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怎么跟思莹姐姐吵起来的。 林优优仰着头,想着赵青槐的模样,眯着眼,将那份高傲与不屑拿捏个十足:“不是大事?我就觉得不应该。” 小姑娘看起来像是被宠坏,有些娇娇脾气。 瞬间反应过来的周思莹冷哼,与对方一唱一和:“呵,你非要觉得我喜欢程琤是件什么不得了的大事,那你就这么想吧。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说的算。” “真是无理取闹。” 林优优瞪大的眼睛闪过茫然,好在张雪然他们正在庆幸自己的计谋成功,没注意到她露出的一瞬间破绽。 思莹姐姐喜欢哥哥? 没看出来啊。 倒是她有时候来家里时,的确会边捏自己的手臂边看着哥哥叹气。 周思莹冲她眨眼,聪明的林优优瞬间就猜到了个大概,涨红着脸看上去是被气恼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凭什么。”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看上去气鼓鼓的,但像是找不到话来反驳,甩开自己的手就借机离开。 看到还在里面的两个通关者,张雪然在周思莹的身边不知道讲了什么,然后对方那张娃娃脸怒气更甚,最后女人的眉眼尽显得意。 林优优猜测是“自己”跟思莹姐姐吵架的时候,理由是因为她喜欢哥哥。这种荒唐的借口让思莹姐姐一下子就发现了异常,所以在外人面前做出了这一副假象。 她知道,这些通关者并不相信她。 正如她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到自己一样。 林优优暗自下定决心。 她也一定想办法救思莹姐姐。 见大家没人注意到这边,林优优将季晏礼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内。 探头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关上门那刻,她才发现狭窄的玄关处,两人站在这里显得拥挤。 对方身上的味道很淡,并不熏人。 昏暗中,屋外是淅沥的雨,拍打在窗户声音就像是拍在心上。 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对方的手腕,林优优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我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好。”季晏礼低声道。 两人坐在矮茶几前,林优优早在回来的时候做了建设和猜想,没有犹豫,直接单刀直入:“我想告诉上一批的通关者们,他们死后并非是真正的死亡,稳住他们,不要急切。” 起码得让他们能够安心听从自己的安排,让自己找到被共生的通关者们也能离开的方法。 至少他们目前最大的需求就是,活着。 自己总要让他们吃颗定心丸。 季晏礼问:“你觉得,这种事情,他们有几分相信?” 已经思考过的林优优脱口而出:“曹叔叔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不是曹向阳,她不一定会有这个想法。 毕竟没有证明,谁都不会相信。 只要之前看过她的直播,就会有人认识曹叔叔。 “但你有想过,有几个人能够认得他?”季晏礼平静道:“不计其数的副本世界运行,里面有无数的npc以及通关者,你们只是少部分被聚集在这里的人。” “就算认得你,为存活奔波的通关者又会耗费多少的经历,去回看你的直播?” “尤其当你经历过的副本全都因为各种原因停止开放,又有多少人会去浪费这个时间?” “林优优,你足够幸运,能碰到与自己相识的人,喜欢你的npc。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你这样好的运气。” 少年的话让林优优顿时哑然,眉眼难掩自己的失落。 “更何况,成为npc之后,也并非是永生。如果是这样,你觉得赵青槐跟程琤会这么轻易放弃仇恨跟你离开吗?” “另一点,当一些通关者知道自己能够成为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npc,他们不会起别的念头吗?” 游乐园那次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对方一番话中,原本那些上头的想法在此刻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是她想的太浅了。 少女垂头丧气的模样,让季晏礼不免叹气:“既然你问起这件事,想要稳住那些通关者,是不是意味着,你找到了通关的方法。” 林优优摇头:“只是跟思莹姐姐交谈的时候,有些头绪,但我也不确定。” “一开始醒过来的时候,日记本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在看完日记本的记叙时,我意识到这个世界里可能有两个我。” 一个是真实的自己,另一个是虚假的自己。 被日记内容毫无预设的牵引之下,大脑的潜意识中怀疑或认定有第二个自己的存在,共生者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形成。 两个时间来回,周围同伴说起自己的不同,日记本的记录,一步步加深自己这个印象。 