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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曾听说过，人类的婴儿出生一年后，自我认知都是模糊的。 更何况是胎儿。 因此，林慧觉得邪神之子的威胁是污染，却没想到祂是活物、能够主动“帮助”自己，甚至会发出声音…… 林慧此时的感觉就像吞下三大口猪油，腻到心坎里。 “庄真真……” 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林慧的沉思，她抬起头，看到坐在纸轿子上的彬礼。 彬礼半歪着身子，不住地咳嗽，连靠坐都已经难以做到。脸色比纸人还要苍白，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即使病弱是扎纸术士的属性之一，他的状态也太差了。 “蜂蜜吃完了。你还有吗？” 林慧取出一罐蜂蜜给他，“你还要进去吗？” “进去看看。” 彬礼气若游丝，“又要麻烦你。” 反而也不是第一次，林慧调整蜂蜜罐子的倾斜角度，免得将他呛死。 彬礼喝下几口蜂蜜，又休息一刻钟。体力渐渐恢复，至少能够正常说话了。 “没有完成展品搭建，也可以退出来。” 这是他的判断。 两人说话间，乞丐走上楼。见到两人，故意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扎纸术士能坚持到现在很正常，这个职业对污染的抗性挺高的。医生，出乎我的意料。不愧是能杀死永恒教会神父的人呢。” 他的惊讶是真的，不掺一点水分。
第57章 真假规则（二十） 林慧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冷淡。 任谁经历过两日的高强度“旅游”，恐怕都懒得说话。 乞丐精力旺盛到有些反常，竟还絮絮叨叨地说：“走到这里的只有我们三人，其余的人不是原地等待下班，就是没了。” 彬礼问：“谁没了？” “邰远啊。” 乞丐摊开手掌，一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耳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他抓着我的裤腿，求我救救他。这枚耳钉就是报酬。” 彬礼蹙眉：“你没救？” “换成是你，你会救吗？我们是坏人哎。他死掉的话，不仅是耳钉，身上的一切财物都是我的。” “没有‘我们’，我不是坏人。” “朋友，坏人也有坏人的品格，你得坏得磊落一点。” 彬礼：“……” 彬礼已经习惯被误解，却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我会救他。邰远是财富密码的成员，我是暮色月亮的一员，我们是一伙的。” “对呀……” 乞丐一拍脑门，“我忘记你是暮色月亮的一员了。” 他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分明是真的忘记了。表情略有些迷茫，高声道：“可你是邪恶职业者吧？” 彬礼：“……” 彬礼无言以对。算了！她转头问林慧：“进去吗？” 林慧点头。 三人各自刷工作牌进入库房，却见同行的两人消失，只剩下自己站在满是货架的库房里。 彬礼早已将抬轿纸人收起来，他站在货架前。 面前的三层货架上摆着各种皮影，有各种人物角色、动物和场景，他打算参照之前在展厅里看过的故事，完成一件展品的搭建。比如一个好人总因外貌被人误解的故事……挑选合适的皮影部件，小心翼翼地放在专门用来装皮影的盒子里，朝楼上走去。 楼上的房间空旷，地上摆着巨幅展框。 彬礼将盒子里的皮影挨个放在展框中。最后一个皮影放完，他站起来，只觉得这件作品不能叫做“展品”，只能叫做“狗屎”。乱七八糟，和艺术不沾边。 “啊啊啊——” 这样的想法刚刚萌生，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他的皮如被一把小刀缓慢地割着，让他的皮与肉分离。 彬礼拿出一只纸人，贴在自己的身上。 纸人碎裂，他分离的皮肉愈合。 这是替身纸人，他最为重要的技能——保命的技能。 可是CD很长，他只能使用一次。 彬礼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自己没办法尝试第二次。希望医生能够完成展品搭建，虽然一个一转职业者在裂缝里寄托希望于0阶新人有点丢人，但谁让医生总能创造奇迹呢。 另一边，乞丐正在进行第一次尝试，结果和彬礼一样，尝试失败了。 剧痛来袭，乞丐大叫一声：“爽！” 皮肉分离的痛苦转化为他的力量。一瞬间，他双颊发紫，进入一个特殊的状态。眼睛通红，破坏一切的欲望袭上心头。趁着还清醒，他取出一罐绿色的药剂喝下。随即，眼中的红血丝逐渐消退。 “差点毁掉这些皮影……” 那就完了。 他赔不起。 乞丐又一次尝试，他放弃“邪恶职业者大杀四方”的展品搭建，取巧1号厅的展品，将其中的新嫁娘替换为新嫁郎。并无意外，依旧失败。 他没有更多珍贵的绿色药剂，只能无奈的选择放弃。 “看来只有下一次再来了……” …… 林慧并不知道乞丐的脑洞如此之大，她正在挑选自己需要的皮影。至于搭建的场景……首先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就是黄桷树下听到的一出皮影戏。一位居民讲述的“经典升级流套路”，又和皮影相关。 先拿豹子眼的皮影人物，充当师兄。 