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环的警报声停止了。 电梯停下的位置,既不是A世界,也不是B世界,而是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失重般漂浮在两个世界交接的地方。 而电梯外的高空中,狂风大作,一条玻璃窄桥向着远处延伸,尽头,一座透明的教堂在云中若隐若现。 白令犀试探着踩了踩玻璃的路,确定坚固,这才站了上去。 远远看去,他好像在虚空中行走一样。 施夷光趴在他的肩膀上,不敢往下看,只得埋着脑袋,在狂风中闭着眼睛大叫:“到了叫我。” 也不确定他听到了没有。 玻璃桥越走越窄,越到后面,风也越烈,几乎要把两人从桥上吹下去。 这时,白令犀一个踉跄,险些掉出玻璃桥,全靠他一只手堪堪抓住。这样的力道对冻僵的手来说显然负荷太大,他手背上的毛细血管破裂,在皮下变成一团团的血晕。 即便这样,他仍不敢松手,死死地抓住路沿。 猛烈的风大约持续了七八分钟才有所缓和,他无法再站起来,只能以爬行的姿势向着玻璃教堂而去。 施夷光虽然没有出力,却也苦不堪言,在他的后背上被狂风吹得像个凌乱的鸡仔!至于她的帽子,早就被吹飞了,一头长发网似的,全糊在了白令犀的脖子上。 “妈的!可恶!”她大骂,骂声都被风吹走了。 固然,她心里仍然是不待见白令犀的。但是她也知道,强劲的风,越走越窄的道,就是为了让白令犀跪下,膝行着一点点走向教堂——这是教堂里的人要给他下马威,故意如此。 她的心里涌起十分恼火来,眯眼看着远处的教堂,嘲讽着: “本事不大,倒是很会折辱人。” 终于,白令犀靠着一路爬行,来到了教堂的门口。 狂猎的风一下子消失了。 教堂这里,温暖,云带来湿润的空气,包裹着他们被吹得干裂的皮肤。 他松了一口,放下施夷光,一下子倒坐在了地上。 之前的一路上,汗水只要冒出来就会被吹干,现在没有了风,他的额头亮晶晶的一片,汗珠向下涌。 他挤出眼中的汗,抬头看去。 近在咫尺的玻璃教堂高耸巍峨,墙壁是一体建造而成的。 乍一看,材料似是巨大而珍稀的月光石,在日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光,美得悬浮而不真实。 但白令犀视力极好,一眼看出来那些若隐若现的蓝色并不是什么反光,而是蓝色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各种语言的文字在翻滚。 像是一个巨大的模型处理器。 在这个数字搭建的教堂门口,莲花教主早就站在那里,一身白袍在空气中轻柔地飘荡,目露慈爱: “迷途的鸟儿,你终于来了。” 白令犀没搭理她,反而看向施夷光,为她整理被狂风吹乱的头发:“你还好吗?” “好蠢的问题,我好什么?!我被吹得差点看见我太奶了!”她简直要气炸了,“我的脚还是没知觉!脸上还有你的血,现在被吹干了,我的脸皮都要跟着裂开了!还有我的头发!”她拎起来,哀嚎一声,“你看,像蜘蛛网一样!都打结了!还有……” 她本来抱怨得正流畅,看到白令犀含笑的模样,突然就一顿。 她一下意识到,这样的抱怨实在太过亲昵了。 像是小孩子对父母抱怨,妻子对包容她的丈夫抱怨,好像知道抱怨了,对方就一定会温柔地安抚她、抱着她,直到让她平静下来,怨气烟消云散。 这个发现简直叫她感到恐怖。 眼看白令犀果然要开口安慰,她一把捣住他的嘴,喝道:“你别说话!” “唔?”他不解地望着她。 “就不爱听你说话。”她说完,又看向莲花教主,“你也别磨叽了,我知道凶手是谁。” 莲花教主的道行高深,被两个人忽视了这么久,依旧维持着一脸微笑,“是吗?那太好了,二位请跟我来。”她温柔娴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教堂里,居然是一个旧式电影院的样子。 “二位请坐。”莲花教主领着两人走下台阶,请他们坐在了电影院第一排的中央,自己则站立着,俯视着他们:“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杀害真珠夫人和莉莉的人是谁了。” 施夷光微微一笑:“是她们的爱人。” 教主微笑着表达了困惑,“哦,你恐怕需要说的具体一点。她们的爱人,是弗兰克,还是王福伟?” 施夷光狡黠一笑,识破了她的诡计,却仍顺着她的话说:“真珠夫人是被弗兰克杀死的,而莉莉丝,是被王福伟杀死的。这两位男士,都杀掉了对方的妻子,还装出要帮助对方寻找的样子,实在鸟心叵测、鸟心不古啊。” 麻雀的笑容隐隐有点得意:“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她摇头:“不,这是我的一部分答案。 根据线索,推断到这里,好像就已经到头了。但是有一些细节,却令我格外在意。 首先,就是这两个镜面相对的奇怪世界。为什么鸟类会被分为麻雀、白鸽和乌鸦?为什么他们之间又存在着等级呢?” 莲花教主紧闭着鸟嘴,没有吭气。 施夷光笑笑,看向专注的白令犀:“这个问题,我一会儿再为呆滞的白先生揭晓,我们再看下一个问题。在两个鸟类的世界里,为什么只有两位死去女人的照片,是真人呢?这个问题一开始就困扰着我,尤其我们的教主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什么无我无你,无生无死,实在是让人介意极了。