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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林忻的眼眸下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怒气冲冲，泛白的薄唇抿紧，像是一头即将张口咬断敌人脖颈的雪豹。 顾悦毫不畏惧，还分神想到——他这副模样倒是显得有点像个人了。 这时，怒气冲冲的雪豹突然泄气，紧皱的眉头松开，嘴唇微张，仿佛有一声舒服的喟叹从他口中溢出。但很快，他察觉到了自己失态，生生扼住那声□□，又恢复成那种冰冷的瓷娃娃样子。 治疗术有用！ 顾悦满意地收回手，转身躺回自己的床垫上面。 林忻似乎还未从身体发生的变化里回过神来，呆坐在那里。 清醒过来之后，他懊恼又矛盾。一时为她的无礼生气不已，一时又忍不住想难道按摩真的有用？刚刚那一瞬间巨大的舒适感不是错觉，直到现在那种感觉还残留着，以往仿佛有钝刀子一点点在磨着骨头、刮着血与肉的细密疼痛感全都消失了。 林忻目光茫然地盯了一会儿地面上的蜡烛，光芒摇曳。 他挪到床上睡觉，既然不疼了，何不趁此机会睡个好觉。 林忻睡熟后，顾悦起身往火盆里加了不少的无烟炭，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如何完成三个苟命任务，这才窝在厚实的被子里慢慢睡了过去。 * 治疗术的效果维持了不到七小时，林忻就被痛醒了。 因为生存压力根本没睡几分钟，一整晚都在照看炭火的顾悦自然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低气压，她端着煮好的早餐——满当当的一大蔬菜瘦肉粥，放到林忻手里，然后在他腿边蹲了下来。 这一次，林忻没有抗拒。 他只是感受着身体的舒缓，再次确认这不是按摩带来的附加效果，何况她的按摩手法粗劣至极，压根就不会让人觉得舒适。 林忻想着，再次喝了口蔬菜瘦肉粥。蔬菜很新鲜，是在零下六十度的寒冷中无法保持的那种新鲜。 还有哪里变了呢？ 她的口音，之前她的普通话带着一种黏糊糊的粘连感，仿佛口齿不清。现在的她，咬字清楚，话语沉稳有力，与他对视不会慌张惧怕，甚至性格中也表现出了坚韧可靠的一面。 林忻垂眸思索片刻，忽而抬眸轻轻笑了。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顾悦完全不在意她是否在任务对象面前暴露得太多，她洗刷完碗筷之后就离开家属院，外出探索去了。 寒潮来袭的时候是夏季末，榕城大学还未开学。当时在京城有一个盛大的学术研讨会，稍微有点名望的教授们都拖家带口去参加游玩了，后来大雪封了交通，他们都没能赶回来。以至于住在学校的人很少很少。 全城大混乱的时候，也没有波及学校。 原主曾从窗口看到过有学生用床单被褥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在雪地里行走，就说明除了他们，还是有人活着的。 如今整个校园都被积雪覆盖着，三层楼高的食堂已经什么都看不见，道路、绿化、曾经覆盖一半校园的树木，都变成白皑皑的一片。从一栋楼到另外一栋楼之间的距离变得极为遥远。校医室、超市、小商店，所有能找到物资的地方都在厚厚的积雪下，根本没办法挖出来。 顾悦的本意也不是在学校里寻找物资，她想找到一条顺畅的道路去原主没去成的地方，榕城大饭店。那是榕城的地标性建筑，高48层，是榕城最大的商业综合体，也可能是物资最多的地方。 同时，那里还有可能找到原主的妹妹顾晓娟。原主笃定顾晓娟还在那里，等着她来接她走。住在77号基地的那两年，她除了打探消息就是无数次地试图重返榕城，但那时的榕城早已成为一座死城，没有谁会带她回来。 为了完成任务，顾悦必须得去那里看一看。至于会不会搬离了学校而跟两个月之后前来救援的人错过，她也已经想好了办法。 离开得带着林忻这个病患一起，所以她要先探路。 顾悦拿出原主一直保存的城市地图，对照记忆寻找方向。然后她发现榕城大饭店距离学校西门的直线距离只有五百米，而原主没上过几天学识的字不多，方向感也不好，她上辈子从学校东门出发，成功迷路去了77号基地。 这么近，那倒是好办。到时只需把林忻放在雪橇上拖着走—— “有狼！” “快跑啊！” 即将崩溃的大喊大叫声伴随着兽类嚎叫声打断了顾悦的思考。 左边宿舍楼的角落里突然蹿出两道狂奔的人影，身上包裹着的床单被子之类的保暖物随着他们边跑边掉落。 在两人身后追逐的狼也逐渐露出了面目——三只瘦骨嶙峋，浑身都是伤口的恶狼，目光饥渴地望着他们，嘴边还留着白沫似的涎水。 大概是动物园里没冻死的狼吧，动物本身就有皮毛保护，可比人类抗冻多了。顾悦想着，一边把空间里的粗壮钢筋条挪出来握在手里。 见顾悦木桩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狂奔到肺部充血气都喘不上来的两人也不敢停下，只是声嘶力竭的吼道：“跑……跑啊！去……去楼里！” 他们逐渐奔跑过顾悦身边。 恶狼的速度可比两个臃肿成球的人类速度快多了，几乎是他们刚刚掠过顾悦身旁，恶狼身上的臭味就飘至鼻尖。 两个狂奔不停地人惊恐不已，完了……要被追上了！ 还连累这个被狼吓傻了的幸存者一起死，人家好不容易苟过暴风雪，好生生出来找物资，就这样被他们连累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还是同学，要跟他们一起命丧黄泉！ 两人心中充满悲怆，同时又懊悔至极……要是当初换个方向跑就好了，但是他们也没想到这里有幸存者啊！ 恶狼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和臭味近至鼻尖，像是死亡的催命符。