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们两个的视角,牧时应该是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她跪在牧时身边,很轻的,很眷恋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亓越阳说:“岑向筠,不要。” 岑向筠冷静地对他交代了几件事,然后正正地看着他:“我有一个道具。” “可以指定一个人,”她说,“暂时忘记某样事物。” 牧时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但是他在嘶吼,挣扎着,双目通红。 “亓越阳,”岑向筠说,“离开这里以后,就给他用一下吧。” 她笑了,“逃避虽然可耻,但还挺管用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凭什么。 凭什么是你走,凭什么被抛弃的是你。 凭什么记得你的是亓越阳,忘掉你的却是他自己。 凭什么是亓越阳? ……她坠入深海。 那瞬间,牧时想到很多很多事情。 他想到抠门得离谱的亓越阳,总是执拗地攒着数目惊人的积分,并且到处打听德亚多的事情。 他想到无数次,也有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亓越阳的沉默、亓越阳移开的目光。 怪物的触手在上升,而她在下坠。 牧时毫不犹豫,跟着她一起跳下去,海水吞没他的呼吸、他的挣扎、他的一切…… 但是他被另一个人抓住了。 德亚多说:“老天!你真的好重啊!” 牧时如梦初醒。 他抓住德亚多的手:“你可以复活玩家,对不对?” “他、他们说,”牧时喘息着,声音发颤,“只要给你足够多的积分,你就可以把死去的人从黑核带回,对不对?” 在他充满希冀的目光中,德亚多点头。 然后又勾起嘴角,“但是她不行。” 那瞬间,牧时眼里好像有什么碎了。德亚多痴迷地看着那些极端的情绪。 “为什么?” 牧时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德亚多一边躲,一边飞快道:“看不见,听不到,无法记忆,没有感知!” 牧时僵硬。 “你真的觉得,这一切是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小破道具,能做到的吗?” 绿得发黑的海水渐渐消散。 雨声伴随钟鸣,回响在耳边。 德亚多身后,阿台淡淡地看过来,女巫身上开始燃烧一种黑气。 德亚多循循善诱:“你看过了这里了,还记得吗?” “我可以告诉你,”他轻笑,“死去的人不可能会来这个地方,或者说,任何人类,都不应该来到这个地方。” “你不是和人组队进来的吗?” 德亚多耸肩:“你就没奇怪过,你在这里,他去哪了吗?” 牧时本能地抗拒他的说法:“你胡说,这里明明还有其他玩家的,他们……” “他们都是假的啊。” 这是怪物的老巢。 这里的主人不可能接纳任何一个异类。 阿台轻描淡写:“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游戏。” “为她而生的游戏,”阿台说,“你不是她的目标,只是这个故事恰好需要你来参与。” 德亚多说,疗养院从始至终,都只有两个人类。 “或者说,三个?” 德亚多难得觉得有点头疼:“反正,你要找的那个人,她出现在这里,是一个意外。” 德亚多埋怨地对阿台说:“你早就知道了吧?你们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过?” 阿台淡淡地说:“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 “成吧。” 德亚多长话短说,看向牧时:“德亚多是最高尚的商人,最尊重他的顾客……我是说,你现在依然有反悔的机会。” 他竖起一根手指:“这个地方很特殊,一个人要出去,就需要另一个人来替代她的位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音:“我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瞒着所有人,来帮你这个忙的。” “游戏不会再来第二遍。机会一旦错过,”他笑嘻嘻的,“可就再也没有咯!” 手腕上的两根红绳越来越烫了。 牧时轻声问:“她出来以后,那个诅咒也会在我身上延续吗?” 看不见,听不到,无法记忆,没有感知。 一个人永远消失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永远。 德亚多看向阿台。 女巫不耐烦地说:“当然。” 雨越来越大了。 牧时扯起嘴角,“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给我的红绳,”他说,“又是从谁身上拿来的?” …… 装着林一岚档案的抽屉,并不在那个幽深的房间里,而是在另一个地方。 回去的路上,Z其实还是不太想的明白,为什么那个“真正的病人”,会是林一岚。 但是女巫不会对他说谎。 Z定下心神。 一路走来都非常顺利,他原本以为会遇到稀奇古怪的意外,但疗养院莫名的平静。 他回到那里时,林一岚正趴在窗边。 透过被水淋湿的玻璃,努力地去看那面巨大的花墙。 “说起来,我还没有出去过呢。” 林一岚说:“病人是不是都不可以去那里呀?我好像就不行。” 