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织织想请他进门, 一开口,却成了:“如果我睡了呢?” 季景临下意识地抬眸,脸色显露出稀微震惊, 但他很快答道:“那我只能放在门口,然后给你留言。” 余织织站在原地,某些莫名的情愫在心间翻涌, 她挑事似的开口:“如果被人偷走了呢?” 季景临眸光明灭:“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电梯间的声控感应灯忽然熄灭, 季景临站在暗处, 余织织看不清他,于是她将门推开得更大了些, 玄关的灯光照亮门前的地毯,红色的,灰扑扑的,上面踩着一双黑色运动鞋。 余织织不依不饶地耍着小性子,话语间带了几分埋怨:“如果被物业当成垃圾扔掉了呢?” 这回季景临皱了眉,无奈苦笑道:“那幸好你还没有睡。” 季景临动了动手,换了个姿势捧着箱子,余织织垂眸看了一眼,满眼的委屈和不快消失了大半。 “进来吧。”她说,边让出半个身体。 季景临朝里屋望了望,犹疑道:“方便吗?” 余织织不解地看他一眼:“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白天不是来过吗?”难道是因为大晚上的,对共处一室心有芥蒂…想了想,她补充一句:“再说了,无矜持日还没结束呢!” “那…打扰了。” 季景临跟在余织织身后进了门,他调整了姿势腾出一只手来将门关上。 余织织回首:“吃口蛋糕吧。” 是她特意给他留的,本打算明天再给他。 季景临颔首,晶亮的眸子扫视着屋内,又朝沙发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余织织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许盼已经回家了。” 季景临抬了抬眼皮,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紧闭着唇,模糊地“嗯”了一声。 余织织心底刚压下去的烦躁又瞬间升腾,不悦地丢下一句“你要一直捧着箱子吗?”便径直去了厨房。 孤男寡女,她还没有介意,季景临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地板烫脚、恨不得立马离开的样子。 余织织从冰箱里端出切口完整的三角蛋糕,另一手重重地甩上冰箱门。 一个转身的时间,余织织又觉得自己这样对季景临非常地没有道理,无理取闹一般,毕竟有非分之想的是她本人,季景临会觉得不自在是很寻常的事情。 可他们不还是朋友吗? 难道是因为时间不对? 路过餐厅时,余织织特意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 深夜十一点一刻。 时间确实有些不对。 - 余织织放下芥蒂,弯了弯唇角,将蛋糕端了过去,彼时季景临正坐在沙发上,纸箱放在前方的茶几上。 像是做什么以物易物的交易似的,余织织将蛋糕递给季景临,季景临便把纸箱往余织织的方向推了一推。 “给你的生日礼物。” “嗯,”余织织看了一眼,故作平静,说:“谢谢,我拿去放好。” 拿去放好? 才不是这样咧! 余织织拿起箱子就往卧室奔,当然,是小心翼翼的奔跑。 卧室门,确认关好。 美工刀,确认就位。 余织织小心翼翼划开封口的胶带,打开纸箱,装入眼帘的是一枚芥末色木盒,四周用泡沫条仔细垫着,防止颠簸碰撞。 季景临送的礼物…是什么? 答案就在眼前,余织织胸腔不由自主地开始小鹿乱撞,她抿唇,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捧出木盒,然后打开金属锁扣。 扑通。 扑通扑通。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响,在耳边不断萦绕、盘旋。 是一套精致的陶瓷工艺品。 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鼓噪的心跳愈演愈烈。 逐渐掺杂一些其他的声音,是温润如玉的嗓音。 “七个小矮人,一年一个,刚刚好。” “第八年…白雪公主就要驾到了。” 余织织眼睛都直了。 手腕不经意划过小矮人的帽子,手镯和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叮”,惊得她连忙取出来仔细查看有没有缺口。 她不是很识货。 但这套工艺品是肉眼可见的价格不菲。 余织织拿着小矮人,为它没有碰伤而庆幸,但… 谁会想要这么昂贵的玩具啊?只能找个地方供起来,但… 又一道声音回荡在耳廓。 “第九年啊…王子登场刚刚好。” 余织织咬唇,杏眸炯炯落在白雪公主脸颊。 所以明年,她会收到王子吗? 要真的王子,要真的!她在心底叫嚣着。 猛然间想起季景临还在客厅,余织织将小矮人放回了木盒,又担心橘猫会碰倒,便将木盒放到了枕头底下,而纸箱…纸箱就暂时放在桌角吧。 余织织这样想着便准备动手,随手拎起纸箱,纸箱里发出轻微而沉闷的撞击声。 纸箱里还有东西。 她探头去看,是一本封皮微微泛黄的记事本。 说明书? 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的猜测,但很快被否认。 记事本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余织织放弃了第一时间出门去找季景临的念头,她拿出记事本,倾斜的动作使得记事本被翻开,露出娟秀工整的字。 她一眼认出季景临的笔迹。 余织织脑袋轰得一下炸开。 她踉踉跄跄,跌坐在床铺。 - 关于许盼说的事情,她好像突然间记起了一些。 零零碎碎、不完整的片段。 