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一如往常地坐在那里,不肯抬头,无论齐举问什么都一副沉默的样子。 林朗今天也变换了思路,不再问他关于案件的事情。 他绕过桌子走到盛洲的面前,递给他一杯热水和一支烟,盛洲这才微微抬起头来。 两只手被手铐铐在一起,他抬起手接那支烟的时候,手仿佛都在颤。 林朗拿出火机,“蹭”地一声点燃。 盛洲狠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 “其实一直以来我很好奇一个问题。”林朗靠着审讯桌,缓缓说着,“那场车祸过后,你本来是可以隐姓埋名,留在另一座城市的,为什么,后来还要回来?” 盛洲终于开口说了话,抬起头看着林朗,他的头发掩住了难堪的额头,“还能为了什么?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人。” “那你呢?为了什么?” “我为钱也为人。” 林朗嗤地一声笑了,“怪不得你会回来找宋菁榆,原来是为了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早就明白她对你的感情。” “是,正因为她对我的感情。” “什么意思?” 盛洲吐出口烟雾,整个人都被烟雾笼罩着,嘴角的伤口随着说话抽动着疼,他重重嘶了口气。 “六年前,我在南城还读书的时候,那时候年轻,有那么多闲工夫,学校里的小姑娘也容易感动,我只说了几句煽情的话,就能把女人轻易哄到手。她们什么都不要,只要那所谓的爱,爱嘛,不就是动动嘴的事情。” “所以你就一直骗人?” “当时穷,没什么经济来源,我所在的那个学校又是贵族学校,考上去之后也交不起学费。最早开始的时候,我在外面做兼职,我记得有那么几个闲着没事儿干的,老是喜欢干欺负人的事情。哦对了,那人我说起来你也应该认识。” 林朗扬眉。 听着从盛洲的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周,嘉,璇。” “也就是说,你很早就认识周嘉璇了?” “当然。要是没有她,我后来也不可能祸害那么多的人,就是她,老在我上班的时候捉弄我,用她的高跟鞋踩我的手,用一块钱的纸币狠狠抽我的脸……”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盛洲却突然笑了起来,嘴边的血渍还在不断地渗出,“报警有用吗?她那个有钱的爹,南城的半边天都是他的,你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后来呢?” “后来,她为了捉弄我经常去我兼职的酒吧喝酒。买我的酒,用酒瓶子砸我的头,就是她们那群女人最大的乐趣。我没办法,想报复她一下,就买了点儿安眠药,掺进了她们的酒里。” “然后呢?” “然后就有趣了。”盛洲望着林朗,手掌收拢而后松开,一张本就丑陋的脸更为扭曲,“周嘉璇喝了酒,让我送她回家,那天晚上她不知道怎么,不但没睡,反而还兴奋了,我一想,她平时那么欺负我,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我就……” “然后?” “后来我才知道,那药拿错了,不是安眠药。” “你找谁买的药?”林朗问。 盛洲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纪晨宇。” “纪晨宇?你们那时候就认识了?” “是啊,就那个纪晨宇!那时候他还是个卖假药的,学校里很多人知道他。哦对,他还去做过中介!” 林朗再次投以疑惑的眼神,“卖房中介?” “当然不是了,那能赚几个钱?是专门给黑诊所介绍客户的,学校那种地方,女人怀孕没钱打胎是很常见的事儿!起先他让我也去,但那时候周嘉璇找人来报复我,我就逃了,工作也黄了!”
第188章 :忆 林朗见的案子也多了,可这样波澜不惊地说出那样丧尽天良的勾当,却是让他惊诧的。 他无法想象一个大学生,怎么会因为钱而做上这样的勾当,但这并不是他所关心的,当下的任务是让盛洲交代关于周嘉璇的死因。 “周嘉璇怎么找人报复的你?” 盛洲接着说:“这我不知道,当时我逃了一段时间,后来回来的时候,周嘉璇也没追究。” “那你当时的兼职还做吗?” “没做了!后来周嘉璇怀孕了,她就像狗一样,咬住人不放,非说这孩子是我的,可究竟是谁的谁又能说的清楚?她又不只跟过我一个人。” “你这说的什么混蛋话!”齐举听得不舒服,一拍桌子骂道。 盛洲也反唇相讥,“我在跟你师父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齐你先出去!” 林朗回头沉声道,将齐举支了出去。他随手拿起录音笔,摁了开机。 “继续。周嘉璇怀孕的事情,后来呢?这事儿怎么解决的?” 盛洲叹了口气,木然地将烟拿了下来,全然没有注意到猩红的烟头,烫人的烟灰落于他的手掌间,一阵疼痛传来,才晓得将烟头扔掉。 “后来我把钱给了她,让周嘉璇去打胎,自那以后,那疯女人就一直缠着我不放。再后来,我遇见了阿榆——” “宋菁榆?” “嗯。” 林朗能明显地看出,盛洲提到宋菁榆时的神情柔和,至少比起刚刚说周嘉璇的时候,要温和许多。 盛洲和宋菁榆的学生时期,也的的确确的相爱过。盛洲说,他当时在和周嘉璇闹了不愉快后,他似乎是开了窍,后面也接连用一些拙劣的谎言骗过一些姑娘。 那些女学生大多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对他的所作所为羞于启齿,所以盛洲并没有变成那种臭名昭著的流氓。 