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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要下去跟他们聊聊？”张立平迟疑道。 先前在维欧宁斯被暴揍的肖冷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哈哈……我没有故意坑你啊！”张立平边说边启用【吉凶签筒（3级）】的最后一次机会，询问下车和NPC搭话是否安全。 道具给出的结果是「大吉」，肖冷沉了口气，刹车出门，去和NPC们搭话。 车子里的几个人紧张地看着他的动静，这些NPC好像真的很和气，每个人都态度很好地跟他聊天，他们眼看着肖冷在周围聊了一个又一个。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回到车上，关好车门，笑意复杂：“这个问题可能很难解释，但我真的没在胡编。” 叶汐：“什么？” 肖冷一指左侧窗外的盲人：“这个白胡子老头，是古希腊著名诗人，荷马。” 然后又指向远一点的地方：“那个白胡子老头，是古希腊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 话没说完，苏格拉底看到对方在指自己，一脸和气地跟车子里的大家招了招手。 “还有那位女士……”肖冷引着大家看向苏格拉底身后不远处的一位女士。 叶汐复杂道：“这是个古埃及人？” “对。”肖冷点点头，“她说她是埃及历史上有史可考的第一位女王，哈特谢普苏特。” “还有那位老爷子……”这回说的是一个身高得有一米八的壮汉，“我也觉得很扯淡，但他说他是孔子。” “右边。”他转而指向张立平那一侧的车窗外，“这位是希波克拉底医生。” “那位是古巴比伦王，汉谟拉比。” “这个更厉害，这是古埃及法老图特摩斯三世。” “还有那个……”他笑了一声，“你们猜那是谁？” 杨歌瞠目：“那是个原始人吧？！” “嗯，他说周口店那块头盖骨是他的。”肖冷道。 张立平：“用中文说的吗？” 肖冷：“嗯，普通话。” 众人：“……” 挺要命的一个副本，突然变得有点喜感。大家神情复杂地互相看了半天，任宁宁深呼吸：“所以……线索是啥？历史？古文化？还是什么玩意儿？” 一直一语不发地在手机备忘录上记笔记的王心冉突然开口：「Limbo」。 任宁宁：“哈？” 王心冉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任宁宁愣愣地看了眼，看到她不仅写下了肖冷刚才提到的每个历史人物的名字，还有大致的生卒年。 她说：“这些人都不信基督教。” “？”任宁宁茫然，“那肯定啊……” 她虽然做不到像王心冉这样熟知每个人的生卒年，但也知道这些人在世的年代都及早，基督教那时应该还没诞生。 王心冉继续说：“在但丁的《神曲》里，地狱的第一层叫「灵薄狱」，那些不信基督的人被关在里面，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在世的时候还没有基督教。他们在那里等待审判，善良者升入天堂，罪恶者堕入地狱。” “其中，不乏有一些才华横溢的名人。”她的目光投向窗外，看向那位眼盲的老者，“比如荷马。” 大家恍然大悟，正在高兴又解开了一个单词，就听王心冉又说：“所以这些地点的最终答案，我也知道了。” 众人：“？？” “昨天的安提因弗农，是Ante-Inferno，这个词同样出现在但丁的《神曲》里，意为「地狱走廊」。另外，「inferno」本身的意思是「无法熄灭的大火」，所以出现了熊熊火焰，是为了引导我们想起这个词。” 其他人：……这谁想得到。 多少人大学读了四年，单词还是只背到abandon！ “在但丁笔下，地狱的第一层是Limbo，第二层是Lust（色欲），第三层是Gluttony（暴食），第四层是Greed（贪婪），第五层是Wrath（暴怒），第六层是Heresy（异端），第七层是Violence（施暴），第八层是Fraud（欺骗）……也就是咱们之前没翻译出来的「佛德」，第九层是Treachery（背叛）。” 叶汐听罢滞住，目光凝结在王心冉脸上：“等等，你是说……” “对。”王心冉点头，“「七宗罪」更有名、更容易被想到，但其实这个背景设定无关「七宗罪」，而是地狱。一部分是但丁地狱，另一部分，应该就是其他文化里的地狱了。” 比如「刀山」，是佛教地狱。 “旅店是六道、外面的地点是地狱……这很奇怪啊。”张立平拧着眉，“六道本身也包含地狱，不是吗？” “对，但是六道轮回，地狱道众生同样也要轮回。”王心冉若有所思，“我现在的想法是，这个副本可能相当于一个「灵魂中转站」，我们就是那些亡灵，来自于六道，现在汇集于地狱。我们刚死不久，家人还在为我们烧纸，那么想离开副本的话，我们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去投胎。” 张立平的眉头并未放松：“那纪念币呢？还有免费香烟呢？还有固定搭配的三种肉类，是啥意思？” “这个我确实不太懂。”王心冉摇头，“不过……规则怪谈里，偶尔出现一些弄不清的小线索，也不一定影响通关？” “这倒是。”