眼前烟雾迷蒙,余织织抬手挥散,随即展现在眼前的一张张书桌和一排排书架,在书桌和书架的尽头,是一块整洁的、没有任何裂纹的白板。 彼时的余织织正值青春少艾,她趴坐在白板前的书桌一侧,脑袋前立着一本厚厚的书本,封皮是庄重的深紫,上书八个大字“5年高考3年模拟”,不多时,书本啪得一下倒在桌面,余织织整张脸便大大方方地露了出来。 她梳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眉眼间尽是稚嫩和俏皮,等了一会,发觉对座的人对书本倒下的声音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开了口。 “阿~景~”她撒娇。 对座的季景临停了停笔,头也不抬地回应:“继续。” 见他反应冷淡,余织织直接上手抽走他笔下的演算纸,季景临猝不及防,被她得了手,这才抬眸去看她:“拿来。” 余织织双手重重压着纸生怕他抢,脸上却挂着谄媚的笑,说:“真的要抄五三吗?” 季景临颔首,便伸手去够演算纸,余织织一下往自己的方向送了送,觉得不过瘾,又把五三书本压在了上面。 “别闹。”季景临皱眉。 “你别让我抄五三了,就这样教不是挺有效果的吗?而且那么厚一本,我肯定抄不完,说不定手都废了,连高考也考不了。” “只是一本英语,”季景临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织织,我向你保证,这会让你英语提升十分以上,因为你的写作文用词…” 余织织晶亮的眸子泛起狡黠,避重就轻说:“如果没有提升呢?” 季景临无奈敛眸:“你说。” 余织织视线游走在一旁的书架,忽然有了主意,她单手一指侧面的柜子:“如果没有提升十分以上,你手抄唐诗三百首咯!” “不包括十分。”她补充道。 季景临甚至没有去看她手指的方向,便点头应了声“好”,然后,便趁着余织织松懈,一下拿回了演算纸,没有片刻迟疑,他落笔在纸上继续演算起来,余织织看了看他低垂的头顶,嘴角咧开了花。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季景临输的,却没有蠢到用高考作为代价。 分数提升这回事,究竟是靠哪一方式做到的,谁又能分析得清楚明白呢?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余织织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紧锁着眉头,食指指腹在泛黄的封页来回摩挲。 忽然间,她又想起一些什么。 不是连续的,大概是在玩笑似的赌约之后的几天。 余织织看到自己气势汹汹地、大步流星地冲向季景临,她是一路从教室跑到图书馆的,推开门时,已经气息不稳,进门之后,更是呼吸急促,但她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她白皙的脸颊涨得猩红,整个人显然是被愤怒情绪完全牵制住了。 而季景临,正是承受这波愤怒伤害的对象。 依旧是清冷的图书馆,一路走到角落没见到第三个人。 余织织将手里的东西,正正方方的,好像是本硬抄,狠狠扔在了季景临面前,季景临正沉浸式解题,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耸了耸肩,然后,他一头雾水地望向余织织。 猝不及防地,整个场景猛然陷入寂静。 余织织只能看到曾经的自己龇牙怒目地冲着季景临喋喋不休,季景临皱起眉头,动了动嘴皮,间或抿唇摇头,但她伸长了耳朵也没有听清一个字符。 两人争执了一会,余织织的怒火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反而越烧越旺,不多时,她一把拿起硬抄朝白板扔了过去,一声巨响,伴随着硬抄自由落地,白板右上角的显露出一条难堪的裂纹。 然后,好似突然从无信号区域回到正常频道,余织织恢复了听觉,她清晰地听到季景临克制的愠怒,一字一词,掷地有声。 “余织织,你别太过分!” 后来,许盼和向项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两人周围,问问这个劝劝那个,最终也没调和好,一场闹剧以季景临沉默离开收场。 直到高考结束,余织织和季景临再没说过一句话。 - 余织织欲哭无泪。 她想起来了很多,但争执的原因仍是没能想起来。 就像许盼说的,想知道原因,大概只有从季景临处入手,但她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呢? 话说回来,季景临初次见面没有主动认她,是不是还有几分介意最后的不欢而散?可当她面临困境,他依旧念着朋友之谊一次又一次帮助她。 “呜呜…” 余织织窘迫,她现在可没脸走出卧室去见季景临了。 于是她一边收拾着情绪,一边打开封页,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一撇一捺,一勾一顿,都极为认真。 第一行写着:卷一五言古诗 余织织开始颤抖,不仅仅是手指,心脏,甚至是整个身体。 厚厚一本记事本,她从头翻至尾,每一页每一行每一字都是认真的笔触,是她说的手抄版《唐诗三百首》。 她明明没有要。 也明明没有按照规则抄完整本五三。 他们那时甚至已经分道扬镳。 啪嗒。 先是一滴眼泪落在纸张。 啪嗒啪嗒。 然后是一连串的、如同被扯断线的珍珠项链,接二连三地从眼眶簌簌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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