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们这儿哪能挖到什么珍贵药材啊,年份最多就是二三十年了。” 赵崇还想再问问“珍贵药材”的情况,可王桂兰已经开始招呼大家赶紧吃饭了,他只能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姜厌自顾自喝着小米粥,放下勺子的间隙,她抬眸看了赵崇一眼。 此时赵崇紧抿着唇,眼里情绪纷涌。 姜厌压下了唇角的笑。 * 吃完饭后,大家又上路了。 大约是吃饱喝足,这次去蚕房的脚程快了不少。姜厌慢吞吞走在最后方,赵崇只在她前方几步远,从神情上看,明显是还在分析当前情况。 姜厌无声地弯起唇。 她上午跟何妙妙说话时,就感到赵崇的视线一直落在她们两人身上,再加上赵崇站的位置,她确信他必是听到了一星半点。 姜厌比较好奇赵崇会从她们的对话里得出什么结论,所以借着沈欢欢试探了一下他。 然而很可惜,赵崇的提问方向代表着他昨晚并没有在王保民家里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于是他得出了和沈欢欢基本一致的结论。 两人目前都认为切入点应该是“村中出现过的,年代久远的药材”,只是两人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不同。 沈欢欢是把“馒头里的参须”与人参做了联系,而赵崇是把“药材补品让初生婴儿变漂亮”与人参做了联系。 但他们的信息都不完整。 前者不知道村里新出生的婴儿发生了什么,后者没有看到画,所以不知道此“漂亮”非彼漂亮。 事实上,那些新生儿长得恐怖异常,不可能是吃灵气汇聚的百年人参吃出来的。 当然,也存在例外。 ——参怪死后,诅咒了自己,让所有把自己当补品吃的孕妇,都生出相同诡异的孩子。 毕竟何妙妙与二壮画的画里,他们的弟弟,拥有一双相同的诡异的眼睛。 既然不可能是巧合,那就先把它归于外力,也就是诅咒。 信息不多,姜厌暂时只能想到这一种有些根据的解释。 紧接着,姜厌思索起她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何妙妙与二壮的母亲,以及蚕村更多的母亲,她们都会认为自己新诞下的孩子非常好看,甚至经常带着他们到处串门呢? 按照何妙妙的说法,村里人都很喜欢这些孩子。 难道参怪扭转了村里所有人的审美? 姜厌回忆着这两天的经历,否定了这个猜测。 今早出门时,她确定有数道落在她身上的火热视线,这种视线她实在太熟悉了,所以她可以肯定村里大多数人的审美是类于常人的。既然类于常人,他们就不可能不对村里诞下的诸多新生儿感到恐惧,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仅没有表达恐惧,还对这些婴孩表示了“喜爱”呢? 会不会是... 他们不能表达恐惧,他们必须表示喜爱? 姜厌不清楚吃了“补品”的村妇,她们的审美是否被扭转,从而发自肺腑地认为自己的孩子完美又美丽,但姜厌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太多人去发自肺腑地喜爱赞叹这些婴孩。 因为它们的长相是诡怪的,可怖的,甚至是惊悚的,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美丑去定义。 姜厌进行了一个猜测,一个很合理的猜测。 在村内第一个可怖婴儿出现的时候,有人对这个婴孩表达了不喜,流露出厌恶。这几乎是必然会产生的事情,毕竟这个婴儿的长相实在可怖,人又很难压抑自己的厌恶情绪。 但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而这个事情给这个村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于是,为了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村内所有人都选择善待这个,以及越来越多的此类婴孩。甚至为了防止童言无忌,也为了保护那些年纪不大的,正常的,像何妙妙与二壮一样的孩子,村里人扭曲了他们的审美,让他们真心相信那些婴孩才是好看的,而自己才是丑陋的。 所以... 这些婴孩为什么诞生于这个村,这个村到底做过什么,那天又发生了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呢?
