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童抬起头,与她对视,却见那甜美的脸布满了鲜血,笑容转为哭泣,笑意盈盈的声音变成了声嘶力竭的哭声。 “小童,我死去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咚的一声,小梦人头落地,就和她在游戏中死去的那时一样。 …… …… 诗童惊醒时,枕头已被眼泪粘湿。她茫然地望了一圈,才恍惚地想到,原来这才是梦。 ……这是梦。 这样甜美的日子是梦,那世界末日为什么不是梦?镜子迷宫为什么不是梦?无穷无尽的生存游戏,为什么不是梦? 为什么好梦是梦,噩梦却是真的。 进入未来的第二天,她在家里发呆了一整天。她在每个屋子都坐了一会,翻遍了相册和日记本。 她在相册里看到了自己十岁、二十岁、五十岁、一百岁的场景。原来她就这样在这个家里长大了,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她平凡的一生在几张照片里滑过去,右下角标着时间:1993、2003、2013、2023…… 她毫无遗憾地死去的时候,是2093年。她健健康康地活到了一百岁。 诗童看着自己百岁照片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老人的脸,情不自禁地幻想着,如果她没进入游戏,在现实里是不是就会这样过一生。 正出神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2193年。 这是一条没有残酷淘汰游戏的时间线,但她来到了错误的时间点。 原来她渴望的不仅是活着,更还有自己拥有的一切。 …… 进入未来的第三天,诗童发现自己不会累,也不会饿,但会无聊。 她去了小时候常去的电玩城。那里没有电,什么都*玩不了,但还有一个抽奖转盘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小时候这里人很多,抽奖也要排队。她想象主持人站在转盘旁,热情地邀请她上来,说“恭喜这位幸运的小朋友”,然后她转动了转盘,看上面的一等奖二等奖糖果游戏机的字样在飞速转动中变成一片黑影…… 转盘停止了。 上面写着:长命百岁。 诗童笑了笑,这祝福在这时显得像个诅咒。她二十岁,要是在这未来里活到一百岁,那还要在这样孤寂的城市里待上八十年。 她最开始觉得荒诞可笑,但过了会,忽然又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真要在这里度过八十年,她该怎么办? 她很快冷静下来,让自己忘记这种恐怖的可能性。要知道,这里可是她恐惧的未来,如果她更加恐惧,那这未来就变得更难逃脱。 她是一定要离开这未来的,因为梅子喻还在游戏中等她。她相信梅子也和她一样面临这样的困境,但梅子会离开,她也一样。 梅子在等她,他们也在等她——她的家人,她的生活。她要和梅子在游戏里汇合,然后一起成功逃脱这游戏回归现实。 她已经辜负了小梦,不想再辜负其他人。 于是,她就在这里度过了温暖的春日,闷热的夏日,清爽的秋日,然后,是漫长的冬日。她缩在床边,看窗外簌簌落下的雪,心想,梅子喻还在等她。 手上布满了一道道血痕,身上有着无数淤青。实在忍不了的日子里,她尝试过用破坏自己的身体来缓和情绪,但那只在最开始有一点用,没什么能缓解这样巨大的虚无。 回忆已经彻底将她吞没,她有时会分不清什么是虚假,什么又是真实。 她蹲在屋子里时时常幻听门外有好友和家人的脚步声,有时也会感觉夜里远处那片黑影是梅子喻来找她。但她很快就会发现那都是假的,她活在一种空洞的、没有人的现实中,哪怕她知道这也只是一种幻影,但对她来说确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这时诗童就会想:她还在等她。 他们还在等她。 所以,都会过去的。 只要……再熬七十九年。 第44章 镜子迷宫五、观测者 ◎草履虫◎ 这是梅子喻进入的第五十面镜子。 又或者第一百五十面,她记不清了。最开始还一扇一扇地数,一个患者的过去,一个明星的过去,一个平凡人的未来……到后面她不再计数,只从他们的世界里匆匆走过,杀戮,追逐,看着他们挣扎着离开痛苦的过去,又或者陷进未来里出不来。 她去了面包的未来,小屋的破锁一踹就开,那只巨婴用刀剖开了,不过是一条小小的蠕虫。她去了龟壳的未来,他已成了一片骨架,电视上显示着他通关了一亿次,拉开窗帘,外面什么也没有,血红的魔鬼之眼只是一张贴纸。她还去了春笋的未来,这个和她没什么交集的女生站在一口巨大的井里,望着洞口的一丝光芒千辛万苦地向上爬了一万米,到顶了却发现井没有出口,只是一顶白炽灯。发现自己所有的期望是一个骗局后,她立刻便放弃了继续挣扎,松开了攥绳索攥出鲜血的手,坠入黑暗之中。 还没有人走出过他们的未来。 她呢?她会走出来吗?梅子喻想着,但她过了这么久还没碰到一扇自己的镜子。 大概是第一千零一面镜子时,她看到了自己。 镜子里的那个梅子喻被人推入河里,这次未能抓住岸边的岩石,很快挣扎着淹死了。 