奔跑中的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齐齐停下步子——劳资跟你这畜生拼了，死就死！这操蛋的世界他们活够了，既然早晚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还不如此刻逞一把英雄！ 被自己的想象激励得两人热血沸腾的转身，然后只听砰的一声，一只巨狼迎风飞起重重砸在他们脚边。 畜生热乎乎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雪地，甚至还有几滴溅到了他们脸上。 两人：“……” 所有的热血沸腾，英雄主义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那位手持钢筋，将三只恶狼头都敲碎的勇士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们。 他头戴着黑色棉毡帽子、眼睛上戴着护目镜，脸上戴了厚厚的口罩，还围着黑色围巾。上身穿黑色羽绒服，下身是同色系羽绒裤，看起来干净又保暖。 他说：“你们……” 刚刚还想逞英雄救人的两人闻声，吓得齐刷刷瘫倒在地上，充满惧怕与慌乱道：“我们没钱也没食物，穿的也不暖和……您去别处找，别处找……” 全城大混乱那会儿，他们整个宿舍不知死活出去找食物，本来以为人多能够找到物资，没想到遇上一伙监狱里跑出来的歹徒，抢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物资，还打死了两个同学。 那些人，就是这么的冷酷，见到活生生的生命消散，一点都没有怜悯和情绪波动。 至今，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他们两人不断地噩梦。 顾悦没想到揍个狼居然把人吓到了，她取下口罩，稍微抬起护目镜说：“我不是坏人，我是想问你们两个没事吧，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两个被吓得惊魂未定的人，这才恍然觉出说话的人是个女的——女的！而且长得好像还很面熟。 左边稍胖一点的男生指着顾悦结巴道：“你……你不是那个林教授……林教授……” 面对着三只鲜血淋漓，头骨破碎满是脑浆的狼尸体，胖子实在不敢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顾悦倒是无所顾忌：“我是他的保姆，你们认得我？是他的学生？” 胖子摇头，他与同伴搀扶着站起来。两人这时才回过魂来，察觉到保暖物丢失，身体冷得直发抖，狂奔之后咽喉、肺部剧痛的感觉一齐涌了上来。 胖子打着寒战道：“我们上过林教授的公开课，极为崇拜他。他从医院回来之后我们去探望过，只是林教授不见人。” 顾悦也依稀想起这两人。林忻刚搬回家属楼的时候，几乎天天都有数不清的老师、学生前来探望，只是他谁都不见，闭门谢客，最后都是原主冷着脸替他打发走这些人。 顾悦打量着冻成鹌鹑似的缩在一起的年轻人，越看越觉得他们不错，壮实、年轻、有力气，是能够帮忙伺候林忻的劳动力。 顾悦笑意吟吟道：“你们住宿舍？还有物资没有？” 两人先点头，后摇头，尴尬又窘迫……要不是没吃没喝，他们也不会冒险出来寻找物资，还倒霉遇上狼群。 顾悦自然而然邀请两人同去家属楼，两人纠结了一番同意了。他们捡回自己掉落的被褥等物，也没回宿舍直接跟着顾悦往家属楼走，反正宿舍里什么有用的物资都没有，他们两个只剩下赤条条两条命。 路上胖子介绍了自己和同伴：“我叫王勤勉，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姚辉。谢谢您刚才救了我们的命，还愿意收留我们一起住。” “我叫顾悦，你们可以喊我顾大姐。” 顾悦带着两人回到家属楼。 这时，从进入小世界就一直沉寂的系统突然出声：“宿主……检测到你刚才攻击狼时的力气，不是很寻常……” 顾悦说：“只是天生力气大。”
第5章 005 顾悦从小就身怀巨力。 这也是她被亲戚们排斥，每个寄养家庭都待不长的原因之一。她力气很大，那会儿因为年纪小不懂得控制，捏怀桌椅板凳是常事，夜里做噩梦了还会锤爆床，然后一脸迷茫在木屑碎片中醒来。 那时，亲戚们背后总说她是怪物。 因为她的到来被占据空间的孩子们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当面嘲笑她是可怜没人要的怪物。 但当她偷偷学了跆拳道，把比她大五岁又高又壮的男孩子举起来摔出去五米远的时候，孩子们都学会了闭嘴。 至今在过年家庭大聚会的时候都是绕着她走。 顾悦很满意她的力气，并且引以为豪。 系统随着顾悦在她的脑海中回顾了一下她的暴力成长史，下意识抖了抖不存在的身躯，就……暴力狂还蛮可怕的。但这会让宿主在濒临破碎的小世界有能力存活更久，系统欣慰想着，放心休眠去了。 三人回到家属楼，由于家里的可燃物不多，他们又在楼下劈了一些木制家具，搜刮了些夏季衣物助燃。 住在这楼里的人基本都是学校老师，家境良好。里面的家具自然都是上好的木料，只是再好的木料，顾悦一钢筋敲下去就断得四分五裂，大小居然刚刚合适抱回去当柴火烧。 王勤勉和姚辉两人一边勤勤恳恳搬木料，一边怕得直咽口水……好可怕的力气，但同时又有那么一丝安心。这力气要是用来对付敌人，敌人应该会比他们更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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