亓越阳说:“没有这样的规定。” 林一岚点点头,又说:“真好看,就算是那么大的雨,也冲不掉上头的颜色。” 亓越阳把档案和药水放在她身边。 他告诉林一岚,她就是那个“真正的病人”。 她有点怔愣,懵懵地揣好药瓶,又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吧。” 林一岚扭开药瓶,“那我是得了什么病呀?” Z翻开档案。 照片中,她蜷缩在窗边,孤零零的一小只,懵懂地看着镜头。 “……被涂黑了。”Z说。 病症那一栏,有人涂掉了上面的字。 林一岚皱起眉:“好吧。” 病人找到了。她信任亓越阳。 喝下药水,这个游戏就结束了。 Z翻阅着档案,林一岚试探着舔了舔透明的药水,没有味道。 她忽然注意到,Z的手上没有那根红绳了。 皮肤出现了与她一致的龟裂,甚至更严重。 林一岚问:“你的红绳去哪啦?” Z说:“给……” 林一岚仰头,将药水一饮而尽。 刺眼光束亮起。 “给谁?”她揣着药瓶,回头问。 纸张跌落在地。 她懵懂地抬眼,发现Z消失了。 雨停了。 月光淋在死寂的疗养院上。 林一岚推开门,一 步步,走在空荡荡的疗养院里。 “亓越阳?” “Z?” “牧时?” 她叫了很多人的名字。 然后她发现,这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系统加载中……】 【副本名称:(x的疗养院)】 【通关等级:s】 【积分清算中……】 【获得道具:(是否查看道具清单)】 【通关评价中……】 【完美的决策!作为唯一胜利的赢家,您的运气真是叫人叹服……】 【大富翁!没有人比我更懂积分~】 【颗粒无收!嘘,可没有人敢说这个地方穷得一批……】 亓越阳按住额角。 好一会,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个游戏里,他一开始就失去记忆,直到最后都还在以为自己是疗养院里的医生。 他思绪混乱,默默复盘着,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动静。 亓越阳抬头。 窗外的明媚日光撒在女孩身上。 岑向筠皱起眉:“我的酸奶呢?亓越阳,都被你吃了?” 关上冰箱时,她碰到旁边的照片。 相框掉到亓越阳脚边,他梦游似的,把它捡起来。 两个人的合照里,空了一个中心位。 相框再度落地,亓越阳迷茫地,站在那里。 …… 栅栏外,浓雾中,男人的身形渐渐浮现。 德亚多跟在他身后,“游戏结束了,您终于可以回去了。” Y透明的瞳孔倒映着眼前的疗养院,“她好像还不明白。” “我告诉过她的,”他嘴角含笑,轻声道,“我留下了惩罚。” 不只是城堡中,亓越阳的死去。 更是那个被涂抹和隐瞒的病症。 “真笨。” Y自言自语地说:“小孩子的主意,怎么能比得过大人的阴谋诡计呢。你说对吗?” 德亚多不置一评。 疗养院正在慢慢塌陷,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一片虚无。 没有颜色,更不可能有阳光或者雨水。 只有一个迷茫的女孩,站在那里,还是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Y终于踏进了这里,很可笑的,他居然当了一个被驱逐的主人。 “一岚真的变聪明了。” 透明的瞳孔微微缩起,眼中含笑,他很平和地说:“用游戏模糊规则,把他留在这里,的确是一个高明的设定。是有谁帮你想到的吗?” 林一岚摇头。 她还是很迷茫,带着困惑的神情让Y发笑。 德亚多好心给了她解答:“你想用游戏让他留下,但是他也可以用游戏,让那个人消失。” 那个被模糊的病,叫幻想。 她的病是幻想。 华丽的城堡、枯寂的疗养院,奇怪的医生、发疯的病人。 爱她的人、她爱的人,朋友、仇敌,全都只是她的幻想。 从一开始,Y就堵死了她所有的路。尽管她甚至做到了把他短暂地驱离。 似乎不忍看到女孩露出的脆弱神情,德亚多移开视线,“好了,闹够了吧。” “一个人类而已,也差不多该停了。” “看你折腾的……” 德亚多一愣。 为什么哭了。 Y走到她面前,很轻的,擦掉了她脸上的泪,“小孩子的贪心,也是得有限度的。” 顿了顿,他又轻声说:“瞒着我做什么呢?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又不是不会给你。” 林一岚哭着扑到他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又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类,难道他真的对那些异样都没有察觉的吗?” “会不会,是他也不想要你?他不愿意为了你呆在这里?” 她哭得更凶了,湿热的眼泪糊在Y的衣服上。 Y叹口气,继续安抚:“好了,好了,我会帮你,不要难过了。”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透明瞳孔闪过诡秘的情绪。 他在心里补充,如果你要的,真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第200章 你从山里走来1 【游戏加载中……】 【滋滋……滋……】 子弹从亓越阳身侧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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