直到镜内人转变为共生者,完全替代他们在“阳世界”里生活。 而那些自己去找的新“通关者”,他们始终躲在房间里面不出来,是因为并没有完全转化完成,他们还是不成型的样子,不能见光。 周思莹说了,她们找不到真正的镜子。 她们打碎了很多块,都找不到那一面真正连接两个世界的镜子。 但换个思考方式。 镜内人的诞生,才让镜内世界存在。 两个世界的连接并非是那面镜子,而是这些镜内人,他们可以按照规则进行换世界。 而那些镜内人消亡,也并非是真正的消亡,或许它们可以重新变回一团污渍,找到下一个受害者。 真正的镜子,应该是连接他们跟镜内人的。 “镜子”,或许不是一面镜子。 也极有可能不止一面。 日记本的内容才是让人产生念头的罪魁祸首。 看起来不起眼,提供信息的日记本,才是他们需要找到且“打破”的真正镜子。 隔墙有耳,林优优担心门外有后来人听到她的猜想,并没有把最后自己得出的结论而讲出来,只是模糊了自己的结论:“日记本是关键对吗?” 季晏礼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低低地笑着:“你很聪明。” 大家执著于镜中人,并没有去想根本,自然也不会发现什么。 当他们想到的时候,或许已经被同化,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被影响,无法顺利进行,加上前面耽搁的时间,亦是同样的下场。 发现通关的关键,同样也掌握了如何完全消□□生者。 就算知道完全通关的秘密,且不说已经共生的通关者,被副本潜意识默认为是npc,无法告知下一批通关者和同伴;贪生的欲、望也会无意识制止他们的这种行为。 有更甚如张雪然他们这样的人,自以为是的想法,竭尽隐瞒着“日记本”的事情。 而已经发现,并且在周思莹的提醒下,以林优优的能力,在彻底找到方法的情况下,完全能将自己这一批通关者一同带出去。 但她来找自己商量。 季晏礼猜出她的想法:“你想救的,不止是跟你一同进来的人。” “万一你们赶不及,全都被共生了呢?”他问:“为了一个周思莹,冒这样的危险,值得吗?” 林优优:“不会的,在那之前,我要是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我会告诉他们的。” 垂眸的少女搅着自己的手指,白皙的指节上印着一个又一个浅浅的月牙印。 季晏礼蹙着眉。 他见不得对方用这样的方式排解此刻所有的情绪,伸手稳稳地摁住:“如果你没有做到,或者中途出现了什么差错,你就会挨骂。” “就算你真的做到了,大家也不见得都会感激你,甚至因为你的优秀而忌惮你,排斥你。比如文家的时候,还有鬼新娘那次。” “自私的人类甚至想要把你们都留在这里。当利益相冲时,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你下手。” “哪怕是这样,你都要救他们吗?” 林优优抬头冲他笑,眯起来的眼睛遮住了里面所有的情绪,叫神看不分明:“并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要贷款把人想得那么坏嘛。” 季晏礼:“人类把这叫做防范于未然。” 她浅浅地歪着头,幅度很小,似是在思考:“其实我也没多高尚。是因为思莹姐姐也在里面,我才想救她的。” “我当时没有救下曹叔叔,但我现在还有机会,我可以救思莹姐姐,可以带曹叔叔走。” “如果我有能力,能够顺手救下所有人,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人类狡黠,阴暗,有很多的不好。”季晏礼道。但当目光触及到林优优笑盈盈的脸时,他顿住,小声道:“你不一样。” “可我没有很好,我也有做错事,和坏习惯啊。” 少女没有像小的时候那样,掰着指头细数自己的不好。而是一边说话一边侧头,似乎在脑海中想着。 她说:“不管是人类还是神明,都会有缺陷,有不对的地方;他们纵然有万般不好的地方,可神明也没有因为一些特例,而放弃他们。” “不是吗?主神。” 从小就听到很多人给她灌输主神有多么不好多么坏,他有多么的任性。 他将人类玩、弄于手掌中,把人间炼狱当成游戏。 可是她遇到的主神,是会给人类设置足够安全的休息区;是会让副本存在审判者,给充满善意的人类留下一条隐蔽的生路;是会因为她生气,而不知道如何哄,只会傻傻保持距离,甚至以为后退两步她就不会生气的少年。 现世无法实现的“满天星”,她在安全区看到了。 漂亮到让人产生一种,现世也会有这样的美景。 通关者死后尚且会变成npc,还有一次机会;她不相信,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主神,会只是因为“贪玩”、“任性”就随意将通关者们拉进来。 或许有别的原因。 季晏礼抿着唇:“你猜错了,我就是他们说的那么坏。” 少年避开她的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林优优从中听出了对方的赌气意味。 “真的吗?”她故意拉长自己的尾音。 “真的。” 少女温热的双手托着他的下巴。 顺着她那轻柔的力道,季晏礼缓慢抬头,看着对方。 林优优的脸藏在暗处,神明也分不出什么美丑。可那双圆眼亮晶晶的,在昏暗中生得璀璨极了:“我不信。” “你做的一切都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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