再拿一位眼角嘴角对称、笑微微的人物充当师弟。 眉眼平，头戴官帽的人物……它就是高官了。 她在挑选建筑装饰的时候，心中想着：1号展厅的茶馆掌柜分明和小镇的茶摊老板长得一模一样，老板的儿子、妻子，她瞥过一眼，与1号展厅里的掌柜娘子、小掌柜衣着不同，但面容一致。其实，15间展厅里出现过的许多面孔都极为面善。比如，13号展厅里的客栈老板，长得就和小镇客栈的前台工作人员一模一样。 这让林慧七八分肯定，展品和遗失小镇有着极大的关联。 15间展厅的作品的人物、场景加起来，也差不多可以构成一座小镇了。 如果遗失小镇也是一件展品……或者说它是皮影匠人匣子里的小世界，竟然毫无违和感。 挑选完自己需要的主角、反派、配角、场景，林慧来到楼上，将盒子里的皮影按照故事发生的顺序一一摆放。 她的艺术造诣并不比彬礼和乞丐更高。 人物、场景的构图同样乱七八糟。 然而，当最后一只皮影被放进展框之后。绿光闪烁，皮影们如获得生命一般，上演林慧安排的剧目。 小小年纪的孩子和老师傅学戏，从制作精美的皮影开始。这真难啊！他天赋极高，可师傅却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师兄身上。 原来，师兄是师傅的亲生儿子。 孩子并不嫉妒，反而刻苦学习。 哪怕师傅教得不多，却也比师兄出彩。很快出师，并闯出名气。 师兄勤学苦练，远比师弟更加努力，却始终比不上师弟。心态渐渐失衡，又见师弟风光，嫉妒心作祟各种找麻烦，逐渐发展为陷害对方，损人不利己，但师弟的运气始终很好，又有欣赏他的大官保驾护航，次次有惊无险。 两人制作过无数的皮影，全部放在匣子里保存。其中就有展厅里的全部展品，却没有出现由师兄弟谁人制作的画面——这座小镇！这条裂缝竟然是两人中某一人的作品衍生而出的。 她刚刚的猜想居然是真的。 念头通达的瞬间，整座皮影博物馆剧烈地颤动起来。仿佛要拔地而起，又仿佛即将崩塌。 展框里的故事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来到落幕的时刻。 最后，师弟迎娶大官的女儿，到皇帝面前献艺。 师兄则是犯下大错，被判斩立决。 林慧手边的四块标识牌不安的颤动起来，散发金色光芒。似乎是在催促的林慧，赶紧将它们放在该放的地方，阻止裂缝的崩溃。 她恍惚将明白，自己触及裂缝的本源，导致“灾难”出现。 这时候再后悔选“师兄弟”的故事作为蓝本搭建展品已经没用了，所以她并不后悔。只得飞快拿起标识牌，场景好说！配角从大官、大官的女儿中选一个就成。主角和反派……她正欲把主角的标识牌放在代表师弟的皮影旁边，动作却是一顿。 对于大团圆结局的升级流故事来说，师弟绝对是主角。 反派自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师兄。 可是，这里是遗失小镇！ 谁制作出整个匣子的皮影，谁就是主角。 这个匣子衍生出整座小镇，经历时光的洗礼，皮影们已经不再遵循故事的发展生活，而是有着自己的秩序，和真正的人类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制作匣子的人是小镇居民的神，他们是神的造物。 相通这一点，林慧毫不犹豫地将主角的标识牌放在代表师兄的皮影身旁。 故事重演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可见它是整条裂缝的核心。只有师兄才会对“斩立决”的遭遇愤懑，并且铭记于心。这是他已经过不去的坎，也是最为深刻的一段记忆。对于把人生道路越走越宽的师弟来说，早已被抛到脑后的一段经历根本不算什么。 林慧对此深有感悟。 她先前万分忌惮来自邪恶组织的威胁，进裂缝以来，小心谨慎防备李贡。 一个一转邪恶职业者，一个随时在找机会杀死自己的恶徒。 李贡之于林慧，就如同师兄之于师弟。 当林慧绞尽脑汁、以身涉险反杀李贡，他的一切就不再被林慧放在心上。反而是李贡临死之前，还想着带林慧一起走。 对他来说，人生中最深刻的就是这一段和林慧交手的记忆。 林慧又将反派的标识牌放在代表师弟的皮影人物身旁。 标识牌全部放好，化作一阵金光笼罩整个展框。等金光散去，一层玻璃已经封住展框，其中的皮影们都安静下来，静静的躺在展框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林慧转过头，见一道身影飞奔而来，正是镇长老太太。她的动作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相符，冲到展框前，颤抖着手抚摸展框玻璃。好半晌，才呼一口气道：“玻璃封住展品！已经没事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吓死我了。” 镇长用手轻拍胸口，直到此时她才看到林慧，讶异道：“怎么又是你？” 林慧：“……” 林慧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道：“我完成工作了！这是我搭建成功的展品。” 镇长本想说“我长着眼睛看得到”，对上林慧的目光，却只是干巴巴地说：“嗯，我知道了。” 言语客气。 她真不希望再出什么幺蛾子。如果付出一点代价能把瘟神送走，她很乐意。 “展厅的工作你完成得很好，这是12枚皮影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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