这是她的过去,但却不是第一人称视角,这段过去不属于淹死的那个人,而是站在河岸上静静观察着她的那个人。 她好像被套进了某个人的身体之中,看过自己的死亡后,低头在本子上记下了什么。 30分。 记完之后,没再管河中的尸体,站起身继续向前走。 这里都是梅子喻家附近的街道,却一段老一段新,有火热的路边餐厅——她记得自己十八岁时这家店就倒闭了;也有一家新的密室逃脱馆——明明是二十岁后才开的新店;走过来的路人,有人穿着零零年的新潮衣服——虽然现在看来有点土;也有人穿着当下流行的简约风。 好像几个不同的时空拼接成了一条路一样。 记分者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夜幕和暴雨同时降临,他来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区,看着雷电击下,两个奔跑中的人双双倒地。他甚至没有凑近去看,就在本子上记着:10分。 大概是因为她死之前没来得及挣扎。 他又向前走。大约又记了十次分后,没再看到更多的梅子喻。 “没有了吗?”他喃喃自语,似乎有些失望,“就这样吗?” 本子上出现一行字:“是否更换观测目标?” 他犹豫了下,翻了一遍所有的打分记录,最后写:“否。” 本子问:为什么?她已经没有观测的价值了 他写:我还没有打出过一百分。 他笔锋顿了顿,又缓缓地写道:毕竟她是我的 后半句没能写完,他听到前面有吆喝的声音,是叫卖着抽奖的路边百货。 他从阴森的雨夜里走出,踏入被晨光笼罩着的小街道,随便抽了个号码,毫不意外地站到领奖台上…… 又在台下看到了熟悉的脸,那个唯一被没抽中的倒霉蛋。但倒霉不止于此,她激动地冲上讲台,对他说谢谢,抱住了自己得来不易的奖品——然后微波炉爆炸了。 ……2分。他叹了口气,心想,是概率调的太低了,也不怪她,改成3分吧。 他合上本子,嘈杂的人们安静下来,又回到了事故发生的前三十秒。走下台时,却在攒动的人群中又一次看到了她。这次刷新的有点快,大概每一个梅子喻都会在这里长跑,然后看到抽奖活动时毫不犹豫地取上一个号码牌。 他笑了笑,又抽了一次奖。 这次梅子喻还算幸运,爆炸后延了几秒,没有炸到她。她失落地离开时,他忍不住叫住了她——这种极低的存活可能性,让他难得产生了一次干涉的欲望。 但她拒绝了。 星用笔敲了敲本子,思考了片刻,写下:邀请她进入试验场吧。 本子回:哪个? 星写:就这个她。 他走入廉价又破旧的老小区中,进入某层楼。本子忽然说:如果不调整概率,一切都不会改变。 它给他看了它的推演:本子上出现了一行行字,描述着女人如何一次次惨死,开门后被杀手一刀捅死,从门里闪出时被电击中,从楼上跳下来时摔断了脖子…… 星打断了不断衍生的字句,写:那怎么办? 本子:如果你已经决定干涉,想修正她的行为 本子:就在小概率事件发生时,给予一些奖励 本子:比如,你可以调整成就库的调取规则 星一愣,写:这算违反观测者规则吗? 本子:当然 本子:但观测者总是会违反的,还没有例外 本子:只是看你的例外发生在什么时候。 星想了想,还是写道:就她吧。 他把触发成就的概率从1%调整成了10%,问:这个改动算大吗? 本子:对她来说,算的。 “有影响就好。”星笑道:“就算是观测者,也会厌倦一样的结局。” 他看着梅子喻从楼上跳出来,情不自禁地跟上去,想看看这次会是怎么样的发展。迈出的那时,楼群向后退去,他被从天而降的黑影砸中。 看着自己的尸体以及梅子喻远远跑走的背影,星无奈道:“我也是成就的一部分?” 本子说:你调整了参数,你已经不是纯粹的观测者了 星过了好久才说:“这听上去,有点恐怖。” “我只想观察,不想做玩家。” 本子:你不想被观察? “当然……”星话未说完,忽然警觉地转了一圈,“有人在看着我。” 他感到有两道带着探究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但无论怎样都找不到那来源。这注视似乎不来自于外界,而是……他的体内。 “出去。”他拿出武器,对着自己的脑袋,沉着脸说道:“不管你是谁,不要观察我。” 被注视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超强的存在感裹挟他的身体,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 噗呲。 他将武器插入自己的胸膛中。 注视,消失了。 …… 梅子喻一阵毛骨悚然。 星就是星星,是拉她进游戏的人,也是让她拥有这些小概率成就从而一次次死里求生的人。但同样也是一直观测她、看着她反复死亡并打分的人。这个分数,似乎和她的求生意志有关。 所以,这是星的过去。他的过去只做一件事,就是观察梅子喻的死亡事件。 比起一直被人观测,更让人感到惊悚的是他和本子说的话:概率、成就、观测价值……这是否说明,她进入游戏之前的整个人生也都只是一个游戏,或者一场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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