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其中,逢萧玉窥得他的心思。 他指的事不是这些。 逢萧玉问:“如果是指宋浅的事,我不高兴。” 她对于宋浅的情感,现在很复杂。 复杂得她也想不清。 但关于小洋房里的种种,江渝对宋浅所做的种种,她并非是一问三不知,也不是全然不清楚这错综复杂的背后。 空气里的氛围隐隐更显沉默。 时间在此刻漫长又难熬,她只得将注意力专注于前方,希望司机早些回来。 一颗又一颗木珠子碰撞,逢萧玉轻轻抿住了唇瓣,思索着要不要也下车看看。 但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人就回来了。 司机擦了擦汗,说:“听说是家道中落,父母殒命,去世了,家里人都瞒着他。然后这个孩子还在读书,这两天才赶回来,一时承受不住,就跳河了。” 沈嘉实问:“在哪读书?” 司机:“万城大学。” 这算是和沈嘉实有缘分了。 在逢萧玉不明的目光下,他眼皮轻抬,递了一张名片给司机,催促:“去把这个递给他,告诉他,要是之后他愿意继续读书,我愿意资助他。” 点点头,司机又跑了一趟。 回去的一路上,逢萧玉有点不理解沈嘉实这份心。 粗糙大掌落在她的发间,他的手掌穿过她的头发,丝丝缕缕地缠绕着。 长长停顿过后,他说:“这个人以后用的上。” 他刚刚在车上看见了那个少年郎的眉眼。 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难得的恻隐之心,他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犹如垂柳的长发轻飘飘在他的手上过上一遭,沈嘉实卷着发尾,又轻轻一揉搓,感叹:“萧玉,你这头发再长长,一定很漂亮。” 逢萧玉勾了勾唇角:“你倒是不嫌难打理,你不知道我一早上得花费多少功夫。” 沈嘉实眉梢微扬,抬脚进了小洋房,“明早我来试试?” 还是别了。 逢萧玉担心自己这一把头发会折在沈嘉实手上。 目光情绪流转,她不说,沈嘉实也清楚是拒绝。 到了小洋房二楼,今日走廊的灯只点亮了几盏,零星地,像是夜空中的星火ᴶˢᴳ,一经风声穿过就哆哆嗦嗦的,立刻要熄灭,空气里的温度也比先前低了不少。 走上前,逢萧玉这才发现阳台的门没关,顺手关上。 沈嘉实伫立在门口等她,问:“门没关?” 逢萧玉点了点头。 此时已经快到深夜时间,她有些困了,绕过他,就往屋内走去。 突然一声哭泣打断了她的瞌睡虫。 骤然回过头,逢萧玉目光转向走廊的另一头,低低呜咽从那头传来。 身形一顿,刚要迈步。 沈嘉实攥住了她的手腕,神情轻描淡写:“别打扰别人的好事。” 逢萧玉:“……” 屏住呼吸,她仔细听了一番,还真是那种声音。 不过远远传来声音依稀有些痛苦。 皱了皱眉头,逢萧玉刚想问什么,沈嘉实截断她的疑问:“放心吧,她没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避态度,让她没法再追问下去。 抱着这个疑问,逢萧玉沾着枕头,沉沉睡下。 梦里是江恒更为年轻的模样,逢萧玉惊觉,自己原来在很久之前见过江恒,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所以她想不起来。 …… 隔天一早。 坐在铜镜前,逢萧玉的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坠,忽而一只带着水汽的温热手掌托住她的脑袋。 一看,是沈嘉实。 沈嘉实问:“既然困了,怎么不多睡会?” 逢萧玉仰起头,眯眼和他对视,旋即妩媚一笑:“这不是在等着你给我梳头发吗,难不成沈老板打算出尔反尔——” “坐好。”他说。 卷起的小臂微微用力,将她的脑袋扶了起来,等她坐正。 紧跟着,他的手就穿过了她的长发,扎辫,盘发,做得无比熟稔,有两把刷子。 逢萧玉有点疑问,“沈老板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上回描眉,这回梳发。 女人会的事,他会了,男人会的事,他也会了。 那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沈嘉实淡淡说:“练多了就会了。”
第180章 还是个孩子 到了最后定型的时候,头皮和发根分离的刺痛传来,惊醒正在神游的逢萧玉。 垂下眼,男人的身形跟着倾上女人肩头,他的下颚抵着她的肩头,轻微瘙痒令她想要躲开,他的动作却很强硬,双手扶着她的肩头,让她钉在原地。 沈嘉实:“再看什么?” 逢萧玉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抱进怀中,“你看花园里的梅花长得多好,一点都没有凋谢的趋势。” 现下已经是二月,回暖的日子。 回暖就意味着冬天结束,春日要来。 恍然间,又是一年。 臂弯枕进汹涌波涛中,沈嘉实瞧了她一眼,很快转过视线,“等到践行宴上,你可以问问卢广。” 逢萧玉笑着说:“他会告诉我吗?” 沈嘉实疏冷开口:“听说他的夫人最大的兴趣就是伺候花花草草,要是他不说,你问他夫人也好。” 像是惊讶于沈嘉实知道的信息,逢萧玉过了半刻,才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拇指勾上他的手,她轻声细语:“那我听你的。” 沈嘉实回握住她的手,体温相贴,冰凉和温热交织,形成熨帖心口的体温。 