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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够用。”少年猎人没有说出具体数目。 然而欧也妮心很细，记忆力和算术也都很好。 她轻柔而坚定地将镰刀推了回去，“你拿着吧。你用得比我好。” 杰罗姆没有作声。 于是，欧也妮坦诚地说老实话。 “我会割到自己手指的。” 杰罗姆这才慢慢地将镰刀挂回了自己的腰间。 欧也妮看了眼他斜跨的箭囊。猎人衣的掩盖，让她无法确认数目。 她暗自可惜，杰罗姆之前发出的箭几乎都被虚空火焰吞噬了，没法回收再利用。 “我偷了他们几支箭。”似乎是察觉到欧也妮的目光，杰罗姆转过头来对她说道。 欧也妮愣了愣，然后差点笑出声来。 这少年真是个可造之材。 “走吧。” 为了防止失散，两人在猎人衣下牵着手，按欧也妮之前说的路线，绕着那些法阵的边缘，避开场中流浪者的身影，摸索着往主帐篷走去。 之前的地震，不止震塌了先前那堆杂物箱，几部篷车也翻倒了。 取水处的木桶横七竖八地滚了一地，到处都是洒出来的水渍。 难以辨认这些积水，到底是水桶中漏出来的，还是从沼泽中上涌的。 流浪者们似乎也为这意外的地震乱成了一团，有些人被篷车压倒了，也有人大意滚到了沼泽中，陷落了半截身躯，正在高喊着求救。 特赛离开了主帐篷帐口，正在组织流浪者们进行救援。 当奥弗顿的报告传给她后，她也没忘了安排人手，来搜寻欧也妮与猎人们的踪迹。 【场面这么混乱，他们会就此暂停仪式吗？】 【安姆】怀抱着乐观的期望发问。 你认为，这真的是意外的地震吗，【安姆】？ 欧也妮在心底问。 【安姆】倒抽了一口凉气。 欧也妮之前并不觉得这块荒地的地势有什么不对。 虽说盐碱地往往平旷开阔，但偶尔出现丘陵，也还算正常。 可是，如果这里之前是沼泽，是由沼泽烘成的荒野——平整的水野沼地，怎么可能有地势起伏？ 那么，散布在这荒野上的，之前供杰罗姆藏身、俯瞰营地的那些土丘，究竟是怎么形成的？ 【波欧斯的封印是不是已经……】 欧也妮几乎能感觉到【安姆】的意识体在自己心中颤抖。 她安慰【安姆】。 ——很好处想，至少，这些土丘的质地和寻常荒野地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岩浆石，也没有被烧融过的痕迹。 说明这里并未真正爆发过火山喷发。 在过去，地之火没能突破神明们的封印，成功抵达地表。 祂只是无力地，在这荒野地上锤击出一个个鼓包，发泄出自己的愤怒和咆哮而已。 【所以说，没什么可怕的，对吗？】 【安姆】试图在欧也妮这里寻找勇气。 但欧也妮从不娇惯孩子。 ——如果你觉得，一、波欧斯拿到的半个授权对祂没有任何增益，二、沼泽软化的地表也仍能承受得住波欧斯的撞击的话，那确实没什么可怕的。 欧也妮不再理会被吓住的【安姆】。 她谨慎地调整路线，避开几个正拿着运送物资的流浪者，选择沿左侧的法阵再多兜一个圈，迂回向主帐篷前进。 法力视野使她比这些流浪者，对沼泽边缘的位置，有更为清晰的掌握和判断。 【真的还要继续冒险吗？】 【安姆】知道欧也妮的目的地，祂再度打起了退堂鼓。 【繁欲的人还在场上，或许我们可以指望……】 欧也妮其实很能理解【安姆】的情绪反复。 毕竟她前世就带过和【安姆】很相似的组员。 那是个怯生生的女孩子，明明有能力有想法，如果肯放手去做，能取得很高的成就。 但她总是畏手畏脚，顾虑太多，给自己的无谓设限也太多。 她其实不缺觉悟，如果将其逼到极限，这个组员也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担起责任，承受住压力，作出厉害的成果。 但是，只要给她任意一点希望，任意一点依赖，任何一个借口，她就会轻易地在终点前放弃努力。 欧也妮说给【安姆】听。 当时，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愿意挑选她做自己的组员，宁愿去选择其他庸才，甚至选择能力不如她的废物，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没人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做不到，忽然全盘放弃。 丢下明明有着高起点，却只做到了一半的烂摊子。 还是些旁人难以接手，只能在死线前全部回炉重造的烂摊子。 这对团队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那，你会选她吗？】 为什么不选呢？ 我喜欢她立项时的草图和点子。 欧也妮答道。 明明看到了星星，却不去点亮，不是很可惜吗？ 而且，我可以兜底。 我总能兜底。 【安姆】沉默了。 在反复躲避和迂回中，他们离主帐篷已经很近了，只剩几丈之遥。 中间又发生了几次地震，一次比一次剧烈，震源离他们越来越近。 