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邵言有些着急,准备拿手机拨通电话。 然而在步茸选择上公交车的那刻,雅贡市的时间便停止了,整个世界像碎纸机碎掉的纸片分崩离析,如梦似幻化为泡影。 步茸从车窗往外看,神情震惊,她揉了揉眼睛,仍然是不可置信的状态。 “你现在肯定在想,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生活了17年的城市怎么变成了纸屑,这么容易就被瓦解了。” 司机从驾驶位站起来,公交车仍然自动开往目的地。 步茸早就注意到开车的人是栩牡神官,他只不过从老年样貌变得年轻了,像水族初相见时那般模样。 “你没有怀疑过你的城市么?猎奇、诡异、有时候又在关键时刻失去逻辑。什么有异能的人,魔法师,各路玄学,还有被祸神附身后仍然能活着的傅意。瞧瞧,多么光怪陆离的都市诡闻!如果有那么个固执吝啬的神明无比偏执的创造出一个只适合养育你的温床,世界依附于你,倒也不奇怪了吧。” 栩牡斜靠在后门处,指了指步茸现在坐的位置:“那家伙宁愿死,到最后还把雅贡市留给你,是傻还是愚蠢呢?不过,今晚你能在这辆公交车上,他满盘皆输的结局说不定能被盘活呢,福祸皆在一念之间。” 步茸更加迷茫了,她完全听不懂,好像栩牡在唱独角戏,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可只有她到了现在仍然迷幻得不知所措。 栩牡笑笑:“小首领有太多疑问,不急,慢慢来。” 他轻轻在步茸耳边敲了个响指。 两人从公交车上脱离,转瞬即逝到了另一个空间。 四周湿气弥漫,树叶纷纷掉落,随着风刮过泛起梅雨季的味道,溪水潺潺,高一点的草丛能够淹没人类的半个腰肢,这时的天刚蒙蒙亮,残留着清冷,林间寥寥几声虫鸣显得更加诡谲空灵。 “第一个场景。”栩牡伸手扶住了即将跌在泥潭里的步茸。 步茸站稳后反应过来:“什么第一个场景,这里不就是山隐村的密林么?菩提木生长的地方。” “也是你的诞生地。”栩牡回应,“步茸,你的真身就是这块即将枯萎的木头根系。” 少女听到答案后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面对难以拼凑、摸不着头脑的碎片式线索中,超感官知觉让她大概率能猜到这点。 这片无比安静的密林中,菩提木的根系没有往下扎,反而破土而出,暴露在阳光下。 因她的举动,促使周围那片茉莉花长得很好,像是天生就得到祝福,久而久之,菩提木旺了身边的花草,甚至不少都生出植物类系的灵脉,可她却越来越枯萎,生命力消耗得非常快。 天空中盘旋而至野鸟,鸟粪啪叽落在了菩提木上,黏稠似痰,步茸瞬间就起了层鸡皮疙瘩,感觉自己都要不干净了,下意识就要过去找个叶子把鸟粪弄走,结果被栩牡拉住,小神官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看,当个合格的旁观者。 远传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纱织淡蓝色水裙,腰间挂着几串叮铃作响的贝壳,那张脸美得超脱俗尘,精致又漂亮,表情从第三视角看更加灵动了。 可紧接着是迎面而来的窒息感,仿佛陷入永无止境的循环。 现在的她认识那个身影,更认得出....来者相貌。 因为那人跟步茸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甚至可以说,就是她自己。 「步茸」停在参天大树下,一眼便入定了那棵不怎么起眼,并且半截埋在土里,另外半截暴露在阳光中完全枯萎的腕口,干瘪的根系耷拉着,唯独四周盛开着香气沁人永不落败的茉莉花。 「她」附身,嗅了嗅,然后挖出半个手臂长的死根,小心翼翼连同旁边的花朵伙伴也一同包裹进纱衣中,似乎非常自信地咧嘴一笑,呢喃道:“不管你化作什么障眼法,还不是被我找到了!” 「少女」身形渐行渐远,直到外面的冰面“砰”地裂开,有什么东西跳进去,才将站在密林深处的步茸惊醒。 她彷徨:“这算什么,我拿了我自己献给神明么。” 旁边的栩牡浅浅笑道:“或许可以理解为,你们两个可能从天地孕育初始就已经有了羁绊吧。那时候在奉仙湖中的小首领不知道自己身份,还是一心想要指定祸神做他的信徒呢。” 步茸礼貌笑笑,然后捏着额头,如果没有镜师瞎掺和的话,就不会有这出。 对对对,肯定不会有。 if线也是她的选择,那个选择中,她抛开了一些有的没的,应该说是执念的东西,比如害怕祸神会报复导致人间生灵涂炭就把菩提木给人家,回溯后的自己也只专注于逆转水族会灭亡的结局才能拯救雅贡这件事。 栩牡高深莫测转过头,和祸神的眸子不一样,他无神又空洞,压根从眼睛里看不出什么,紧接着响指声又敲起。 啪嗒—— 指尖消音,只剩下,栩牡轻轻呼唤:“步茸,第二个场景,你也熟悉。” 那是...... 满地的红。 血水汩汩流淌像敞开口子的喷泉。 少女伤痕累累地跪趴着,头顶是数万条紫蓝色雷电,阴狠的杀气盘旋,噼里啪啦砸落撕扯的她的骨头,单薄的身体在恐惧、在发抖,却咬紧嘴唇硬生生挺直脊梁。 放眼望去,与之抗衡的是水族上百号同宗同源和天罚不断的雷刑。 这里,叫做,议事厅。
