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已经到了跳台底下,余织织快手快脚抢先按下了电梯,季景临则慢悠悠的,扫了眼电梯屏幕的数字,便转身去看注意事项。 半晌,电梯到达一楼。 余织织扭头想喊季景临一道上电梯,却突然被千纸鹤糖转移了注意力——季景临摊着手掌,掌心躺着十几颗糖,透明炫彩的包装纸包裹着分红、湖蓝、橙黄等颜色各异的硬糖,两侧拧成蝶翅状,在阳光照射下熠熠发光。 余织织一下梦回高中,和煦温柔的阳光、如瀑布般的紫藤萝花、星罗密布的棋盘、五彩缤纷的糖果…还有周身耀着光辉的季景临,这厢她再抬眸去看季景临,金色暖阳勾勒着他巧夺天工的轮廓,一下便忘了自己所行目的。 余织织懵然:“这是…什么意思?” 季景临坦然:“喜糖买多了,别浪费。” 余织织心脏怦怦直跳:“你的…喜糖?” 千纸鹤糖的冲击让她短暂忘记了满益的闹剧。 “我在广厦一间喜糖铺子买的,”季景临半眯着眸子,眉头微锁,一副深思的模样,他从容地把问题抛了回去,“算吗?” 说话的间隙,他空出一只手抓起余织织的手腕抬起她的左手,手掌朝上,下刻抬起她的右手,两手并拢成碗状,然后,他将手里的千纸鹤糖如数倒进了她的掌心。 两人的视线同样停留在那一双纤长的、白皙的手掌,掌心满载斑斓的糖果,场面一时甜得过分了,余织织掀了掀眼皮望向季景临,后者双眸真挚,眼波温柔,像是在欣赏一副优美的国画。 “织织,你不能去。” 季景临说这话时,语气是温柔的,在余织织听来却蕴藏着不容反抗的压迫。 她还想辩一辩。 他直接说:“以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禁止参加高空弹跳项目的。” 余织织恹恹。 季景临盯着她低垂的脑袋看了一会,又看了看她身后始终停留在一层的电梯,提了新建议:“那…我代你去?” 余织织猛然抬头,四目交接间,她心如鹿撞。 然后,她移开了视线,重新认真地审视起这一番景色,高耸入云的电梯,峥嵘险峻的悬崖,惊心动魄的玻璃栈道,还有深不可测的湖泊…… 她突然慌了。 她不敢了。 她不愿意季景临去做这一番毫无益处的事情。 “我们…”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抬首望向季景临身后不远处,她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季景临甚至都没有问,便点了点头。 - 正是工作日,非节非假的,景区内人迹罕至,清冷的很。 明明是晴空万里,余织织忽然觉得冷,她呲溜躲进了座舱,季景临跟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踏了进去。 座舱缓缓上升。 他们分坐在舱内两侧的座椅,面对面坐着,余织织先扭开了头,先是抬眸,而后垂眸,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的蹦极跳台。 “下次我再陪你来。”季景临安慰说。 余织织苦笑:“没有下次了。” 季景临沉默地盯着她的脸颊,眼眸收紧,诡异的瞳光在眸中一闪而过。 余织织转过脸来,正视着季景临,她无数次在心底提醒自己,一定要控制情绪,不要搞砸这次旅行,不能让美好回忆变成痛苦,但她憋不住了。 细细回想,这几天季景临对她的态度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千依百顺,几乎算得上是十分宠溺了,从前他也会照顾她,护着她,但气氛完全不一样。 能让他态度转变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一定看过她的诊断报告。 他的伯伯或许也特意叮嘱过他些什么。 她想要他对她好。 她想要他爱护她。 但绝不能因为她恰好有可怜可悲的身世激发了他一时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对不起,是我道德绑架了你。” 余织织红着眼,滚滚热泪来势汹汹,瞬间便盈满了眼眶,连鼻头都红了。 季景临瞳孔陡然放大,惊道:“织织,你怎么了?” 余织织撇过脸:“我知道,你是因为可怜我才会跟我出来旅行的,是我利用了你的善良和同情心,真的对不起。”泪珠在眼眶蓄势待发,她难受得眨了眨眼,簌簌泪珠便滚落了下来。 季景临慌了,他手足无措地翻找起上衣下裤的口袋,但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半张纸巾。 无奈,他只能放软声音哄着她:“织织,出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别哭,别着急,我和你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余织织倔强地将脸撇得更外了,她破罐子破摔说:“这病治不了的,我活不久了。”然后,她继续说:“你不是已经看过病例了吗?” 她几乎有些赌气了。 “我是看过。”季景临承认。 停顿了约莫五六秒,他问:“低血糖也是不治之症了吗?”他问得诚恳,似乎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余织织猛然回眸,她吸了吸鼻头:“低血糖?” 季景临:“你没看过吗?” 怎么会是低血糖? 余织织卸下斜挎包,在包里快速搜寻着病例报告,随身携带的几瓶药因为她急躁的翻江倒海手法相互碰撞发出低沉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找到了。 她打开妥帖折好的纸张,验血报告、急诊诊断报告、出院小结…无一不提到了低血糖。 怎么会这样呢? “低血糖是不治之症吗?”季景临又问了一遍,下略的嘴角缓缓翘起。 余织织羞稔,闭口不答。 塑料纸摩擦发出接连不断的窸窣声。 半晌后,季景临半蹲在了余织织身前,手里捏着一颗粉色千纸鹤糖,粉色的,看着甜美可人,被打开的包装纸闪烁着流光溢彩,衬得廉价的果糖好似珍馐美味。 “织织,把它吃了,然后,告诉我真相。”他说。