只是有人没了眼色,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扰。 敲门声反复响起。 逢萧玉转过头去,盯着门口,问:“谁?” “是我。”门外的人脆生生答道,顿过半晌,他又说:“逢小姐,早餐准备好了,可以下来享用了。” 逢萧玉皱起眉来,声音沉过半刻:“我不是说过要端上来吗?” 话音刚落,男人手指包裹住她的掌心,引得她的视线投向他的面容上,四目相对。 无需多言。 她明白了,今天的早餐是沈嘉实特意安排的,他希望她下去。 逢萧玉顺着沈嘉实的事也不止这一两件,既然他希望,那她便下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她莞尔说:“好,我马上下来。” 门外竹青顺应着退下去。 再细细听过去,走廊里只剩下风声。 弯了弯唇角,逢萧玉仰起头,眸光闪动,“沈爷,你又卖的什么关子?” 男人手指托住她身后的小辫,是他刚刚扎好的,倒不算难看,就是有些毛躁。 他意味不明地反问:“你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噢,好吧。”语调拉长,逢萧玉眉眼却含着笑,抬手主动握住他的指节,她明知故问:“那沈爷是不是和我一块下去?” 铜镜前的款款人影泛起波动。 一步、两步。 她走在前头,沈嘉实走在她后头,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餐桌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碗、碟子,还有蒸笼,即使碗碟上的盖还没揭开,她也能闻到其中的香味。 她目光轻轻扫过去,甚至能看见平日放置在厨房里的调味料,只是现下和平日有些不一样,这些调味料都是由漂亮的碗碟装着。 这种形式的早餐,是广市有名的早茶。 逢萧玉扭过头,下意识看向沈嘉实。 沈嘉实先行入座,佛珠放在手边,他神色淡淡:“不来尝尝?” 逢萧玉:“早茶?” “你知道?”他似乎有些意外,拾起筷子,旁边的竹青就帮忙拿起一个盖,里面的早餐便漏了出来,他夹到旁边的碗里,筷尖轻轻一点,“那就来试试。” 逢萧玉勾唇笑笑:“这广市的早茶我可是听过的,怎么会不知道。” 坐上椅,她又轻轻卷了袖口,看着竹青一个个翻开碗碟上的盖,熟稔夹过几块清淡的肉,放到沈嘉实的碗中。 “就是这伺候人的活,还是我来做吧,沈爷。”她又轻笑了一声,目光意有所指,“要不然有人该生气了。” 候在旁边的竹青涨红了脸,谁不知道她在说他? 刚想反驳。 坐在主位的沈嘉实声音让他回过神来,“好了,萧玉别逗他,还是个孩子。” 逢萧玉轻轻哼了声,“谁让他平时看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说着,她又催促:“你快些尝尝,我也不知道我选的这几样好不好吃。” 沈嘉实甩给了竹青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竹青:“……” 默了默,他没再反驳逢萧玉的话,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逢萧玉每一样都品尝了一些,但,都是点到为止。 沈嘉实没发现,但仔细观察着菜桌的竹青是看见了的,他的视线频频转向逢萧玉。 于此,她只是淡淡对他露出一个笑,捻着筷子,将远处的、够不到的软糯鸡爪、水晶龙虾放到沈嘉实的碗中。 垒起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沈老板,背着人吃独食,不好吧——”女人声音倏然从二楼楼梯口响起。 逢萧玉循着声看过去,多日未见的宋浅正站在二楼,扶着栏杆,她的身子向下倾斜,一头就能栽下来。 敛着眉头,她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宋浅的目光淡淡看向她,轻笑声:“放心吧,我都想清楚了,不会和你争。” 唇瓣抿了抿,逢萧玉没有回答这句话。 只说:“宋小姐既然醒了,一起来吃早餐吧。” “好。” 然后,逢萧玉就看见了宋浅脚步一深一浅的下楼,坐上桌。 想必是之前从二楼摔下的伤口还没好。 轻轻移开目光,逢萧玉又捻着一二炒河粉,尝了一碗。 宋浅着目她的面容,笑容浅浅,“我行动不便,逢小姐能不能帮帮忙?” “我来吧。”竹青打断了宋浅的话,他绕到了她的跟前,直言不讳:“宋小姐想吃什么,吩咐我就好。” 宋浅脸色更难看了,完全不明白竹青只是一个佣人,怎么敢这么对待自己。 但她忘了。 竹青的态度,就是沈嘉实的态度。 沈嘉实不希望宋浅在饭桌上过多言论,所以,竹青替他打断了宋浅。 宋浅没看明白,但逢萧玉看明白了。 端过热气蒸腾的汤,她轻轻抿了一口,又拿过纸巾,细细擦了嘴边,“我吃好了,沈爷要不然你和宋小姐在这先——”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沈嘉实说:“我也吃好了。” “……”面子下得,不能再下。 逢萧玉都不敢看宋浅的眼神,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然而,宋浅的眼神也正如逢萧玉所言一般。 另一旁的女佣收了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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