不过,后来我根据线索去了莱尔的住处,好像有点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了。 在莱尔的住处,居然住着很多光屁股乌鸦和白鸽。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天体爱好者,所以让白白脱光了去和它们沟通,可他们仍然不说话。我又想,也许是因为那里是贫民窟,住在那里的鸟穷,所以身体不好,多多少少脑筋也要沾点毛病。 但是走出公寓的时候,我感到疑惑,如果说莱尔居住的地方是贫民窟,为什么麻雀也在其中呢?至少我们在外面世界所遇到的麻雀,都是高端人士——开着豪车,西装革履。而只有在莱尔的住处,麻雀也光着屁股蹲在笼子里。 这样一想,我发现有趣的点就更多了,为什么只有莱尔的门前有名字,而鸟类的笼子只有编号?为什么莱尔的公寓里有高端鸟粮,它们一看到就会围拢过来?” 她顿了顿,以一种充满了戏剧性的语气说道:“因为,莱尔,是它们的主人。” 她看向白令犀,那表情仿佛在说:老娘是不是已经把答案送到你嘴边了? 白令犀委实没太听明白,又不好辜负她眼中的期待,沉思一会儿,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像王福伟说的那样,莱尔确实搞了y乱趴?” 施夷光一秒破功,白眼险些翻得要收不回来了! “屁屁屁啊————!白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屁话?什么y乱趴?你现在是不是脑子里只有y乱趴?!我说的主人是那种意思吗!?!” 白令犀在狂风暴雨的咒骂里低下了头…… 莲花教主眯着眼笑问:“那么,西子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施夷光深吸一口气,这才又端起架子:“我想说,我理解你的教义了。A世界和B世界,其实,只是莱尔的内心一分为二的映照吧。” 这话说完,莲花教主的神情紧绷,慈祥的眼神变成了难以置信。 施夷光欣赏着她便秘的神情,满意地笑了:“这位莱尔,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是个鸟类爱好者,养了很多麻雀和白鸽。那么第一个问题就有了答案——世界的居民是麻雀和白鸽,是他现实爱好的照应。另外,莱尔在现实世界里或许也是个警察,穿着黑色的警服,所以他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了乌鸦。其余所有的警察,或者做过警察的私家侦探,也都是乌鸦的形象。 基于这样的发jsg现,我想,为什么只有真珠夫人和莉莉丝有人类的脸就很好解答了。因为这两个人对他来说,一定都很重要。甚至——”她一字一句给出了结论,“就是被他杀掉的。” 十几秒过去了,莲花教主这才艰涩地开了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施夷光抬起自己的手来,偌大的钻石戒指熠熠生辉:“真珠夫人的戒指里,有莱尔的名字。在现实中,她应该就是莱尔的妻子吧。因为内心对妻子还有感情,唔,或者独占欲,所以即便是在幻想出来的世界里,仍然保留着戒指上的刻字。这是他的潜意识留下的痕迹,大约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而在B世界里,莉莉丝出轨王福伟,弗兰克到处找寻她……那么,莱尔或许在现实世界里也出轨了,就是和莉莉丝。出轨后,真珠夫人接受不了,想要离开他,却被他失手掐死。而莉莉丝是个风一样自由的女人,对他大约也不是真心,被他用自杀的假象结束了生命。毕竟,莱尔是警察,具备很强的反侦查能力,所以不会留下太多痕迹。我想,弗兰克大约也怀疑过他,至少,也是知道莉莉丝和他之间的□□,所以才会试图通过他找到莉莉丝。 我还记得,测评里还有一个被殴打的贫民窟男孩,大概也是看到了他的所作所为,想要敲诈勒索,才被他用一个荒谬的理由打得不说话了吧。” 说到这,她抻了一个懒腰,笑了:“所以,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了。一个养鸟的警察,因为出轨,杀了妻子和情人,又捂住了证人的嘴巴。他可能没办法面对自己的行为,于是创造出来鸟类的世界。 对于他来说,在这个世界,他自己仍然是公正的执法者,而这两个女人的死,则变成了弗兰克和王福伟的谋杀。这个时候,我就终于明白了你的教义。难怪你说,无所谓天上,无所谓地下,我即是你,你即是我,因为这个世界的一切,你、真珠、莉莉丝、那些破鸟,甚至于此时的我和白令犀,都是莱尔一个人。 他就是所有人,所有人都是他。” 白令犀震撼地看着她,又看向了教主。 “让我不解的只有教主你的角色,你的实际存在又是什么呢?”她感兴趣地端详着麻雀的脸,“是莱尔的良知吗?还是说……”她笑了,“一个趁机混进这里、别有用心的偷窥狂呢?” 莲花教主脸色阴沉,没有回答,居然转身从旁边的安全通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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