第66章 再尴尬也不过如此了。 余织织心一横, 她探过脑袋,樱桃般嫣红的舌尖将果糖一下衔进口中,果糖在口腔中攻城略地, 甜味渐渐蔓延开来。 余织织坦白, 她的母亲过去身体不太好,怀她之前流产了三回, 整个孕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跑了多少趟医院才勉强保住,却没能保全,于是孕7个月的时候, 医生操刀将她从母体带到了这个世上,出生后, 她在保温箱里呆了四十个日夜, 好不容易出了保温箱,没到一周又进了ICU, 各种突发情况频发,前后折腾好几个月, 才最终安全回到了家中。 她年幼的身体糟了这一番罪, 自身免疫屏障也被破坏了大半,虽保全了性命,但生长发育比寻常人要更缓慢一些, 也更容易遭受病毒入侵,所以,他的父母从来没强求过她要出人头地。 余织织十岁的时候, 父亲瞒着母亲带着她长途跋涉找到了一个隐居的神医, 神医给她开了一些药, 说是可以让她的体能恢复如常,一旦断药会五脏六腑俱损英年早逝, 自后她便一日三餐,随身携带着这些瓶瓶罐罐。中考前的某天,母亲发现了父亲带她去看病的事情,两人大吵一架,次日父母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便收了她的药,理由两人缄默不答,只让她以后不要再吃这些了,余织织不明白,又担心反复提起会影响父母感情,但她害怕,便瞒着父母偷偷寄信给神医,继续用压岁钱继续换药吃。 一直到现在,她依旧在继续吃药。 季景临:“那些药,可以给我看看吗?” 余织织不解,却照做了。 她从包里拿出瓶瓶罐罐递给季景临,他接过,然后把药瓶一个一个拧开倒在手掌,眨眼的功夫,掌心便七七八八躺了数十颗小药丸,杂乱无序地。 余织织看着他的眉头越蹙越深,额间几乎出现了川字纹。 她早已习惯了药罐子的日子,也不再自怨自艾,却在看到季景临盯着掌心敛眉肃目、沉默不语的模样时,心揪成了一团乱麻。 她咬着下唇,一时没了主意,果糖残留的甜味渐渐褪去,而她嘴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摩天轮稳稳上升。 座舱达到顶端,窗外,是万里无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湛蓝的天空。 事实上却触不可及。 一瞬间的登顶后,座舱缓缓下降。 - 良久,季景临叹息。 这一声叹息让余织织的心揪得更紧了,好似犯了错等待老师批评的学生。 “织织。”他说。 余织织樱唇微张,下唇赫然留着两道齿印,她怯怯地“啊…”了一声。 下一秒,季景临起身坐在了余织织右侧。 座舱本就逼仄,座椅更是狭短,为了保持平衡,余织织本是坐在椅子中间的,座椅两端几乎没剩下多少空间,于是季景临只能勉强侧坐在她身边,两人手臂抵着手臂,暧昧的距离让余织织手足无措,她想挪一挪位置,但座舱因为季景临的走动一连晃动了好几下,她不敢再随意挪动。 余织织红了耳根,整张脸写满局促。 而季景临却一脸泰然,嘴角甚至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让她有些懵然。 他重新在余织织身前摊开手掌,掌心、指节沾了些粉末。 他指着其中一枚药:“这个深黄色圆形软胶囊是维生素A,作用是预防干眼症和夜盲症。” 说完,他又指着另一枚药:“这个黄色的圆形药片是维生素B,作用是预防结膜炎和皮炎。” “这个是维生素C…这个是维生素D……” 余织织嘴角连连抽搐。 她丝毫没有怀疑季景临的话,但他的话确实严重打击了她的认知观。 她一直深信,并长年累月吃的药竟然是…… 等一下。 所以父母不再让她吃这些药,是已经发现了真相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她呢? 再等一下。 所以现在的意思是,她根本没有得绝症吗? 余织织有些崩塌,她僵硬地转动脖颈去看季景临,这时,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的笑意愈渐明目张胆,一个完美的反向抛物线就要在他的脸颊浮现。 “别笑…”余织织几乎是恳求。 季景临抿了抿唇,一向恬静的五官此刻正张牙舞爪。 余织织看出了他的努力,但这份努力似乎成效不大,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别笑!”她急得干瞪眼。 “咳咳,我受过专业训练,不论多离谱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然后,就是一阵恣意的笑声。 余织织羞稔:“都叫你不要笑了!” 她狠狠跺了跺脚,座舱受到外力侵袭开始猛烈晃动,惊得她手足无措,满脑子只想着要保持平衡,见势便要冲到对面的座椅上去,一旁的季景临不明她突然的行动,伸手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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