弄元良,当着娘的面,大哥你扪心自问做了几分事?元良拿你当大哥,偏着你护着你,大哥就是这么对弟弟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元良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大哥我知道你想什么,觉得店里拿了家里的粮食拿了家里的青蔬瓜果养的鸡猪羊,在大哥眼里这些都是大房的,店里拿了家里的东西大哥到了店里吃饭自然用不着给钱。娘,店里拿归拿,每年过年都送了钱回家,大哥凭什么还在店里任吃任喝?娘,没这么欺负人的!挣点钱多不容易,家里的吃穿喝用店里的租金成本,哪样不要钱?一天天的从早累到晚刨了各种花费,剩在手里的能有多少?就这,还总有人说我偏着娘家,钱往娘家拿,拿回柳家的钱分明是当时说好的,一成利,怎么就成我的不是了?”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娘,大哥总说他为店里做了事,做了什么事?我娘家兄弟才是真正的做事,担心我一个女掌柜撑不起场,时时来店里帮衬着,柳家酒楼红火了两代,柳家酒楼没了名声却还在,都知道元良得了柳老爷的传承,店子的生意才一日好过一日,哥哥们也时常介绍人过来,店里忙起来也是哥哥们帮着里外忙活,大哥呢?这么些年可为店里搬过一条凳?一张桌?” 老六媳妇想做什么?顾元初有点懵,说这么多他听着都累,二弟四弟怎么回事?怎么不站出来说句话!呸,就知道靠不住:“老六媳妇你要这么想,我也没话说,老六你自己说,哥哥心里有没有你?”瞅瞅母亲看他的眼神……他真是又委屈又冤枉:“娘,我在你跟前这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是混了点也不爱干活,我在老六店里吃饭,是真的帮他挡了不少事,我请他们在店里吃饭是没给钱,后来他们到店里吃饭是给了钱的,都说老六烧的菜不错,吃着够劲份量也足,经常上店里吃饭,不也是给店里带了生意,正因为有他们时常来吃饭,别人瞧着生意好也不敢使下三滥的手段。” “份量足,一份顶别人两份,他们是吃着好吃着够劲,累的就是元良,一顿饭就挣了个辛苦费……” 顾元良扯了扯媳妇:“怎么说话呢,没完了是吧?” “没完。”柳春香拍开了丈夫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当着娘的面,今儿就得把话敞开了来说,大哥往后来店里吃饭,就得给钱,是多少给多少,到饭馆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娘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道理是这样没错,顾菲菲看了眼大儿子,想了想也没过多的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赞同。 谁也没想到母亲会这般轻而易举的点了头,堂厅有了瞬间的寂静,静的像是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连呼吸声都没了,显然是惊的忘了呼吸。 面无表情的顾元正瞟了眼白白胖胖的大哥,真是看一眼都嫌丢人,堂堂长兄被弟媳妇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早些年就听柳老爷亲口说过,可惜了老六媳妇是个女的。这么精于算计,老六娶了她,说来也算是桩幸事,好歹肩上挑的起担子,不至于像大哥似的混吃混喝,一百多斤的重量就晓得往天上飘双脚踩不到实地,只不过挑起的是顾家担子还是柳家担子,可就两说了。 “你呢?”顾菲菲问大儿子:“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顾元初愣了下,扯着嘴角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给,给钱就给钱呗。”看表情明显对这事不认同,既然母亲点了头能咋办,只得捏着鼻子认。事情怎么就到这步了?来镇上说的是乌梅汤的事吧?他就烦跟老六媳妇打交道,这娘们鬼精的很,烦死了,以后来镇上还得自己掏钱填饱肚子。 “大哥到六弟店里吃饭确实该给钱。”一直没说话的顾元正开口了。 柳春香看了他一眼,不知怎地,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整个顾家她最看不透的就是二哥,长兄不顶事,他任劳任怨的撑着,几十亩良田年年丰收,光做到这点就很不简单,二房四房向来不管家中事,也不知大哥是如何将他们兄弟俩喊来了镇上,元良说婆婆答应出钱让大房二房开铺送四房的春荣上学,这就是原因吗? “亲兄弟明算账,既然是开门做生意,自然得按规矩来,往后六弟从家里拿粮食或青蔬瓜果或鸡猪羊等等,我认为都应该先给钱再拿东西,娘你说呢?” 这话说的也很在理,顾菲菲点头表示赞同,看向老六夫妻俩:“你们觉得呢?” “二哥说的对。”顾元良没意见。 柳春香有心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嗓子眼又闭上了嘴,沉默的点了点头。二房开始管事,乌梅汤看样子……碰不得。罢了,先让大房二房争,她就不相信大哥能眼睁睁的看着二房拿乌梅汤挣钱,没得便宜占,不就等于往他心口挖肉。她悄悄的瞄了眼婆婆,就看老太太怎么处理了。