第51章 步茸和栩牡就站在「她」身后, 无人能看到他们,这是掌管秩序的小神官职责所在。 “为什么又带我来到这里。”步茸眉眼冷峭,眉头微蹙,不知怎地,虽然已经出了奉仙湖的副本,可也曾身临其境过,所以见到这一幕,仍旧能感受到后背火辣辣的疼,浑身被雷电撕扯得痛。 栩牡严肃开口:“别急, 再等等。” 步茸屏住呼吸,她知晓,在那道比手腕还粗的雷电砸下来时, 有人...有神会出现,及时为「她」挡住刑罚。 一股肃然的杀气袭来。 步茸和栩牡同时看向身后。 那位神明大人拖着满身的红线坚定地走向这里。 祸神力量之大,顷刻间便将议事厅摧毁,他霸气地捞起快要瘫软倒地的「少女」 ,将人托举在手臂上,保护屏障开到最大,没有分毫犹豫,满心满眼只装得下信徒。 或许是站在不同的视角中看待相同的一件事。 这一次,步茸却注意到了,祸神也在痛。 红尸林的线将他的手腕、脖颈、脚踝勒出血,只要往前进,红线就会融进肉中。 神殿与议事厅的距离不算近,这段路程的艰辛何尝不是赤着脚踩在钉子上,头颅被吊起,经历了上百次被允许的折磨!又何尝不是因他死亡的水族怨魂好不容引诱祸神触犯规则进行索命呢? 数不尽的红线,数不清的细小倒刺陷入皮肤中,没有流出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触角贪心地吸食着神力,从而更加残酷歹毒的将祸扩散更大,让他更疼。 那时候在奉仙湖的步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只以为祸神想要救下一个信徒,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甚至产生了,本来就应该这样的想法。 步茸双眼通红,她心生怜惜。 「步茸」双眼通红,收起了藏在袖子里的针剂。 如果没有祸神,那时候的她也能靠着自己活下去,陈教授给的'血包'足够用了,八分钟天罚并不会要了半条命。 步茸甩甩头,算了算了,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如果栩牡就想让她看这些,那也没必要。 “步茸,他毁掉了雷刑,总要偿还的。” “我在雅贡感受祸神陨落,是因为这件事么。” “不止。倘若一件还好,那家伙的心思要做就做最狠,从不给自己留后路。” “嗯,我知道。” 栩牡缓缓摇头,无奈笑着:“你不知道,他给你留了不止一条后路。” 步茸看过去:“什么意思?” 栩牡指了指画面中祸神腰间的菩提木:“神筑有一则规定,信徒奉上的供品如果被主神以外的人污染,功效会消失。”他顿了顿,“你流了那么多血,那块特殊材质的菩提木已经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了。” “可后来,我听说,祸神为了找到哥哥偷偷带走的面具,霍乱了人间,给中转站带来了覆灭的灾难,如果只是一块任何用处都没有....木头.... .何必.....”她嘴唇呢喃道,“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栩牡敲了第三个响指,也是第三个不一样的场景。 “神筑这么赛博朋克?”步茸半吊着眼皮,毫不夸张地看到银河边际有神官驾驶着云上潜艇飞驰而过。 栩牡指了指漩涡之中的悬空孤岛:“那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祸神的居所,仙洞。” 晚霞倾泻,岛屿漂浮着熟悉的茉莉清香,夜晚的圆月孤高悬挂,祸神倚靠在那棵千年树的枝干上,飘逸的长发铺洒满地,随风摇晃。 步茸没出息地再次被祸神的美貌吸引住:“神筑竟然允许种植招鬼的榕树吗?” “他例外,毕竟是祸神,万厄源头。”栩牡耸耸肩。 榕树上,祸神因为被红线勒伤,长发下是结出的疤痕,但这种疼痛似乎并没有令他在意,而是全神贯注地捧着菩提木不知道在雕刻着什么。 步茸瞳孔骤缩,她看到了..... 随着木屑掉落,皙白手指中的菩提木渐渐成型,那是一张面具,而面具的模样是她的脸。 “怎么会这样。”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你的真身是这块木头,但是两种血液混合在上面产生了灵气,难得出现福祸相依的命格,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知道你就是这块菩提木,只可惜灵气太微弱不做点什么就会死在悬空岛。这家伙不会放弃唯一的信徒,他的东西给他了,那就是他的,更何况千万年来都遇不上的信徒呢? ” 步茸汗毛耸立:“在奉仙湖见到他那会儿,他就已经知道我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而是撕裂别的空间来到这里的,以灵魂的形态跟水族小首领不同的身体融合。” 栩牡微扯唇角:“现在的你尚未成熟,用人类的语言描述,怀胎十月,你还是个胚胎。” 步茸吞咽了一口唾沫。 怪不得栩牡会说雅贡市是培育她的温床。 如果全部都是循环往复的闭环,如果想要信徒生存,祸神又会做到什么地步呢? 栩牡不用回答。 回答步茸的是如今这个场景中留下来的虚影。 祸神将面具递给已经学会走路的越儿并叮嘱他:“作为报答,你要好好供养这张面具。” 栩牡在场外解读:“当初流血的不只是你,还有小首领那具身体。” “也就是说,面具上沾染着我灵魂中的血迹、小首领身体里的血,还有祸神的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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