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中年女人却没有给她回绝的机会,转过头,她眯眼笑着瞧向沈嘉实,“你未过门的媳妇不愿意收沈家的礼算怎么回事?” “……” 空气的对峙好像淡去了不少,流动在其中的是暗潮涌动。 审视意味浓厚的视线扫过一圈,女人面色不改,文雅安静地站在那,仿佛是真的过来送‘忘记’的礼物的。 短暂的视线交汇,沈嘉实开口:“既然有人送了,那就收着吧。” 逢萧玉扣握住耳饰,垂下眼眸,朝着大夫人说了两句客套话,算是道谢。 “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大夫人勾唇一笑,旋即离开小院。 沈嘉实静静看过她两秒,神色平静地回到屋内。 门没带上,逢萧玉抬脚跟着进入屋内。 入眼即是男人坐在木椅上,双指摩挲着茶盏,他垂首没有看来人,喝完口中的茶。 揣度与猜忌弥漫着、萦绕着,几度窒息。 手指扣紧,尖锐细针一般的东西刺入掌心,提醒着逢萧玉,她说:“她说有事需要我帮忙。” 沈嘉实:“什么事?” 逢萧玉:“不清楚,她只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沈嘉实:“是吗?” 他抬起眼看向她,融化的日光里,逢萧玉能亲眼看见他瞳仁里倒映的她,摇晃的影子稍纵即逝,他眼皮虚虚垂下,她的倒影又再度消失了。 喉头滑动,逢萧玉双臂顺着男人的手臂线往下,胸前的汹涌抵着他坚硬的后背,一点点将他软进自己的怀中。 男人顺势侧过头向后望去,以这个角度去看他只能看见女人半边眉眼,她弯着眼,正冲他笑着。 “真的没有其他的了。”她的温热鼻息顺着话喷洒在耳背上,引起心头的一阵瘙痒,黑黢黢的眼神里暗晦,他扣紧了攀上指间的手。 逢萧玉像是在勾引他,又像是在剖析自己。 大夫人给的耳饰、手镯都被一一摆上桌面,粗略扫过去,都是成色极好的玉。 然后…… 是她自己的东西,钗子、珍珠耳坠,和坠落到地面的衣料。 人有五官,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听觉就会代替视觉,身旁的人做什么都能听得比旁人更清楚些。 现下坐着不动的沈嘉实就是如此。 他能听见女人的手在后背上游走摩挲出来的声响,布料擦过肌肤的动静,自己喉头细小的吞咽声,和她……胸膛里的心跳,那心跳太过急速,他都分不清是不是她的。 逢萧玉吻着他的耳垂,又坐到他的身上去,她就像是一个缠住人的妖精,要吸人心魄。 “怎么了,你又生ᴶˢᴳ气了吗?”她的话里带着笑,“还是说你还是不信我?要是这样的话,你把我送走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口上说着违心的话,逢萧玉的手却替沈嘉实解开了长袍,露出覆着薄薄肌肉的胸膛。 她低着头,将脸颊贴过去,等男人目光看过来后,她又依依不舍地蹭了蹭。 “我保证走得远远地,一点都不打扰你,好不好?” 答应她的是男人攥紧腕骨的手,逢萧玉仰起头,又冲着他娇媚一笑:“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那干嘛送我走?” 沈嘉实的唇瓣紧紧抿作一线,视线多有警告意味。 偏偏逢萧玉一点都没当回事,伸出手,主动环住了他的脖颈,小声哄着他、骗着他:“要是你赢了,我以后就乖乖你听你的话;要是你输了,就不能让我走,作为代价我也会乖乖听你的话。” 盛阳之下的日光周旋着粼粼光尘,截断的影子在窗棂接吻。 潮热攀附着骨头里那点冲动的本能,和灵与肉共振。 指尖滑过男人的唇,再轻巧地撬进去,摩挲一二,又撤出来,她拨过男人沾满汗水的头发,捧着下颚交换一个绵长的吻。 桌前,凳子,再混乱颠倒到床上。 逢萧玉的眼皮都红了又红,声音更是哑了又哑,但消停的时候,她好似又活了过来,下巴枕着他的胸膛,一双眼睛瞅着不甘愿认输的男人。 盈盈笑道:“你输了,所以不能送我走。” 沈嘉实抬手擦过女人眼尾半截,薄红被逼退成一片白潮来,而后又成了艳丽的红。 “真的想留下来?” “想,也不想——”她以双臂作垒,压在男人的胸膛,头微微歪着,肯定道:“要是你不在这,我也不想留下来,是因为你在这,所以我想留下来。” 沈嘉实眼神微深,牛头不及马嘴般提了一句:“之前不是很想跑吗,就不怕以后都跑不掉了?”
