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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附近没什么建筑，放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的旷野。 虫鸣鸟叫声四起。 夏梦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才慢慢朝地铁站去。 正如她所说，她家跟黑塔也就两站的距离。 黑塔这边是地铁21号线的终点站，叫燕山自然保护区。 夏梦家在两站外的永安，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 房子是她刚读大一的时候就开始租的。 她父母走得很早，她从小就在父母两方的亲戚间轮流寄宿。 亲戚们待她始终客气周到，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自在。 后来等她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她就开始了半工读，再没跟亲戚伸手要过一分钱。 考虑到有时候打工结束得晚，怕赶不上学校宿舍的门禁，也怕影响寝室的室友，她干脆就从宿舍搬了出来自己单独住。 预算有限租不起离学校太近的地方，于是她就挑中了这里，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夏梦进了家门，穿过客厅，推开了阳台门，朝地燕山的方向抬手搭眉，举目眺望。 逐渐昏暗的天幕下，晚霞翻卷，星斗稀疏。 燕山山脉连绵，树海起伏。 算算距离，21号线的终点站距离她家顶多也就七八公里远。 可她放眼望去，完全没看到任何高层建筑的影子。 “不应该啊……黑塔那么醒目的建筑，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夏梦有些匪夷所思地眯起眼。 今天她还特意观察过，黑塔的楼层至少在180层以上。 估算一下建筑高度，至少也得六七百米。 周围又没有任何的高层建筑遮挡，完全一览无遗。 可夏梦此时站在阳台上往那边望，别说黑塔，连类似的高层建筑也没见到。 “真是奇了……”她疑惑地咕哝。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很快将这事放到一边。 王向屹布置的作业工作量不小，再加上她之前拖了三天没动工，如今时间紧迫。 她叼着路上买的面包啃了几口，老老实实坐到书桌前，开始生死时速，彻夜赶工。 夜色渐深，天边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 月明星稀，千家万户亮了灯。 夏梦做事很有效率，只要她想，其他同学干三五个小时才能做完的作业内容，她基本一个小时就能搞定。 “咔哒咔哒咔哒……” 十指在键盘上翻飞，敲出清脆的声响。 屏幕上，研究报告正在飞速写成。 忙了整整五六个小时，夏梦总算将报告一气呵成地写完了。 “总算搞定了……” 点完发送右键，她打着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还好还好，还能睡上四五个小时。 夏梦打着呵欠起身，视线忽然扫过放在书桌一角的笔记本。 笔记本向上摊开，那一页记录的是今天早上论坛会议的内容。 鬼使神差地，夏梦下意识地伸出手，往后翻了两页，打开。 这一页上几乎完全空白，只有第一行写了几个字： 连环杀人案嫌疑人：樊雪。 夏梦低喃了一遍这个名字：“樊雪……”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樊雪总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身上蒙着一层雾，看不清望不穿。 她跟着老王这几年，见过的患者成百上千，什么奇形怪状的病症都遇到过，探究那些病症的过程总是很有意思。 现在，这个樊雪也让她不由自主产生了探究的欲望。 她想知道，那一声“救我”，究竟是这个犯罪嫌疑人在伏法前的最后挣扎，还是另有隐情。 夏梦将笔记本拿到面前，垂眸凝视那行字片刻，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伸手在键盘上输入，开始搜索樊雪的信息。 原以为信息会很难查，没想到一点搜索，跳出来全部都是关于樊雪的消息。 她的个人信息早已经在网络上铺天盖地。 【令人发指！华大校花樊雪竟然残忍连杀4人！】 【天使的脸庞魔鬼的心！校花樊雪身份大起底！】 【德大于才！大学不能培养人渣！】 【网传樊雪父母是华大教授，当年樊雪就是通过父母借非法手段考进华大。】 【能教出如此禽兽的女儿，她父母又能好到哪里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父母怕不也是变态吧？】 【支持华大辞退樊雪父母！请不要带歪华大的莘莘学子！】 网友们义愤填膺，不光查出了樊雪的身份信息，连她父母亲戚也没放过。 夏梦这时候才明白，之前周启为什么说这案子必须要尽快结案，因为网络上的舆情已经到了沸反盈天的地步，再闹下去，不光樊雪父母要被连坐，被“戴枷示众”，连华大也会备受质疑非议，臭名远扬。 国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学府，不能因为一个樊雪，就将学校的百年名誉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夜已经很深了。 夏梦却一直没睡，她睡意全无。 电脑显示屏的蓝光打在她神色沉静的脸上，她握笔在那一行字下面又详细写了一些信息。 她一边写一边思索。 