第9章 蚕茧 不管结论如何,这个村都有问题。 确定这点后,姜厌保持原本的走路速度不变,眼睛盯着王保民的背影。 沈欢欢还在思索人参的事情,程光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熊安满脑子都是蚕茧死亡的原因。于是一路上竟然没有任何人说话,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待走到蚕房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老师,我现在太困了,我能休息会儿吗?” 蚕房外有两把木头椅子,这会儿都没有人坐,沈欢欢指着椅子道,“我有午睡的习惯,我就在那里的椅子坐一会儿。” “事儿真多。”王保民的语气并不友好。 沈欢欢揉了揉眼睛,像是困得话都听不清了。 她没有再看王保民的脸色,而是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往蚕房外走,路过姜厌时,她像是走不稳路似的撞了姜厌肩膀一下,姜厌扶了沈欢欢一把,看她走出门后,关上了蚕房的大门。 姜厌收回眼,懒散道,“走吧,不是说别处还有些饲料没看么?” 于是到了目的地后,又是一轮师生探讨,以程光不断提出问题来稳固学渣人设开始,以熊安不断解答问题来稳固专家人设结束。 迟迟没有结论,王保民的脸色越来越差,姜厌看得有意思,也加入了提问大队。 “水呢,”她问,“水可能有问题吗?” 熊安摇头:“蚕是从各种叶子里获得水分的,它们不需要单独饮水。” 姜厌:“那灌溉水呢?叶子的灌溉水。” 熊安愣了愣。 如果灌溉水有问题,那叶子大概率也会出现问题。但也存在小概率事件,比如灌溉水的成分对叶子无碍,却对间接获取水源的蚕种有碍。 熊安还记得上午在农田边看到的小溪,当即就要过去看看。 王保民拦住了他:“你要去哪?” 熊安解释道:“上午不是说溪水就是农田的灌溉水嘛,我去看看溪水。” 王保民不太理解:“溪水?那水我们喝得了,蚕却喝不了?” “那哪儿能一样,说不定就是水有问题嘞,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说罢熊安站起身,招呼王保民往小溪的方向走。 姜厌跟在几人身后走了几步后,越走越慢,最后停下脚步,趁着他们不注意,转身回了蚕房。 此时门还是紧关的,姜厌拉开大门,正好看到沈欢欢快步往这边走。 “找人参去了?”姜厌问。 “嗯,”因为担心身份暴露,沈欢欢刚刚动作很快,此时额头上溢出一层汗,她随手擦了擦,说道,“没发现参怪活动过的痕迹。” 姜厌侧过身,沈欢欢走进了蚕房。 沈欢欢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符纸,符纸显然是被用过了,表面的朱砂很是黯淡,“师父提过,百年以上的人参,灵气汇聚,必然会提高当地的土地质量,即使被挖,土里也一定会有灵气留存,但是这个符并没有探测出这里的土地有哪里特殊。” 沈欢欢蹙着眉,言语里很是怀疑自己的结论,“也有可能是我学艺不精,没有用好这张符,可是这个符是师父给我的,使用口诀很简单,不该出问题才是....” 既然没找到参怪出没的痕迹,再纠结也没用,而且此地并不适合长久交流,所以姜厌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回了蚕房。 沈欢欢叹了口气,走在姜厌身侧。 蚕房的布置很清晰,死茧与濒死的蚕放在蚕房内侧,活跃的蚕放在蚕房外侧,由于王保民与看守蚕房的人的引路,几人先前一直在蚕房内侧探查蚕种的情况。 姜厌走向放着活跃蚕蛹的格间里,这里打扫得很干净,地面上几乎没有灰尘,可以看出来每日都有被认真照料。 活着的蚕蛹已经不多,相比于堆成小山的死去的蚕,这里活着的,不足死去的几十分之一。 姜厌拿过了一个蚕茧,沈欢欢这会儿也不去想参怪的事情了,毕竟找更多的线索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她探过身,“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觉得死了那么多,这些蚕还活着很不容易。” 姜厌一边说着,一边把纺锤形的蚕茧掰开。 沈欢欢愣住:“?” 姜厌:“它不合群。” 沈欢欢:“啊?” 姜厌:“其他蚕都死了,就它们几个还活着,这肯定是它们的问题。” 沈欢欢想说这是歪理,但看着姜厌掀起的唇角,也明白过来她是在说笑。沈欢欢道德底线高,毁坏他人财产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掩耳盗铃般地把视线移开。 不过刚移开一会儿,她就听到姜厌叫她。 “沈欢欢。” 沈欢欢回得很小声:“怎么了?” “你看这个蚕蛹像什么。” “嗯?”沈欢欢先是心虚地看了看周围,之后才顺着姜厌的视线看去。此时蚕茧已经被姜厌掰开,不到拇指大小的蚕蛹露了出来,在姜厌掌心不停蛹动。 她先前就觉得由蚕丝吊在半空的蚕茧像极了倒吊的人,如今看来,这些蚕蛹也很像,只是吊着它的绳子断了,白色的裹尸布散开,露出里面垂死挣扎的虫。 沈欢欢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吞咽了一口口水,几个呼吸后,她克制住不适感去打量这个蚕蛹——浅褐色的蚕蛹正以扭曲的形式摆动,除了让人不适外,并不像什么。 “不像什么啊。”她说。 “明明就很像四肢被砍掉的人,”姜厌把蚕蛹捏起来,正对着沈欢欢,“你没见过这样的人吗?” 姜厌的语气实在太过认真,好像没见过这样的人才是不对的,好像人被砍掉四肢是司空见惯的。沈欢欢张了张嘴,迟疑着说”没有“。 于是眼前的人又说道:“是人,你看,还长了张人脸。” 沈欢欢:“...什么?” 姜厌用手戳了戳某处,“这里是眼睛。” 而后,又戳向某处,“嘴巴。” “喏,下巴上还有颗痣呢。” 沈欢欢后背有些发麻了,她低头仔细看去,但还没等她看出小痣在哪,耳侧就有轻笑声响起,一道又湿又轻的气息拂在了她的后颈,无故让人想起蛇信子舔过脖颈的触感。 沈欢欢整个人僵住,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她猛地抬头,却见姜厌收住笑,捏着蚕蛹把它塞回掰成两半的茧里,而后放进了口袋,“骗你的。” 沈欢欢缓了下神,神经慢慢放松下来:“别闹,刚才我后背都吓麻了。” 姜厌笑着看她。 沈欢欢轻推了姜厌一下,“走吧,去找他们。” “嗯。” * 两人到小溪边时,熊安正捧了些溪水在尝。 但这东西哪能是一般人的口舌能尝出来的,饶是养蚕经验数十年的熊安也没办法判断它是否对蚕种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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