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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呼吸之间，手陡然穿过玻璃窗户，渗进了房间里。 第46章 随着黑手的渗入，整个影子也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它不住变化着形态，骇人非常。 玻璃窗户根本无法阻止它的进入，先是手，再是脖子，再是四肢。 蔺如晦终于似乎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快速伸手将身后的沙发拖过来，抵在窗户上。 但影子只是微微一滞，随即如水一般渗透到沙发的靠背上。 闵梓急得嘴唇发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非人的东西，唯一的方式就是利用规则。 但规则哪一条能用，闵梓努力回想那三条提示。 思绪还在疯狂跳跃，身体却不自觉升起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闵梓刹那间脸色煞白，条件反射地看向那一片黑暗的床底。 视线死死盯着床底，嘴唇不自觉呢喃，千万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可终究还是无济于事，房间的光亮只到床底里一寸的地方，而她的位置能够清楚的看见，从黑暗中裂开一部分，逐渐扭曲变化成一只女性的手，落在了光亮之中。 这些还远远不够，被分裂出来的黑影顾不上形态如何，争前恐后地往外边挤，试图捕捉自己眼中的猎物。 作为猎物的闵梓感受到嘴唇的疼痛，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将嘴唇咬破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影子是如何藏到床下的。 自己安稳地躺在床上，影子也紧紧贴在床架，就好像两个东西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闵梓不敢再多想，而是往蔺如晦追了几步，而后者似乎也感受到情势不容乐观，迅速开口：“将所有能发出光亮的东西灭掉。” 房间里没有点灯，光源的来处只有两个，一个是外边的月色，亮得吓人，还有一个就是黑色探头发出的红光。 她立刻做出反应，扯掉桌上的黑布就想往窗户上盖，试图阻止蔺如晦影子的进入。 蔺如晦的影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就在瞬息之间，已经钻进一大半，伴随着阴冷和潮湿的味道，他抬起头（大约是？）看了前边的闵梓一眼，似乎有些恐惧，停住前进的步伐。 闵梓松了半口气，果然，按照规则她对于蔺如晦的影子有着压制效果。 她趁着这一空隙，迅速借着沙发站起来，用黑布将窗户盖住，刹那间房间里的灯光消失一大半。 一直关注闵梓影子的蔺如晦也发现挤出来的影子有所迟钝，干脆拿起桌上的托盘就往黑色探头砸去。 还在移动的探头彻底被打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红光消失，整个房间散发瘆人的黑暗，与此同时，报警声骤然响起，一声接一声，刺耳得要命。 闵梓甚至能听到隔壁房间抱怨的声音，但此时的她仍旧凝眉不语，看着僵硬住的两道影子。 只有在黑暗中它们才不能移动吗？ “我似乎听到一个房间里有四种不同的呼吸声哦~”突然响起一阵童音，闵梓彻底皱起眉，看了一圈才发现是那个掉落在地的探头。 “再次声明，影子与主体是不能共存的，否则嘿嘿嘿——”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那扰人的报警声，空气中取而代之的微弱的电流声，滋啦滋啦的。 蔺如晦也微微皱眉，很显然，他们还在被监视中。 而闵梓则是将关注点落在他的最后一句话中，影子与主体不能共处，这并不符合常理。 “咳咳，还有一个通知——” 骤来的停顿，莫名让闵梓有些不好的预感。 “黑暗不代表安全，一些东西依旧蠢蠢欲动，报告完毕。”说完，童声消失不见。 闵梓却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滞了，因为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黑布在隐隐抖动。 外边的东西又开始移动！ 蔺如晦也第一眼看见床底移动的影子，两人彻底明白，系统又给影子开放了在黑暗能够移动的权限。 果然，只是思绪扭转过来的瞬间，两道影子就向他们扑过来。 惊人的速度与准头，闵梓又一次擦掉脸上的血痕，心里忍不住苦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没人能活过去。 因为这根本就是无解的命题。 影子相对于他们是无敌的，任何物理攻击都没有用，甚至将菩提子扔过去也无济于事。 他们试图各自去对付对方的影子，可影子却似乎有先知一般，巧妙地躲开对方，而是极为配合地攻击自己的主体。 闵梓和蔺如晦再一次被影子击中，撞在白墙上，闵梓咬住后槽牙，在疼痛的刺激下试图找出一个方法。 而漆黑的影子已然一步一步靠近，她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透露出来的贪婪，它们想将主体彻底吞噬，成为自己的主宰。 旁边的蔺如晦则是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影子，眼底有些思考，就在一片静默的室内他突然开口道：“她会死的。” 极短的一句话，闵梓却察觉到蔺如晦影子的停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旁边的蔺如晦，蔺如晦径直道：“你可以选择吞噬我，自己呆在她的身边，但是前提是她还活着。但现在下去，她只会被你旁边的怪物吞噬。 ” 蔺如晦的影子停下脚步，似乎在思考他的话是否属实。 