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于他而言,尚处在生存以下的阶段,喜欢不喜欢的也没那么重要。 盛昕音见他魂游天外似的,伸出一根手指的头在他脸前晃了晃,“嗯?问你话呢。” 周屿回过神来,低声答:“哦,我不挑食。” 盛昕音思考了两秒钟,她刚举例说了一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他这是在暗戳戳说她挑食咯? 她没好气地说:“你什么意思啊……” 要不是看在他刚救过她命的份上,高低要呛两句,但盛昕音只是说:“你妈……我是说,我表舅妈,她……上次我忘了问你,她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是同班同学的?是不是她来校门口接何经纬那次,我还说要捎你一段被你拒绝了。” 周屿含糊“嗯”了下,明显不想多谈,阖目靠在枕头。 盛昕音没再多说,出去上了趟洗手间,她有些奇怪,为什么警察还没过来找他们做笔录? 这个疑问一直延续到晚上,大概是失血加输了安神药物缘故,拔了针以后周屿很快就睡着了,盛昕音无聊,想着下楼溜达一圈,顺便等郑姨到了拿饭上去。 刚到病房楼下小花园,盛昕音就看到坐在长椅上身穿白大褂的宋修然。 “宋医生?”她走过去打招呼,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看清楚他疲惫难看的脸色,“怎么了?” “是你啊。”看清来人,宋修然拍拍身边的位置,“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盛昕音落座,“出什么事了吗?” 他不答反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盛昕音怔了下,照实说:“记得的,两年前你在飞机上救了我小姨。” 他自嘲笑笑,“那怎么装不认识我?” “没有装。”盛昕音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前几天刚想起来的。” 宋修然又笑了,陷入回忆,“当时,你带着空乘找到我,说你是不是医生?我很诧异,问你怎么知道的,你回答说登机前注意到我在看一本杂志叫《柳叶刀》,是医学相关的。那年我只是一名刚开始学医的学生,听到广播以后一直在迟疑要不要站出来,如果不是你给我那么大的信任,我也不敢放手去做,谢谢你。” 盛昕音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但情况紧急,宋修然愿意承担未知的风险施救实属不易,搞不好要毁掉前程。 她有些不好意思,“该说谢谢的是我。” “那本杂志上有篇论文就是我现在的导师林主任发的,今天他被一个患者家属砍了六刀,全院的专家都叫回来了,救到现在才脱离生命危险,但他以后可能再也上不了手术臺了。” 盛昕音气得不行,“啊?” 宋修然继续道:“幸好原本要来找你们做笔录的民警来了,不然林主任今天可能就没命了。” 盛昕音不明白怎么总有人这么丧心病狂,就听宋修然解释说:“那个人的女儿才刚满十五岁,出车祸失血过多,没下来手术臺,是林主任主刀的。” 盛昕音义愤填膺地口不择言:“砍医生算什么本事?他怎么不去找那个撞人的司机……” “对方是毒驾,司机当场死亡。”宋修然侧眸看她,“你应该还有印象,三个多月前,在明理路。” 盛昕音哑然,虽然对于她来说,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她确实还记得平洲那场震惊全国的特大车祸,起因是有个富二代光天化日之下在市区将车速飚到一百八,当时正值周五下午放学时间,人行道上惨不忍睹,后续伤亡情况她没过多关注,竟然是毒驾,被撞的女孩和家庭真是无妄之灾。 可惜十年后她跟宋修然相亲时虽然还算合拍,但没来得及聊得太深入,如果提前知道他导师的事,说不定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隔了好久,她才说:“……那也不能赖在医生头上啊。” “那天救护车送来好几个车祸受伤的人,轻重都有,他认为是林主任判断失误,没有尽全力先抢救他的女儿。”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走进死胡同是很难转变的,盛昕音无话可说,问:“人抓住了吗?” “没有。”宋修然疲惫不堪地呼出一口气,“跑了。一听到有人喊警察来了就跑了。” “欺软怕硬。”盛昕音望着他,笃定说:“一定能抓到的。” 宋修然与她对视一瞬,无力道:“但愿吧。” 周屿出院后的次日,高考出分,早上他接到了班主任武老师的电话,除了恭喜他取得本届全校最高分之外,让他穿校服来培成中学接受电视臺的采访。 周屿跟盛昕音联系后,先到达市图书馆附近。 他们所有的出行轨迹都尽量和上次保持一致,凶手却没再出现。
