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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了她的要求。 可他仍没想到有什么趣事能够与女孩分享，就像这次出发前，他也没想好，该给这样年纪的女孩带什么样的礼物。 仆从替他准备了女孩在宅邸养伤期间最爱吃的糕点。他在高塔内休息的间隙里，看着女孩快乐地一口口咀嚼吞下，内心中很有些满足。 可那算不得什么礼物。 “你想给我礼物？”欧也妮有些惊喜地问。 道林来不及告诉她他还未做好准备，又听见她说，“除了讨厌的那些，我都喜欢。” 讨厌那两个字让道林的心情变得微微沉重。可欧也妮很快就转移话题，“但你在退休前没有私产吧，又怎样给我送礼物呢？” 高级财政官答道，“人情礼节也是公务的一环，我的开支预算里有这么一项。” “这样啊。”欧也妮失望地说。道林没想通那失望从何而来。 “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欧也妮突然说，“我曾当面告诉丰饶女神，说我欠着祂一个人情。” 她仿佛觉得好笑般，自己先笑出声来。 道林读过当年唐蒙德递交上来的那份神降报告。 他牵着女孩的手，低头念道，“最初降世者为女神，身披黑夜，哺人以血……” 欧也妮握着他的手突然捏紧了，使他立刻停下，随后他听到女孩轻松愉快的声音，“没事，你继续说。” 道林没有继续背诵，他说，“据典籍记载，丰饶女神是最早降世的女神，比其他神明都更早来到人间，也是众神中最亲近人类的神明。” “是吗？”这位向丰饶女神追寻答案而不得的女孩，其声音听上去像一声叹息。 “但祂也是最沉默的神明。”道林说出只有历届教宗才敢做下的论断，“比起亲手主导教会的发展，祂更习惯将一切都交给人类自己决断。” 欧也妮想起了桑尼和伊桑。丰饶女神对神明有着自己的好恶，祂认可了欧也妮，否认了“引路人”的道路。 可祂没有亲自对“引路人”做出最终的裁决。 祂将那对人偶交给了乐园的信民们抚育，就像她将格兰杰家族放在了丰饶教会。 乐园追寻者们养育出了桑尼和伊桑那样的姐弟，他俩选择了驱除“引路人”阴影的道路。 格兰杰家族则培育出了道林这样忠诚敬业的工作狂，也培育出了……道格拉斯。 欧也妮简直想笑，她问道林，“那女神为何不直接顺从道格拉斯的劝谏？为何要看着他疯狂？” 道林坚定地回答，“因为你也是人类。” 欧也妮沉默了。她想起了将自己从道格拉斯那里抱走的罗杰。想起了童年时与自己同处一屋，除了供给衣食外就沉默寡言到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罗杰。 “你认为，”她慢慢地说道，“无论祂在制造我时，想要赋予我什么使命，其决定权最终都把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是。”道林说。 彻底放手。绝不偏袒。 所以，哪怕道格拉斯对回归家族的欧也妮设下了那样的陷阱，罗杰也没有过问。哪怕欧也妮在和他人的纷争中殒命，也没有等来祂的援手。 多么残酷，多么自由。 欧也妮笑得颤抖起来。 “欧也妮？”道林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紧张。 欧也妮仰起头，重新整理情绪和声音，“还要走多久呢？” 沉默的人变成了道林。 “你要付出怎样的？”欧也妮问。 道林没有说话。 “你过去已经夸奖过我了。”欧也妮轻轻将道林的手拉扯到自己身前，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口中的话语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剧本，“所以接下来，你应该要祝福我，祝福我能战胜敌人、挣脱枷锁，然后，告诉我，你会用生命来保护我。” 她的声音轻盈得像是一戳就破的肥皂泡，又匆忙地放下手，抬起头来。明明此地的身体是基于认知而存在，是虚假的幻象，为何眼泪滴到手上的触感依旧如此鲜明呢？ 那是肥皂剧的剧情吗？年轻的女孩不该看这样的悲剧。 当欧也妮的语声结束时，道林也开始觉得这里的安静令人难以忍受。 他必须说话来填补这种空白，“其实，我们可以不用向前走的。” “哦。”欧也妮愣了下，“是我想当然了。” 她停下了脚步，但道林没有停。他微微用力拉着女孩，很快女孩就再度跟上了他的脚步。 “我们好像，从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散步过。” 欧也妮回忆过去，“不是我来找你，就是你来找我，然后我们一起去做什么事。” 仔细想想，那不能怪她。 将工作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争分夺秒不留半分余地的人，明明就是道林。 “是。”道林简短地回答。 “不用往前走，”欧也妮艰难地发问，“是不是，其实也根本不用在这里停留？” “……是。” 道林原本就没打算过多停留，但是，当欧也妮方才提出要往前走时，道林发现自己完全不想要拒绝。 “多好啊，”欧也妮又笑起来了，“你现在学会浪费时间了。” 