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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霆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接话道：“当遵守贵宗安排。” 弟子又笑着说：“真人不必如此，你这次来，是为救我大师兄，三清仙宗对你感激都来不及，自不会以寻常门规让你拘束。” 立在百里霆身边的紫衣女子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问：“你……你们大师兄，还好么？” 那弟子颓然叹息：“若好了，也不会麻烦真人走一趟。大师兄自三日前昏迷在阎罗殿山脚，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住在磬心涯吗？我们这就去给他看病！” “仙子莫急，大师兄得宗主厚爱，早几年便另辟了凝霜峰给他。待见过宗主，自会请你们前去。” 百里霆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宝贝孙女，传音与她：“羽儿，身为女子，稳重些。” 紫衣女子红了脸颊，低声嗫嚅：“知道了祖父。” 不多时，仙鹤在云河峰前停下。 紫霄宝殿前，三清仙宗的宗主崇寰真人，手持拂尘，早已恭候多时。 “宝蟾真人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 百里霆仰头哈哈一笑，上前与崇寰真人见礼，“崇寰宗主哪里话。羽儿，还不快过来拜见宗主！” 紫衣女子盈盈福了福身子，“小女百里拂羽，见过崇寰宗主。” 崇寰虚扶一把，“不必多礼。我与你祖父世交，且三清仙宗与百里氏族一直来往密切，若不嫌弃，可常来仙宗听道。” 能在三清仙宗听道，对修炼大有裨益。 百里霆喜道：“羽儿，还不快快道谢。” “拂羽谢过崇寰宗主。” 几人又在紫霄宝殿寒暄片刻，到底是百里拂羽坐不住，不停的给自家祖父递眼神。百里霆好笑，只好在品过仙茗后，放下茶盏，笑问：“宗主，听说贵派失踪多日的首席大弟子一剑寒，已在三日前找到？” 崇寰叹了叹气，“是啊，新添了不少伤，不至于危及性命，用尽办法，一直未曾苏醒。”他语气一顿，对百里霆拱手，“百里氏族于医道，在蓬莱首屈一指，否则，也不会麻烦宝蟾你亲自跑一趟。” 百里霆摸了摸胡子，笑出满脸褶子：“不麻烦不麻烦，一剑寒这孩子我前两年见过一次，极为赏识。年纪轻轻，能将三清六大剑法大成，且对符箓、医理皆有造诣。道心坚定，剑意纯然，普天之下的青年才俊中，数他独占榜首。蓬莱三百年都没出过此等惊才绝艳的人物，我定当全心全力，将他治好啊！” 崇寰大喜：“如此，贫道便先谢过宝蟾了。” 他看了眼流云飞散的窗外，抚了抚手臂上的拂尘，感慨道：“实不相瞒，贫道膝下无子无女，又无亲无故。寒儿自小被我收养，名为师徒，实则感情比父子深厚。我百年后，三清仙宗定要有人继承发扬光大，一剑寒正是我心中人选。” 百里霆看了眼孙女儿，笑容加深：“三清仙宗交付一剑寒，想必门下弟子，尽都服从。” 崇寰颔首笑说：“不错，寒儿在师门中，甚有威望。”他站起身，抬手引路，“事不宜迟，诸位请随我一道前去凝霜峰。” 主峰往凝霜峰去的方向，不必乘鹤，沿着僻静小道，翻过后山，便见绿草如茵，沿途种满幽幽松柏，绿荫掩映下，山巅孤零零的矗立着一座古朴简拙的飞檐翘角阁楼。 百里拂羽抬手摸了摸阁楼外的青草叶，不禁微笑说：“寒师兄居所，甚是清幽。” 百里霆顺着话题，捋须道：“羽儿你最是喜爱这种清幽环境。” 崇寰真人恍若未闻，没有接话。 百里拂羽有些着急，快步上前，晃了晃祖父的衣袖。 百里霆拗不过她。 孙女儿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少时见过几次那一剑寒，便将整颗心都挂在了对方身上。女大不中留，这次过来，说是帮一剑寒看病，实际上是想过来说媒。两家门当户对，一剑寒此人他也十分喜欢，干脆便遂了孙女的愿。 百里霆清咳一声，开门见山道：“宗主，说来令徒今年也到了适婚年纪了吧？你看我家羽儿如何？能否让两人促成一桩美事啊？” 崇寰真人挥舞拂尘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扭头看了眼百里拂羽，倏然笑道：“令孙容色无双，聪颖乖巧，贫道觉得甚好。但事关重大，还需寒儿首肯。” “宗主，此言差矣。”百里霆顿住脚步，却不往阁楼里去了，他拢着袖子似笑非笑，“婚姻大事当听从父母之命，这件事宗主与我敲定便可。” 崇寰真人拧眉，神色多了一分思量：“此事容我三思，还请宝蟾随我入内治病。” “宗主还是允诺了好，救孙女婿，我也认真些。万一不小心诊错了用错了药，那多不好意思。”百里霆却是不上前一步，他与崇寰对视，那意思就是逼着他同意这门亲事。 崇寰心里有气，但碍于一剑寒性命，只能点头，“……好。” 他太熟悉一剑寒了。 自家徒弟从未近女色，师门中又无女弟子，想必见到如此漂亮娇俏的百里拂羽，会心生喜欢。加之一剑寒遵守礼数，对自己这个师父十分敬重，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百里霆见状大喜，而旁边的百里拂羽更是高兴的满面通红，欣然的样子掩藏不住。 恰在此时，在阁中照料一剑寒的药童突然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差些与崇寰真人撞个满怀。 “不好好伺候师兄，跑这么急干甚？” 崇寰厉声呵斥。 那药童大惊失色，指了指阁楼，咽了口唾沫，才结结巴巴上报：“宗主！大师兄……大师兄他醒过来了！”