而闵梓也似乎有些隐隐捕捉到味道，想到系统反复强调影子与主体不能共存，想到针织物上的话。 一个神明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 所以这个世界不会是绝对的死局，肯定有破局的方法。 会是什么呢？ 手背重新被温热覆盖，闵梓有些愣怔，眼瞳里完完整整的倒映着蔺如晦的脸。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第一次的时候，他的手还很冷。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恶的那面说，影子与主体要分割，但同时善的那面允许影子和主体可以再次融为一体。 毕竟两者本来就是一体。 因此闵梓看向自己的影子，“我……不太记得清很多事，我只知道我走了很久很久，经历了很多，才重新和他相遇。” “许多人跟我说，命运不可强求。” “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它说他不是命运，他一直在等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他。” 闵梓停住话语，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影子也停住了脚步。 或许那个声音是你吗？ 两个人以及两道影子就这么静静呆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搭在窗户上的黑布陡然掉落，皎洁的白光霎那间盈满整间房间，而闵梓与蔺如晦眼前的黑影如冰块遇火般，陡然融化在地，缓缓流动着。 两人也没有动作，就这么看着黑水缓缓流到他们脚下，然后在白光之下变换成两道黑沉的影子。 那一刻，也是光芒轻柔地落在他们相互依偎的肩上时，模糊不已的记忆如同海潮般涌入两人的脑海，在陷进去的瞬间两人下意识的动作是握紧对方的手。 闵梓总还记得烟酒气熏眼的客厅，酒瓶子与墙壁相互碰撞，碎片洒向躲在墙壁边的她，以及父母无休无止的争吵。 她从地上散落的垃圾中找出一张还算干净的纸，毫不作声的擦拭着手臂上的鲜血，但鲜血越流越多，将纸彻底染红，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该去医院。 处在争吵中的父母大声吼叫着，脖子红涨起来，都在为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争取最大的利益，没有人听得见孩子的声音。 最后以巨大的关门声结束，震得本就裂开的白墙掉下一块墙皮。 留在客厅的父亲喝了口烈酒，以一种厌恶的眼光看了眼闵梓，骂了句，“赔钱货。”便回到房间呼呼大睡，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闵梓听不懂，她只庆幸手臂不再流血。 真好，不用去医院了。 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医院，讨厌那里不好闻的气息，不喜欢那里安静的气氛，跟柜子里的黑漆漆是同一种味道。 但她喜欢呆在柜子里，因为被找到的次数要少一些，她透过缝隙看着父亲围着狭小的房子转来转去，最后重重躺在床上睡觉。 真好，又不用被打了。 这样子的日子过了很久，终于在这一次争吵之后，回来的母亲带着一大群人，抱着她哭泣，说：“我们走好不好，我们去更远的地方，不要回来。” 闵梓不知道，母亲在跟她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但她还是点点头，虽然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离开的那天，她坐上了一座很破旧的面包车，小路崎岖，抖来抖去的，沙尘满天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将她困住的小村子逐渐被车子甩在后面，变成极小的影子。 她有些迷茫，嘴里却泛出一丝甜意，原来是母亲往她的嘴里塞了一块糖。 母亲紧紧抱着她，不住喃喃道：“会好起来的。” 但到了新地方，闵梓还是发烧了好几天，各种降温都没用，母亲最后听了一个邻居的说法，上山去寺庙给她求了一串菩提子手串，以及一个人偶。 母亲将人偶塞进她的怀里，说道：“这就是你，它会保佑你的。” 闵梓看着明显是男孩的人偶，以及僵硬脸庞的朱砂腮红，忍不住被吓哭了。 她不喜欢这个人偶。 但是奇迹般的，闵梓的烧退下去，人的身体也慢慢好起来。 母亲惊喜于这个寺庙的灵，格外强硬地让她带上菩提子手串，她却还是有些别扭，将人偶束之高阁。 童年恍然而过，闵梓逐渐成熟，却也没有成为很厉害的人，身无长物。 生活颠簸，身体时不时患病，然后一下子花掉所有的积蓄，闵梓都尚且觉得能过。 她将手放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之上，看着母亲凹陷下去的脸庞以及耳边护士委婉的缴费提醒，她也觉得能过。 直至恍惚地站在母亲的土坟之前，她用尽了所有钱财也不能抓住即将消逝的生命，甚至连郊区的坟地都买不起，只能将母亲重新葬在这个小村子。 一时间竟然觉得，她们其实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村子，始终是困在这里的鬼。 之后的很久她还是在为生活奔波，常常坐在冰冷的楼梯口仰望这一盏盏不属于她的人间灯火。 她总是在深夜在梦中悲泣而醒，很快吵醒了同个宿舍的室友，有人白眼，有人委婉提醒她该去医院看看。 看什么？她不太明白，她没有生病啊。 后来她还是搬出了宿舍，租了一间狭小的一居室，不为别的，也为那微不足道的善意。 只是，她还是会觉得很难熬，日子很长，她一眼看却能看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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