道林此刻很想要听到她笑，但又很怕听到她笑，因为他不知道女孩笑的时候究竟是在用着怎样的表情。 “你现在能看到上层界的风景吗，能看到周围吗？”欧也妮问。 道林说，“能。” “呵。”欧也妮回以一声轻嗤，不知是在揭发他的说谎，还是在嘲笑他待人待己的双重标准。 道林没有改口，也没有被那种故意流露的厌弃吓到。 他知道女孩多半相信了他的话语。 他平静地说，“丰饶女神想要看到人类的意志和选择，所以，我会展露我的意志……让你前行。” 欧也妮想起来，桑尼姐弟们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真奇怪啊，无论繁欲用什么样的方式播撒种子，出自祂手的每一个人偶，都将自己视作人类。 “你知道的，”欧也妮快要掩饰不住自己的声音，“我讨厌这样的事情。” 令人讨厌的道林叔叔，竟然在此刻回了她一声轻嗤，“我说过，无论哪一位格兰杰的家主，都不会让我改变做事的方式。” 他非得直到最后都要说这样讨人厌的话吗？ 欧也妮难过地想。 道林回转身来，握住了欧也妮的肩，柔和用力地将其往前推去。 “去吧，一直去到祂的面前，也让祂看看你作出的选择。”他从背后将欧也妮推出了那片无边的黑暗。 “欧也妮，不要回头。” 欧也妮从一片颜色深重的红雾中睁开了眼睛。 她用双臂撑起身体，试图坐起身来，刚露出头颈就听到了奥菲利亚的声音，“等等！” 奥菲利亚慌乱地按住她重生后裸露的双肩，将一件斗篷盖了上来。 我以我血荐妮妮。 从入V第一章的《午夜肥皂剧》开始埋的线头，终于回收了，这篇文居然和我磨了一整年QwQ 应该也没人意外这份便当吧…… 叔叔说过几次可以为妮妮死来着？所谓事不过三(x 番外大概能救回来，大概……如果我到时候想到还能怎么救的话
第259章 整装 “……我的衣服呢？”欧也妮低头看着奥菲利亚借给她的斗篷，问道。 奥菲利亚恨恨地回答，“都被那个混账家伙烧掉了！” 混账家伙无疑指的是安塞尔。 欧也妮想起了在桑尼姐弟俩损毁后，他们的遗物残骸被细小的法力乱流分解绞碎的情景。 如果她自身也被繁欲附加了同一套销毁机制，大概安塞尔不烧，那些衣服也无法完好地留存下来。 但是，只要骂的是安塞尔，那就骂得好！ 欧也妮按住斗篷，坐起身来，看向周围的情景，差不多猜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法师们仍停留在她死亡前的原地。袅袅的红雾迟迟没有散尽，地上有些机械的残骸，是战斗过后的痕迹。 她看见唐蒙德换了身衣服，或者说，是熟练地扯了把血雾当衣服。看来唐蒙德同她一般，也死过一次。 欧也妮心口微痛起来。 唐蒙德复苏得比欧也妮早，或许是因为没有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散步”上。 其他男性法师都在回避这边的情景，只有唐蒙德没这么识趣，正怔愣地看着这边，甚至还想要靠近过来。 欧也妮知道唐蒙德有个在重生后会丢失掉一小段短期记忆的毛病。这会儿丰饶法师的人很多，大概已告知了唐蒙德如今众人面临的情况。 奥菲利亚皱着眉想要阻拦唐蒙德的脚步，但欧也妮并不在意。 她严实地裹住斗篷，抬头向复活的专家发问，“我是变成像你那样的不死者了吗？” “差得远呢，小姑娘，”背负三十六道魔纹的唐蒙德露出了痛苦的笑容，“如果不是血缘的力量，仅靠一位高级法师的力量，这次都未必能将你拉回来。” 这是仅有一次的奇迹。 “那就好，”只从斗篷中露出脑袋的小姑娘竟然笑了笑，抱紧自己的身躯，垂下眼睛，“这样的馈赠，受过一次，也就够了。” 唐蒙德发现自己就算走到女孩身边，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安慰话来。他无言地拍了拍女孩的肩。 然后在奥菲利亚的怒视中转身走掉了。 欧也妮再度抬起眼睛，逐个清点场中的人数。 熟悉的面孔们都还在。安塞尔应该是留手了。 她数出来其他人都还在，只除了……道林·格兰杰那个自行其是的讨厌鬼。 欧也妮咬住牙齿，憋住泪水。她不能回头。 道林连遗骸都没有留下。 不，仅剩的痕迹或许就是她身体底下压着的那滩血红污淖。 丰饶神系的法术风格总是这样直白而残酷——道林用自己的法力和血肉为欧也妮重塑了新的躯壳。 有了躯体承载精神，欧也妮终于能再度动用自己的神源和力量。缘分之线回到了她的视野中。 可是，如今她与道林的生缘已经完全断裂消散。 她无法像收敛桑尼姐弟俩那样，将道林留在人间的缘分收卷藏起。 那些仍存在的些许思念，则去往她无法触摸的虚空。 格兰杰家族的秘境已经彻底毁坏掉了。丰饶女神有在其他地方种植橡树吗？道林是否去到了她没能去到的墓园？ 欧也妮强迫自己放下那些无用的思绪，低头检查自身。 她从斗篷下伸出手臂，看见皮肤上沾着血红的污秽。 那是道林的血迹吗？ 不被允许回头的欧也妮，动用别离的神职，像脱手套般慢慢地、一点点将其撕下，露出其下光洁细腻的皮肤。 过去的损伤痕迹全都消失不见，这是她新生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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