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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务员。” 林施刚抬起的腿缓缓收了回去。 “乘务员，”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挡住了她的去路，再次轻声开口。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一条：乘务员须满足乘客的任何要求，不得歧视乘客。]林施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在手册上看到的内容。能够写在第一条，说明是极其重要的规定，也说明了，是极易违反的规定。 “当然，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呢？”她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轻柔地开口。 “我想，”男人缓慢转过了身，左手举了起来，林施只看到了血淋淋的一片肉，还带着皮，暗红色的血液混着不知名渗出液一滴滴落下，“您能帮我把脸缝上吗？” 像是在附和他的话，他的“脸上”又掉下来了一块皮，男人不紧不慢地接住，动作十分娴熟。 那张面孔，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一大半的肉皮被撕下，露出血肉模糊的烂脸。 “啊……”林施还来不及有表示，就有人先她一步，但短促的喊叫了一声，像是被人强行掐断，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她似乎也想起了规则，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提着自己的两块面皮，以奇异的身法绕过了林施朝那姑娘走去，一边走一边抖动着两块皮，嘴里温柔地说着话：“你为什么要叫啊，你为什么要叫呢？” 那姑娘紧紧缩在里面，哀求地看向坐在她外面的两名男玩家，两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闭上了眼睛，肉眼可见地装睡。 一阵瘆人的撕拉声过后，男人举起血淋淋的双手，终于笑了：“那就用你的脸皮吧，嘿嘿。” 围观全程的其他乘客努力让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现在他们终于懂了，为什么第一条后半句是——“不得歧视乘客”。 在这些“乘客”眼里，对他们异样的反应，也是歧视。 经过这倒霉的姑娘一打岔，那男人也没再缠着林施，径直朝着后面去了。 已经默默从常备工具里摸出一根绣花针的林施又默默地放了回去。其实她是真准备给他缝一缝的，毕竟掉了这满地的血浆，最后增加的是乘务员的活：） 林施一直缓慢行进引起了一些玩家的注意，她能感受到一些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身上，下一个就是经济舱，乘客量最大，再这么故技重施不太现实。 巧之又巧的是，快到普通经济舱的时候，由于此时正值用餐结束的时间，有一名乘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和林施不同的是，她身上的制服，是绛红色的。见到林施，她笑着打了个招呼：“乘务长。” 乘务长？原来暗蓝色的制服是乘务长专属。 林施微笑回她，但目光却落在了餐车上，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辆小厨房的餐车恰好能派上用场。 于是她淡定寻了个说法，和女人一同接手了餐车，经过女人身边的时候林施看了眼她的铭牌：【玩家】 截止目前，已经确定了12名玩家。 * 三十一排往后都是经济舱的范围，每排留个位置，人数乌泱泱一片，每个位置都坐着人。 比起前面两个客舱，经济舱显得热闹许多，林施照着手册的指示，一边扶着餐车一边提醒：“餐车经过，请过道两边的乘客注意避让。” “先生/女士您好，请问有垃圾需要扔吗？”每经过一排座位，两人都要照例询问一遍，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另外的女人有些许不敢表现出来的不耐烦，但这对于林施来说正合心意，简直是天降机会。 目测经济舱里的玩家数量只有十三个，加上前面的十二个，比副本提到的二十三要多两个。多出来的这两人并没有经过循环，观察力不容小觑。 更重要的是，这也意味着，这两个人，他们将拥有重启副本的机会。一旦遇到危险，他们完全可以到最后关头故意违反规则重启副本，然后拿着参考答案一路通关，写出最正确的答卷。 因此林施暗暗下定决心，找到这次的客户之后，要把这两个隐患早早消灭掉。 人多话密，也间接显得林施的目光不那么突兀，让她有充足的时间观察每一排乘客。 可看来看去，问题还是在于，大家的脸不同，没有系统的指引，要找到这次的客户难如登天，她总不可能大吼一声，谁是东城病院的医护人员吧？ 再说，副本规则也不允许她发疯。 两人略显麻木地走流程，对两侧传来的交谈声听而不闻，有了公务舱的前车之鉴，对有些不适的画面也选择性视而不见。 但副本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总有人会找上来。 “我漂亮吗？”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突然拦住二人的去路，扬着下巴，神情倨傲。 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任谁也看不清长相。但林施和女人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异口同声道： “非常漂亮！” “您很漂亮！” 本以为女人满意了就该让开，结果她原地转了一圈，对着每一排乘客，问了同样的话，只不过，她摘下了墨镜。 “我漂亮吗？” 她墨镜摘下的一刹那，林施清楚地看见对面的男生吓得抖了一下，她暗道不好，移开了视线，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一声哀嚎，等女人让开，座位上只留下了一个无头的尸体。 头被女人抱在了怀里，一边掂量，一边问着相同的问题，头颅里淌出血液，滴答滴答滴、滴、答。 “我漂亮吗？”女人侧对着走廊，林施终于看清了墨镜之后的景象。两只眼睛已经不见了，只余下两个血窟窿，左眼里隐隐约约有东西混合血濡不停蠕动，十分荒诞恶心。 亲眼见到女人的凶残，后面的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人猝不及防见到这一幕，不自觉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没有回答，但这副表情已经不需要回答。接连被否定让女人十分愤怒，手里的墨镜直接被捏碎，又是几声咔嚓的响动，短促的哀嚎声过后，地上又多了几个头颅。 见状，其他玩家都僵硬地勾起了嘴角，生怕下一个倒霉鬼就是自己。 林施将所有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她脑中恍然灵光一闪，她知道该怎么找到她那宝贵的客户了。 ＊ 此时此刻，被惦记的那个客户正坐在座位上欲哭无泪。 也是凑巧了，此人正是徐来。 一进入副本，死去的回忆就开始攻击他，他终于记起来了第一次跟着林施进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副本，遭遇了什么惨绝人寰之事！ 当然，也记起来了林施她根！本！就！不！是！精！神！病！好几声雾草过后，他认命地接受了现实，一回生两回熟，他也是有经验的人了。 说起来，他仍然没有搞明白林施的身份。记得第一次进入副本时，由于太过匪夷所思，再加上心里亿点点好奇，他一股脑问了很多问题。 “你真的是精神病吗？” “那平常给你吃的药对你的身体不会有伤害吗？” “那你是真的把你舅舅一家给杀了吗？” “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啊？” “难道说——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至今都记得听了这些问题之后，林施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但是，没办法，你说哪个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能够淡定。 而林施或许是看在大家都是熟人的份上，意思意思地、言简意赅地都回答了。但是到最后一个问题，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玩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徐医生，我很佩服你的脑洞。” “我当然是人，不过，你要觉得我不是也可以。毕竟有哪个正常人能够像我这样呢。” 其实徐来不知道是，林施说的是真话，如果不是靠着系统维持生命，她现在已经死了有五六七八年了吧，说她不是人，倒也不为过。 但问题就出在徐来只抓住了她的前半句话。而且根据她的自我介绍猛烈发散，隐隐有自己的猜测。 因为一开始林施就说过：“你应该要打游戏吧？你就把我当做带你闯关游戏的NPC就行了。” 理所当然的，他双手一拍！觉得自己发现了隐秘的真相！她有可能是游戏世界安插在现实世界的NPC，碍于某些原因不能直说，所以隐晦地向他暗示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以上所有的猜测都在两人出了游戏世界后全忘了，如果不是再一次进入游戏，他恐怕一辈子也想不起来，真当作做了一场噩梦。 而这次，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噩梦。他摸着凭空产生的、从未想过的器官，看着镜子里那张可以称之为美艳的脸蛋，狠狠同情了自己一把。 没错，他，光荣地，成为了一个女人。 作为乘客，需要遵守的规则限制没有那么严苛，由于冲击太大，徐来还沉浸在自己变成女人的怪诞中，根本没来得及有出格的行动。 直到系统传来规则播报声，他才恍然发觉自己误打误撞地赚了次重启副本的机会。他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打定主意在林施找到他之前都按兵不动，毕竟按照上个副本的经验，一切事情林施会解决，只需要苟到她找到他就行。 但随后，他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自己这幅得行，她又怎么能认出自己呢？ 徐来陷入沉思，开始思索能够让两人接头的办法，这时突然听到机场广播响了起来，负责播报的乘务员声音有些焦急： “请问飞机上有医护人员吗？恳请您听到广播后立即到后舱，我们有乘务员出现不正常的抽搐，情况危机，希望您能伸出援手！” “再次播报，请问飞机上有医护人员吗？……” 不只是广播，听到内容后，其余乘务员也开始口头询问。客舱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紧接着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大声。 出于治病救人的本能，徐来早在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并且迅速按响了头顶上方的呼唤铃：“我是医生！”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在乘务员身后到达后舱了。 按照《乘务员手册》规定的流程，乘务员发现客机上出现紧急事故应立即告知乘务长，由乘务长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确认情况，倘若情况十分紧急，比如遇到诸如此类的急救状况，须赶紧报告机长通知机场急救，同时要通知乘务员广播寻找医生，抓紧一切可以抓住的时间。 作为被救治的人员，林施已经被转移至机舱的后服务间。身边围着三四个人，看穿着都是乘客中赶来帮忙的医生。 带徐来过来的是和林施一起推餐车的女人。她一进来就看见林施悄悄睁开了眼，两人视线对上，她微不可察地对林施点点头。 时间得退回十分钟前。 林施即将走到客舱的尽头却对此次被带进来的人仍然一无所知，说不着急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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