第231章 有请 逢萧玉:“……” 不是说男人一般都吃甜言蜜语吗? 怎么偏偏就他不一样,这么记仇。 水亮瞳孔浮现出一团愠怒,她启唇覆上男人的唇瓣,描摹一圈后,猝不及防咬上一口,沈嘉实没了防备,直接被咬出了猩红色。 铁锈味顺着唇齿流进喉头,逢萧玉舔了一下唇,大片的红就跟着晕染开来。 这么一整,倒真像魑魅魍魉。 面上媚眼如丝,心下却慌得不行,逢萧玉凑过去,挨在他面上小声哼了一声当做撒娇。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沈大商人你怎么还斤斤计较?” 沈嘉实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眼神对视。 他似笑非笑:“属狗的?” 避开目光,逢萧玉嘴硬道:“这不是你故意气我。” 沈嘉实:“我气你?” 不知是不是她先说服了自己,逢萧玉开口说话都是言之凿凿,“是个人都不喜欢被喜欢的人推开,我也一样,尤其是听见那句话之后,我的心头很难受……” 生怕对方不信,她又牵起沈嘉实的手,贴在心口。 心跳扑通扑通的,沉稳有力。 沈嘉实目光很沉,嗓子半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逢萧玉勾了勾唇角,反手去扯红帐子的绳带。 如梦如幻的纱披散下来,重重叠叠拢和在一起,遮住一团的身影。 日光之下的潮暗拥挤上天空,酿出昏昏沉沉的月色,蝉鸣知了低低回荡在草丛里,诉说着无人可知的梦。 一夜过后,又是清晨。 湿重的露珠落在窗棂上,竹青双眼青黑,看着沈嘉实身上的挠痕表情更是欲言又止。 逢萧玉都怀疑人会不会憋坏了。 好在出门前,竹青终于将话憋了出来:“沈爷,这两天不合适。” 沈嘉实:“……”他抬手,敲了竹青半个暴栗。 逢萧玉笑了。 见着两人都在取笑了,竹青捂着脑袋,倒是不劝谏了,只是嘟嘟囔囔的,让沈嘉实赶紧去正厅,说沈父老太太都到了,就只差他了。 两人一并出了院子。 逢萧玉站在门口看过两秒,确定背影消失后,转瞬走进屋内捡起桌面上的首饰。 脸上哪有原先灿烂的笑意,满是冷然,她握紧掌心的首饰,长长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没说什么。 沈家这几天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中途,逢萧玉也被沈嘉实携同一起去拜访过小十二,见他最后一面。 狡黠灵动的孩子现在双眼紧闭,唇瓣紧紧抿起,穿着幼小的寿衣,躺在棺木之中,或许是被化过妆的原因,唇色倒不至于没了血色。 只一眼,逢萧玉就挪开了眼。 沈嘉实的手压在她的肩头,淡淡:“要是不想看,就别看了。” 逢萧玉嗯了声,转而道:“我去给他上一炷香。” 这回沈嘉实没有再拦逢萧玉,松开握在肩头的手,看着她步入正厅之中,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站在旁边的沈六双眼通红,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还是五姨太拉住了她,没有给她冲动的机会。 或许沈六知道,再过两天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弟弟了,所以现在看见逢萧玉这番动作,她又想起来前几日自己弟弟还活泼乱跳的喊自己的模样,心头更是后悔。 如果不是她想利用沈嘉实。 如果不是她想依靠沈嘉实来摆脱沈家的欺负,可能就不会有这个结果。 小十二出殡的那天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 外头下的雨打在额头上,更是冰凉得可怕。 沈嘉实回到小院时,逢萧玉已经在门口撑着伞等他了,屋内还备好了给他烧的热水。 低着头,她轻声细语道:“我是看着热水,所以没去门口接你。” 近日来的连轴转和应付客人让沈嘉实有些累,轻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后,就步入了房间里,脱下衣服,准备洗澡。 上山的那条小路本来就不好走,又下着雨,泥巴都迸溅在身上,很脏。 连沈嘉实这种本不太注重的人都有些在意。 洗完澡,沈嘉实回到床上补了一觉,这才勉强恢复些精气神。 逢萧玉端着热粥进门时,沈嘉实正坐在床头,看着窗棂尖角出接二连三的雨滴,他眉眼蕴着倦意,手指敲着床缘,和窗上的雨滴相互成映。 “嘉实,先过来喝一点吧。”她说。 沈嘉实侧目扫过去,微黄南瓜和小米混合在一起,依稀能闻见糖的味道,他尝过几口就搁置在桌面上。 想到这几日脸色愈发沉的沈家下人,逢萧玉开口:“还是多吃一点,不然过会就没力气了。” 沈嘉实的话术很短很孱弱,却又很有力:“放心。” 逢萧玉眉尖蹙起,脱口而出:“我哪里放心的下。” “——至少沈家还没倒之前,我不会死。”沈嘉实笑着挽了挽她的鬓发,别过脸看向脚步声走走停停的门口。 小十二的葬礼不过是暂时的平和。 利益交换,权柄博弈,皆是在光明的背面下进行,等到这件事过后,暴风雨才会真正的降临。 就如现在。 他分明是这沈家最为出众的一代,现在逢萧玉倒是觉得,他是被这庞然大物沈家驱逐的人。 沈嘉实握着女人暖玉般的手,腔调染上三分调侃:“你担心什么,总不会让你做个寡妇。” 逢萧玉气笑了,狠狠瞪沈嘉实一眼,总归是没甩开他的手。 身侧压低身子的婆子声音尖锐:“小四爷、逢小姐,老太太有请——” 四目相对,又交错片刻。 沈嘉实的眼神涌动间,仿佛在说,你看是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逢萧玉白了一眼,“……” 抬手推了推沈嘉实,她无声催促着他去换身衣服。 昏暗的天色和男人的衣服颜色很接近,他恍若未知的咳嗽两声,削瘦笔直的后背没入夜色中。 小两步跟上,逢萧玉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抵。 人烟气徜徉蔓延,热腾腾的烧进心口。 这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走了小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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