杨歌点点头，“当初的购物中心规则怪谈，有好多细节名词我们就是离开副本之后才弄明白的，当时根本不懂。那些细节如果能弄清楚，通关会更有把握，也可以减少伤亡，但没弄明白，也不一定就活不下来。” “对于纪念币，我感觉可能是额外奖励。”杨歌道，“要拿到纪念币有两个条件：一是活着，二是为了外出探索去加油，这种副本环境能天天外出探索还活下来的，实力都不会太差，离开副本的时候，可能会按照纪念币的持有数量结算额外积分。” “这个我同意。”王心冉表示认同。 叶汐一边听，一边在手里翻弄那几份规则，轻轻舒了口气：“怪不得规则一直在说「真诚祝愿您一路平安、顺遂」。” 把「一路」理解为「一生」，一切就都清楚了。 张立平皱着眉：“我总觉得还有哪儿不对劲。” 叶汐抬眼：“哪儿不对劲？” 他又摇头：“不太清楚。” 虽然依旧有没弄清楚的部分，但能确定外面的地标完全是地狱，本身就是很大的进展。 再加上「代金券=纸钱」的推测，「投胎即为通关」的思路应该也靠谱，小队在返回服务区的路上一扫出发时的阴霾，车里的氛围异常轻松。 回到服务区，叶汐毫不吝啬地将这些分析都贴到了餐厅门上，还没贴完，门前就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还有人自发地将这些线索给大家念出来。 因为前两天刚刷新了代金券，大家对于生存问题有所放松，副本里也没再出现什么打家劫舍的事，很多人甚至觉得这个副本的吃住条件还可以，索性开始畅快摆烂，觉得什么时候有机会出去再出去就行。 但现在，能看到终点临近，大家还是兴奋的。真正孑然一身的人终究很少，大家在现实世界有家人有朋友，没人真的愿意一直留在这种地方。 然后有人根据叶汐贴出的线索发现了一个小问题：“头七烧纸？那副本是不是还是有隐藏的结束时间啊？” “怎么说？” “比较讲究的家庭，一般也就是在人去世后每七天烧一次纸，一直烧到尾七。尾七之后再烧，就是清明或者周年了吧？那尾七再刷新一笔，你说会够咱们在这里活一年，或者等到所谓的清明吗？” 众人倒吸冷气。 虽然现在头七刚过，但对于很多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来说，突然知道这里有字面意义上的「死线」，还是怪吓人的。 叶汐看看说话的人：“你说得对，所以我们还是要尽快出去。” 她说完转过身，面朝已经汇聚成一大片的围观群众，提高声音：“大家都看到了，这几天我们已经提供了很多线索。现在我们距离通关只剩一步，希望大家有什么线索也都分享出来，一起通关！” 围观者窃窃私语，不乏有人深表无力：“我倒想分享……但确实不懂啊！！” “之前没见过这么难的副本，为什么这个难度这么大！” 叶汐并不着急，副本里现在还有五六十名幸存者，她相信集思广益应该还是有点用的。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他们刚进餐厅，就已经有人在等他们的。 对方看样子是几个白领，自我介绍也是说在团建路上被吸进的怪谈。 他们告诉小队成员，地图上有个叫「来处」的地方。他们当时想去是因为感觉比起那些音译的名字，这里没那么不知所谓，比起「刀山」之类，它又不那么凶残。 但最后到了门口，他们没有进去。因为他们看到比他们先开进去的一辆车，直接在牌楼中消失了。 张立平注意到一个细节：“你是说，这个牌楼里没有雾？” “对！”对方笃然点头，“我们后来也去了很多其他地点，只有这一个地方没有雾。” 这样看来，这个地方的确很特殊，很有可能是出口。 周宇困惑：“但如果是投胎路，为什么是「来处」？不应该是「去处」吗？” 杨歌笑：“对你来说是「去处」，对于投胎后的生灵来说，地狱是「来处」啊！” “哦……有道理啊！”周宇恍然大悟。 种种迹象表明「来处」是个靠谱的出口，于是不止他们的小队，周围听到这些话的其他参与者在早餐后也纷纷启程，前往「来处」。 这个地方离服务区并不算很远，但他们先后经历了三次虚假地标才终于抵达，明显是祂在故意为难他们，让众人更加确信这就是出口。 中午十二点多，车子终于停在了那个真正的「来处」门口。 大家下车确认了坐标，旁边一组开商务车的参与者最先返回车上，心怀喜悦开入灰白色牌楼，一辆某T字头电车紧随其后。 叶汐一行人上车关好门，张立平不经意间抬眼看了眼，那辆商务车正在十数米外消失，他忽而一怔。 肖冷正发动车子，被他按住挂挡的手：“等等……” 肖冷：“？” 张立平凝神：“他们离开副本，怎么没有白光？” 众人都一愣，大家一齐抬眼，正看到那辆T牌电车也正慢慢消失，的确没有白光。 但按照经验来说，应该有白光才对。 之前的很多副本，大家陆续离开的时候，尚未离开副本的参与者都能看到离开中的同伴被白光笼罩。 在副本里，白光是一种预示胜利的特效。 “来处……”叶汐低语呢喃，张立平扭过头：“有没有一个可能，我们其实并不是要「投胎」？” 「投胎」意味着「往生」，意味着「六道轮回」，意味着未知的崭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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