明天正好没什么要紧事，她想，再去黑塔见一见樊雪。 看老王那个态度，他估计是不乐意她跟黑塔再有任何接触了。 夏梦思考，如果不通过老王，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联系上周启。 ……早知道今天，哦不对，应该是昨天了。 早知道昨天离开之前就偷偷背着老王，跟周启要一个联系方式了。 正想着，夏梦写完翻页，意外发现后面那一页纸张中间竟然夹了一张薄薄的名片。 是周启的。 夏梦拿起这张黑色的名片，对着光照了一下。 名片正面上只有极简单的两行银色的字。 黑塔 周启 反面写的是他的联系方式。 再没有其他信息了。 简单得有点不太像是他那样的身份职务会使用的印刷格式。 夏梦盯着名片看了两秒。 几乎没什么犹豫，直接掏出手机给周启发了条信息。 【您好，周主任，冒昧深夜打扰。我是王向屹的学生夏梦，昨天跟老师一起去过黑塔。我有个不情之请，请问您能方便给我安排一个时间为樊雪做一次心理访谈吗？一个小时就好。】 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 夏梦估摸着周启明早才能看见，放下手机打算去洗漱抓紧睡几个小时。 才刚站起来，手机就响了。 周启几乎是立刻回复的，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找他。 【周启：樊雪早上9点会被送去审判庭。】 夏梦正觉遗憾，下一秒，周启的下一条消息也飞快到了。 【周启：明早8点，我只能给你半小时。】 半小时！ 也足够了！ 实际上她之前为求稳妥才说的一小时，只要樊雪愿意配合，半小时也够让她做完访谈了。 夏梦赶紧道谢。 没想到周启真能答应这个请求，甚至没多问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或许是想等明早再问？ ……不管了！ 夏梦算了算时间。 八点到黑塔，地铁十五分钟一趟，也就是说明天她最晚得七点半起。 差不多还能睡四个小时。 哎。 这捉襟见肘的四小时。 夏梦不再耽搁，赶紧洗漱睡觉。 兴许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身体太过忙碌疲惫，她隐约觉得脑子有点昏昏沉沉。 刚一躺到床上，她几乎立刻坠入了梦乡—— …… 梦中浓雾弥漫。 寒气四溢。 夏梦惊讶地睁大眼，却发现自己置身 于一片黑暗中。 她似乎正赤脚站着，脚下是硬邦邦冷冰冰的瓷砖地板，寒气透过肌肤一寸寸往上爬，冰冷透骨。 什么情况？ 这梦做得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不过还好。 夏梦并不慌张。 做梦而已，她还能被自己的梦吃了？ 做梦，只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和心理现象。 人入睡之后，一小部分脑细胞仍在活跃，这就是做梦的基础。 同时梦的内容则是人潜意识的一种体现，也是潜意识欲望的一种满足（注1）。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这么一想，她便安下心来。 放任自己沉入这个古怪的梦境。 ……所以，她现在是梦到什么了？ 等到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 这时候夏梦才发现眼前是一个空置的大房间，房间角落堆满了不少杂物，画板、画架，地上散落着一些颜料盒，柜子上摆满了石膏像，墙壁上贴着不少画作……这应该是一间废弃的美术教室。 空气里满是灰尘味和颜料味。 还漂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正站在房间内靠窗的位置。 模糊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她朝窗外打量，想看清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却发现窗外被一堵高墙遮挡。 月光从墙头高处洒下来。 清冷又遥远。 夏梦略觉失望，正要转过头，视线扫过面前窗户玻璃的瞬间，却突然愣住了。 玻璃上倒映着一张年轻又美艳的脸，五官精致，气质冷艳。 脸颊上还挂着几条干涸的血迹，愈发显得这张脸血腥又妖艳。 夏梦微微瞪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玻璃上的脸。 玻璃上的人也瞪着眼看着她。 ！！ 这是—— 樊雪的脸。
第5章 “《仲夏夜之梦》的那个夏梦？…… 所以……她这是梦到樊雪了？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梦到她变成樊雪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梦？ 夏梦一脑门问号。 但这一下，倒是令她想起来了点什么—— 这个杂物间有点眼熟，有点像之前王向屹在为樊雪做司法精神鉴定的时候，樊雪口中描述的其中一个犯罪现场——在华大某一处美术教室里，被害人是一个美术学院的大四女生。 那也是樊雪的最后一次作案。 万幸的是，当时那个被害人最终活了下来。 也正是被害人提供的线索，终于帮助警方抓住了她。 怎么回事？ 所以现在她是在梦中重新复盘了一遍那个犯罪现场吗？ 夏梦来了点兴致。 还真别说，这个梦做得挺巧。 她身临其境地体验一遍樊雪的视角，没准能为明天的访谈找到更多的突破口。 只是她从前做梦很少能记得住梦境的内容，但愿明早醒过来，她还能记住其中重要的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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