第20章 祖母悖论 为了降低那个莫须有凶手的戒心,盛昕音和周屿是分开坐的。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洒满角落,窗外的绿意盎然与室内原木色的通顶书架相得益彰。 盛昕音点了杯咖啡,懒散地靠在图书馆一楼窗边的沙发,低头给周屿发消息。 “昨天听我爸说,游乐场那人就是冲着我来的。他跟警察的口供说是因为我爸身边总是一堆人跟着不好下手才盯上我的,一连跟了我好几天才找到这个机会。” “有没有可能是,如果我像上次那样没去游乐场,他就会到今天在图书馆再出手。”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凶手落网,循环已经结束了。” 盛江还告诉她,工程款早就按照合同约定足额付给了承建的建筑公司,但对方资金链有问题,私自暂时压下一部分没有发放,包工头被蒙骗,同时为了推卸责任,一直对手底下人说是甲方的问题,而这个工人家裏刚出生的孩子生病急等着用钱,这才有了这场报复。 没想到看着挺窝囊,刚进去就痛哭流涕忏悔坦白所有罪行的人,竟然有胆量行凶。只能说是他自认为已经走投无路,其实若是再等等,很快就能柳暗花明,走到命运另外的分叉线上。 周屿手机搁在桌面,看着那一排对话框,用没绑绷带的左手敲了一行字:“那十年后要杀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盛昕音想起周屿后来给杨帆写谅解书,不把他送进监狱时说的话,类比推理道:“故意伤害他人,肯定是要坐牢的呀。万一他判了十年或者十年以下,出狱之后为了洩愤,再找我麻烦,弄出了电梯爆炸,不是正好对上了?” 这么说倒也算合理,但如果上次这人最后根本没出手呢?基于此,假设真正的凶手尚未出现也能说得通。 况且—— 周屿摘下眼镜,掐了掐眉心,以期缓解眼睛越来越严重的酸胀和模糊症状。 血条似乎还在持续减少。 盛昕音见他一直没回复,看了眼时间,起身径直走过去,“要不然我们先去学校吧,武老师不是说电视臺的采访是十点半吗?别迟到了。” 刚进教室,周屿就被武老师、李彦和几位记者一拥而上围住,紧接着就开始对采访流程,被晾在一旁的盛昕音只好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又是一年毕业季,这个时间段各个年级都陆续开始放暑假,这栋教学楼主要是高三年级使用,此刻除了一些来咨询填报志愿的学生和家长,人不算多。 李彦走过来,笑嘻嘻地跟她闲聊,“恭喜啊,我们小周同学也算是潜力股了吧。” “什么?” “游乐场那天,他都舍命相救了,你还没感觉出来?”李彦满脸“你在装”的表情,“他肯定喜欢你。” “切。”盛昕音不以为然,周屿对她可不止一次舍命相救了。 李彦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和盛昕音一起当背景板,为周屿鼓掌。 周屿站在镜头前,讲述了自己复习备考的过程,和几句鸡汤。 盛昕音听到记者老生常谈问起他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时,周屿说还没想好。 天气太热了。 盛昕音见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便独自下楼去便利店买冷饮,拎着两支雪糕上来,恰好看到周屿和严霜在走廊尽头的阶梯,似乎是又起了争执。 盛昕音进退两难,只好暂时避在墙边。 严霜手裏捏着一张银行卡,递了好几次周屿都没接,“你上大学难道不交学费?” 周屿声线一贯的冷淡,听起来很不耐烦,“我说了我不需要。” 盛昕音猜测大约是周屿考了全校第一,而她的继子何经纬连本科线都没上才让严霜的态度转变。人一旦有了投资价值,亲情就会回归。 眼看周屿油盐不进,严霜语气也冷漠起来,“……不管你收不收这笔钱,都不要再跟音音来往了。” 盛昕音这几天在家裏,听夏语冰说得最多的就是该怎么做才算感谢周屿,尤其是听说他家境不好,甚至开始张罗让公司宣传部从今年开始专门设立企业奖学金,盛江还打趣她,别人最多是因人设岗,她要因人设奖。 要不是盛昕音含糊其辞混过去,夏语冰可能早就忍不住把周屿的身世调查个底朝天了。 严霜怕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暴露,给周屿施压是必然的。 周屿一直默不作声,严霜歇斯底裏起来,厉声责问:“你不是答应过我吗?那次在校门口,音音说要送你我就觉得不对劲……当时我找你,你还说是我想多了,结果呢?她妈妈说你为了救她连命都快搭上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做?真想跟她在一起吗?” 她冷笑了下,厉声诘问道:“你的存在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弱点吗?盛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女,掌上明珠一样,你爸那些事儿,再加上我,你……你配吗?” 盛昕音怔愣片刻,她没想到平时温柔贤惠的严霜竟然会对周屿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而且似乎还不止一次。 以她对周屿的了解,尽管深陷命运的漩涡,满身枷锁,他却从来没觉得低人一等过,现在竟然被亲生母亲贬低到尘埃裏,他一声不吭,她却没忍住,走出去叫了声,“舅妈——” 严霜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慌忙扯出笑脸,“音音?你也来学校了啊。” 盛昕音站在周屿身旁,“我来咨询填报志愿的事。” “那……经纬还在楼下教室呢,我先走了。” “舅妈——”盛昕音叫住她,语气平静,“你和周屿的关系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盛昕音看着周屿有些发白的脸色,“不是他告诉我的,我也不会到处乱说,以后你不要再因为我找他了。” 严霜背对着他们听完,没有回头,往楼下走去。 盛昕音静了一会儿,什么都没问,而是从袋子裏取出一支冰棍递给他,“喏,给你买的。快吃,不然要化了。” 周屿垂眸与她对视片刻,接过冰棍拆开包装,咬在嘴裏。 盛昕音也拆开,舔了一口雪糕,重新找了个话题,问:“你不是要学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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