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顾菲菲问,语重心长的说:“一家子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有什么话别藏在心里,藏的久了容易成结,该说还是要说,说出来就好了嘛。”她笑着,浑浊的双眼泛着柔和的光,脸上的皱纹都格外的亲切温暖。 婆婆如此和气慈祥,柳春香心里一热,大着胆子开口:“娘,只是这样一来的话,添了成本往后拿回家里的钱会少些。”她心里苦闷无处诉说:“这几年拿钱少了些,总能听到说钱都让我拿回了娘家,娘,真不是这样。镇上又开了个饭馆,生意愈发难做,再有孩子们也大了,花销自然也比往年大,哥哥们来店里帮忙,数次多了总不能回回让哥哥们空手归家,人心肉长纵是再深的感情,不捂着热着迟早也得心寒,娘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这日子过的,我是省了又省,从不乱花一个钱,可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能拿十几两回家真的是很不容易,就这样,还总说我在镇上享福偏着向着娘家,说这话的人不是存着心挑事嘛。” 冷眼旁观的顾元杰听着这话眉峰微皱,内心思绪翻飞。老六媳妇过于得寸进尺了,顾记食馆终究是顾家的生意,顾家还没分家!就想着拢自己手里?再过两年是不是就换个招牌成了柳记食馆?想想老六媳妇的步步算计,从六弟跟着柳老爷学手艺到镇上开饭馆,六房搬到镇上住,离的远生活不便,六房开销从店中得三分之一不再与公中拿钱……这么些年啊,不仔细捋真发现不了,六房竟然一点点的从顾家剥离而出!母亲尚在,未分家,六房却独立于顾家生活。
第24章 “娘。店里生意好忙不过来,不如喊了阳德帮六弟烧火打下手。”顾元杰沉声说话:“饭馆总归是顾家的生意,顾家也不缺人,总让他舅舅家的人来帮衬确实不太妥当,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记食馆是柳家开的。” 一石激起千重浪,顾菲菲很明显的感觉到,室内轻松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怎么回事?她有点明白又不是特别透彻,想着四儿子的话再捋捋老六媳妇的话,本来觉得老六媳妇说的也挺在理,这会倒是琢磨出了许多别的意味。 顾菲菲看着桌上的账本,心思飘远盘算着顾记食馆,顾家没分家一切归公中,按理这食馆也是如此,像田间地头的收益镇上铺子的租金,唯有女眷们做的针线活归小家私有。因此,人情往来红白喜事所有需要用钱的都由老太太拿钱,衣裳一年一身新,如今年做了夏裳明年就是秋裳,逢年过节老太太会发些钱,不多,凑个趣儿乐呵乐呵。 也就是说一大家子住着不需要操心花钱的事,有什么只管找老太太要钱就行。六房原来也这样,老六媳妇说住镇上不太方便,得了老太太允许可以拿三分之一的店中收益作小家独用。说是这么说,每年做衣裳还是会捎一份衣料到镇上,吃的喝的用的凡是其余房头有的六房也不会少。 说起来老太太偏心归偏心,却也不糊涂,整体还是一碗水端的平,一大家子住着这么多年也还算和气没闹什么事。 老六俩口子前年拿了十五两银子回来,去年是十二两,听老六媳妇话里的意思,今年八成就剩下几两银子,镇上一个空铺子出租每年的租金都能得六两银子呢! 关于六儿媳为人老太太没什么印象,每年拿回家的钱却还有些记忆,顾菲菲心下明了,这是养大了心觉得食馆是自个的了:“六儿这么些年确实辛苦,喊了阳德到灶间搭把手也好,你回家做饭也是阳德帮着烧火,听你大嫂说你常夸阳德火烧的好,就让他来镇上帮你吧。” “阳德确实会烧火,特别会掌火候,有他帮着烧火我就省事多了。”顾元良很是高兴,连夸了两句。 柳春香瞧着傻乐的丈夫,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跟他说过多少次,回家做饭不能让外人看到,被学了手艺怎么办!嘴上应的好转眼给忘了个干净,婆婆这是想干什么?想让阳德接元良的手?不可能!柳家的手艺只能传给柳家人,再不济还有个文觉,怎么着也不能让顾家学了去:“娘,这不太好吧,元良学的是柳家手艺,虽说我爹不在了,我哥哥们还在呢,阳德想要学是不是该问问我哥哥们?” “不是这样。”六儿媳想的有点多,顾菲菲笑着摇了摇头,给了颗定心丸:“没让阳德学这手艺,你不是说后厨就六儿一个,忙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就让阳德帮着烧个火,没别的意思。” 柳春香还是不太满意,整日窝灶房呆着,便是傻子多看几遍也能学会了:“娘,不如让阳德在前面跑堂,文觉随他爹在后厨忙活,他们父子俩也更习惯些。” “行。随你安排。”顾菲菲没多余的意见:“挣钱重要,身体也很重要,人手不够跟家里说,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总能喊出一两个来,顾记食馆虽说是你们俩口子在经营,却也是公中生意,用不着给工钱,自己店里干活呢给钱算怎么回事,他们在田间地头干活也没见你二哥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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