欧也妮几次被震得差点摔出去，幸好杰罗姆都及时拉住了她。 震动到来时，他们就压低身体，用手扶着地面，等颠簸过去。 有空木桶咕噜噜地滚过来，会被杰罗姆轻轻用脚拨开，不让它砸到欧也妮。 这些地震，令流浪者们更加地忙乱起来。 特赛马不停蹄地在指挥他们避难，救援，让流浪者们聚集在场地空旷处。 欧也妮希望那些琐事能将特赛多绊住一些时间。 但可惜的是，在下完最后一道吩咐后，特赛也转身向着主帐篷奔了过来。 时机果然易逝，要抓紧时间了。 【妳想去主帐篷做什么？】 【安姆】询问她的计划。 但很快，对欧也妮心悦诚服的祂，又很有服务意识地立刻改口。 【我能帮妳什么？】 在之前【安姆】提出邪神解封对这个世界的危险性的时候，欧也妮已经快速地拟定了计划。 有上中下三策。 下策是逃跑。 但留下后患的逃跑，在欧也妮这里永远只是下策。 中策是擒贼擒王。 从阴影中发起偷袭，一举擒下尚是普通人的特赛，贴身控制住她，让那些施法者投鼠忌器，然后强行要求停止仪式。 之所以只是中策，因为正面冲突的局势中存在着太多变数。 欧也妮也不确定，这群流浪者们所谓的牺牲，能做到什么地步。 上策是釜底抽薪。 趁流浪者们处于混乱，去往主帐篷中，偷走关键的剧情道具。 先前特赛已经暴露了那个宝匣收藏的位置。 只要带走流浪者们所准备的，赫利亚的信物，他们就再也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欧也妮甚至还有得赚。 ——那可是太阳神的高阶授权信物。 她、或者老库克，从此就可以摘掉准·四级法师前的那个“准”字了！ 但遗憾的是，贪图那个信物的，并不只有欧也妮，甚至还不止有急于过来回收重要道具的特赛。 又一阵激烈的地动传来。 震源几乎就在欧也妮他们的脚底。 磅礴的伟力在地底深处震动，源源不断的颤抖战栗层层往上，欧也妮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筛糠的筛子上。 哪怕迅速卧倒在地，她也被震动得差点离地。 杰罗姆在身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来自地底的撞击越来越猛烈，目标也越来越明确。 地形甚至都在发生变化。 ——新的山丘在他们的脚底隆起了！ 欧也妮顺着突然升起的山坡往下坠落，差点陷入一滩沼泽。 【安姆】及时地覆写了她碰触到的法阵的运作，沼泽突然变硬将她的身体托出。 杰罗姆拉扯着欧也妮，停稳了往下滑落的脚步。 但是，沼泽的淤泥和被压断的硬土带，正在他们的头顶和身侧轰轰作响地滑坡倾塌，阻绝了视线，堵塞了通道。 无需任何提醒，两人也立刻意识到，不能再停留在危险的原地，这里迟早会被冲塌淹没。 他俩压低身体，握着彼此的手，顺着动荡的地面往外寻找出路。 欧也妮用法力视野捕捉到方向，她拼命地拽着杰罗姆示意。 杰罗姆拖着她，用手臂遮挡住头顶倾落的泥尘，奋力往那边穿行。 终于，他们沾着一身的污泥，连滚带爬地奔逃到了一段还算硬实的斜坡上。 欧也妮匆匆地抬头望去。 她曾经的目的地，那座主帐篷，再次与她拉开了距离。 欧也妮知道，位于地底的波欧斯，想要的是放在主帐篷内的赫利亚信物。 主帐篷的地底没有被流浪者设置法阵，但是它的周边却早都化为了松软沼泽。 波欧斯的击打无处着力，无法突破坚硬的土层。 只将帐篷托举得离自己越来越远。 如今，主帐篷与作为它底座的平地，被来自地底深处的威猛力量高高地托举起来，横亘空中。 它四周那圈沼泽的淤泥像雨水般沉重地塌落，形成了数米高的垂直断层。 只有主帐篷正前方，曾发生过战斗的血色的地面，没有被流浪者们用法阵转化为沼泽。 这一段硬质地面，勉强维持了构造，成为搭在高台与洼地间的斜坡桥梁。 这座斜坡，也就是欧也妮与杰罗姆目前的落脚之地。 正是这里萦绕的神光，在刚刚为欧也妮指明了方向。 哪怕是此刻，流溢的神光也依旧在他们脚下暗红色土地中流转。 欧也妮心中一动，她觉得这片地面反馈给她的脚感不太对。她弯腰用手去按压。 大地仍在震颤不已。 欧也妮难以辨认这血色土壤下是否藏着脉搏和心跳的起伏。 但无疑没有潮湿的感觉。 土壤也没有粗糙的颗粒感，而是光滑而紧实的，带着橡胶般的厚重弹性。 ——之前那些血水完全渗透到了荒土中，结成了膜一样的组织。 正是这样坚韧的结构，才使这座斜坡桥梁，没有在地形的拉扯中断裂。 这是…… 【那个信徒备份的孵化器。】 【等等，身后——】 欧也妮猛然回头。 特赛正轻盈而敏捷地，顺着斜坡往上攀登。 哪怕是余震未止的地面，也没有阻止她野猫一样灵敏的步伐。 欧也妮和杰罗姆从刚刚的泥石流中逃脱出来，猎人衣外涂满了厚实的污泥。 两团会摇动的污泥在暗红色基调的斜坡上太过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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