反而因为他那张姣好的皮囊,吸引了更多的女人,他一如既往,新鲜感一过就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剩余那些可怜的女孩独自一人承受那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若要说盛洲这辈子唯一在乎的女人,一是他嫂子楚小婉,再就是宋菁榆。 他用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和林朗讲述和宋菁榆之间的故事,嘴角始终漾着笑,那种表情很自然,没有丝毫伪装的成分。 林朗从审讯室出来,齐举连忙上去询问。 但林朗出来后就一声不吭,只把录音笔递给了齐举。 齐举快步跟了上去,“诶,师父!师父!你去哪儿?你等等我啊!” 林朗摆摆手,示意他回去,齐举攥着录音笔站在了原地愣了愣,又颠颠儿跑了回去。 另一边,宋菁榆也静静呆在了车里。 偌大的停车场内安静一片,除了她的汽车发动声,根本听不出有其他声音。 她闭着眼睛,靠着车座。 手摸后座想去拿水,却触碰到一只温热的手,她尖叫一声,惊恐无比地望向后座,本该空荡的后座竟然躺了个大活人。 宋菁榆眼睁睁地望着周赴生坐了起来,像一只慵懒的猫,懒洋洋地倚在后座,他向来这样神出鬼没。 “你有病啊!” 宋菁榆随手抄起一瓶矿泉水,冲着他的脑袋狠狠砸去,周赴生一抬手,她的手就被他紧紧握着。周赴生面色已然疲惫,但还是敏捷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把那瓶水拿了下来。 “你有事?”宋菁榆狠狠挣脱他的手,周赴生也立即松开手掌。 停车场内依旧是寂静无声,只有二人的呼吸在逼仄的车空间里交替传出,宋菁榆定定看着他,看了有一会儿,才又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周赴生心里藏着事儿的,任谁都能看出来的。 可他偏就是吊她胃口,支支吾吾半天没一句准话。一会ᴶˢᴳ儿说谢锋,又一会儿说项目,但都不是他最终想说的。 宋菁榆没再像以往一样追着他问,只是系好了安全带,开车缓缓驶出了停车场。 八月份的天气,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方才还下着蒙蒙细雨,转眼间雨就停了,街道旁的树叶被水洗后的翠绿,沙沙作响,宋菁榆默不作声地开着车。 晚饭是周赴生下厨,简单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经历过那事后,宋菁榆身心俱惫,也懒得赶他走,想住便住下,只是她很少说话了。 睡前她习惯性坐在窗前,将窗户打开一半儿,这样既能把烟散出去,也不至于太冷。 八月份,晚间的天气已不那么炎热。 周赴生有心事深夜也睡不着,开门走了出来,意外发现走廊的等还亮着,他往前几步,到了一个能够看到那里的位置,站在楼梯口深深地望着。 隔天,方媛重新回到了公司。 跟了蒋深之后的方媛似乎成熟了不少,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捏着些分寸,这让宋菁榆脑袋更疼。 蒋深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跟高梦做一样的工作。 公司里还是依照原来的规则,二人各管一方,互不干涉。可离婚之后的蒋深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开始频繁干涉她这边的项目。 甚至不经过她的允许,擅作主张签了她本不想签的项目。 高梦传递来消息说,蒋深这也是为了公司好,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干涉过,觉得业绩很差劲。所以他不计前嫌,愿意把自己的时间分出来,帮着她签了。 宋菁榆很生气,她知道蒋深这是想吞并她这头的资源,而且这老家伙也一定想好了对策。 蒋家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哪一件不光彩的事都能跟蒋深挂上钩子。 蒋深约宋菁榆去吃饭庆祝。 宋菁榆想都没想就答应去了。 西图澜娅餐厅估计是方媛订的,宋菁榆对这个地方最熟悉不过了,当初周禹和方媛隔三差五幽会的地方,那时她第一个调查出来的就是这里。 方媛坐于蒋深的身边,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着他,令宋菁榆浑身不自在。 狐假虎威。 这道理就连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小徐都能明白。 包间里除了他们几个人,还有另外的一个陌生人,说起来也不算陌生人。 正是这笔单子的合作方,付康。
第189章 :康 熟悉影视行业的,对于付康并不陌生,尤其是蒋崇州,以前做电影的时候,和付康也算是是老朋友了。 只是最近付康转了行,开始搞地产行业,前不久还联系过宋菁榆,希望与她们公司合作,当时宋菁榆不太信任付康,也早听说了付康的名声不大好,就拒绝了。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付康和唐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宋菁榆有些恶心。 按说这样的情况,蒋家应该痛恨付康才是。 宋菁榆实在不明白付康那样的人怎么会和蒋深搅和在一起。 打宋菁榆进来的时候,付康的眼神就贼溜溜地在她的身上打转,付康与她的距离仅仅隔了一个座位,待宋菁榆坐定,他又往她的身边挪了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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