第98章 继承 崇寰真人欣喜至极，与百里霆百里拂羽快步进入阁楼寝殿。 作为天下第一大宗门的首席弟子，一剑寒的居所颇为寒僻冷清。墙壁右侧挂着一幅微微泛黄的黑白双鱼图，左侧多宝阁上放着数十本道法文书卷轴，正中鸱吻紫鼎燃着不知名的香，缭缭绕绕。角落里燃烧着的粗蜡，将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的光可鉴人。 崇寰真人撩开竹帘，便见苍白俊朗的男子坐在榻上，剑眉深蹙，神色恍惚。 “寒儿！” 他一声呼喝，一剑寒这才缓过神来，怔怔道：“……师父？” 崇寰真人在他榻边撩袍坐下，笑容慈爱又和蔼：“正是为师，你昏迷了多日，让我等十分担忧。现在醒来，感觉如何？” 昏迷多日？ 一剑寒心中满布疑虑，摇了摇头，便立时问道：“师父，弟子并无大碍，但不知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师父可否告诉弟子？” 崇寰点点头，沉声道：“半年前，你前往阎罗殿剿灭魔道，这之后，却再无音讯，让师门好找。三日前，你斐璘师弟，终在阎罗殿山下，发现了昏迷的你……” 按崇寰所说的时间顺序，一剑寒内心估算，那失踪的半年大约就是在遗落之境里的时间。而昏迷的日期，说不定就是在闻婧家中消失的时刻。 “……寒儿，你失踪了半年，到底遇见了什么？” 一剑寒与师父迫切的眼神对视，下意识想要回答，旁边珠帘晃动，才让他终于注意道了立在右侧老者和妙龄女子。 崇寰真人回过神，暗忖失礼，忙为一剑寒引见：“这位是百里氏族的掌家人，宝蟾真人。这位仙子，是宝蟾真人的嫡孙女，百里拂羽。” 一剑寒挣扎着起身行礼：“见过宝蟾真人、百里道友。” 百里拂羽听她称自己“道友”，顿时失落，不禁柔声道：“大师兄不必生疏，叫、叫我羽儿便可。” 一剑寒皱眉，心道这女子好没羞臊。 他冷声说：“道友说笑了。” “羽儿，你也未免太心急了些，恐吓坏了宗主爱徒啊！”百里霆摸摸白胡子，朝孙女儿瞥了一眼。 百里拂羽面颊生晕，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抚弄自己的一缕长发。 一剑寒心思细腻，瞧出不大对劲儿，遂看向自己师父。 崇寰真人低了低头，清咳着解释：“寒儿，你与羽儿不用生疏。为师与宝蟾真人商议过了，觉得你和羽儿门当户对，年龄相仿，且郎才女貌，自作主张允了你二人婚事……” 一剑寒大惊，第一次打断了师父的话：“不可！” “什么？”百里拂羽花容倏变。 百里霆已经面色不虞，崇寰真人也愕然问：“寒儿，为何不可？” 冷静下来，一剑寒自觉找不到充足理由。好在他机敏，沉默片刻，方凝重开口：“师父，你不是问弟子消失这半年，遇见了什么吗？” 崇寰真人眼珠子一转，旋即起身，对百里霆祖孙拱手。 百里霆见状，也不是不知好歹，招呼百里拂羽，阴沉着脸，暂时离开阁楼，不去旁听两师徒讲话。 确定二人远离，崇寰这才追问起一剑寒。 一剑寒不想骗自己的师父，将在流落遗落之境的事情如实相告，末了，又说：“朋友告诉弟子，遗落之境会经历多次，每一次生死各半。弟子不能以己之私，陷百里道友于不义。” 这番话大义凛然，让崇寰真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只当徒弟是真的推己及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寒儿，为师急着为你求医，才会应允。既如此，我便以此为由回绝了他。” 一剑寒垂睫，“倒是让师父难做了。” 崇寰真人轻轻摆手：“你是为师最器重喜爱的弟子，这点事不算什么。”他眉间染上忧虑，“倒是你说的遗落之境，为师对你很担忧啊。” 恐怖如斯的事情爱徒还要经历多次，这让他这个师父如何放心得下。 崇寰叹道：“待你伤好些，便持为师令牌，去鹿栖峰找你素光师叔，让他为你多炼些防身法器，带在身上。若再去那遗落之境，也能多一份生机。” “多谢师父。” 久违的师恩，让一剑寒万分感动。 崇寰真人笑了笑：“你我师徒情同父子，不用言谢。”他不知想到什么，凤目微睨，“寒儿，你今年该二十有七了吧？” “是，下月十五满二十七。” “算来，你跟我也二十年了。为师没有走眼，三清仙宗数百年来，没有哪个弟子能像你一样，十四岁练成本门六大剑法，十五岁背熟三十六咒语。你十七岁，在万灵山试剑夺得魁首，到了二十及冠，放眼整个蓬莱，再无名门子弟与你齐名。” 崇寰真人说了这么多虚名，让一剑寒惴惴不安起来。他垂首，疑道：“师父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崇寰真人不再卖关子，他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开口：“本月十五，为师会广撒请帖，邀天下名门来玉霞山，做个见证。见证我的入室弟子、得意门生，一剑寒，正式成为三清仙宗的少宗主！” 一剑寒赫然抬头，怔然道：“师父，不可！你忘记弟子此前说的遗落之境了吗？弟子此后生死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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