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充满好奇,想靠近但又不是真的想靠那么近,觉得和少东家投入一段简单的床笫关系,或许比谈恋爱要轻松得多。 蹲着发了会呆,苏婷回到卧室。 她拉开窗帘散散味道,收拾残局的时候,在左边床头柜的最边缘发现一只蓝色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手镯。tiffany的线圈手镯,苏婷在薛茵茵手上看到过。 才想到薛茵茵,电话就来了。 苏婷划开接听键,那头薛茵茵还在打呵欠:“接这么快?”还以为她在睡觉。 “跟同事约了爬山……所以起得早。”苏婷说。 “嗯?所以我今天又约你不到了?”薛茵茵一个呵欠打完,觉得苏婷来广州以后行程越来越满,朋友越来越多,多到想约她都得提前预约了:“我还想约你去逛太古里。”又八卦:“不会是王斯乔吧?你跟他出去约会?” “不是,其它店的店助,我们早约好了的,去越秀公园玩。” “行吧,那你玩吧,我自己去。”讲完电话后薛茵茵拉了下筋,回头看胡光还在睡,自己点进抖音后台看了看直播收入,又看到打赏的金主,一直刷大钱但私聊都没有一句的那个,不由冷笑。 以前是王八蛋,回来成了缩头王八蛋,没劲。 * 七点四十左右,章雪扬到达茶楼。 他从不迟到,今天是例外,章茹看他把车钥匙往台上一扔,好奇:“你发鸡盲[1]开错道啊?”不然怎么一股要死要活的劲? 章雪扬没说话,坐下先喝了口茶,也不管母亲杨琼脸色有多难看,该吃吃该喝喝,还多叫了两笼点心,苦力饿死鬼一样。 杨琼实在忍不了,趁家婆去洗手间的功夫逮着这个儿子:“你跟人家说你不谈恋爱?只找什么……床伴?”她声音很小,实在觉得难以启齿,想不通怎么生出这么个种? 章雪扬现在对这两个字过敏,顿了下,很快又淡淡地:“知道就好,以后不要给我安排乱七八糟的相亲。” 哪里有人这样败坏自己名声的?为了不相亲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相亲是什么酷刑吗?而且为人父母的,看见儿子不谈恋爱帮着物色女孩子又怎么了?杨琼气死了:“你有本事就做一辈子孤寡佬,整天口花花无遮拦的,以后有好女仔人家都不敢挨你边!” “不挨最好。”章雪扬不冷不热回了这么一句,激得杨琼拉他肩膀打几下:“气死你妈算了!” 家暴了家暴了,章茹连忙调和:“阿婶想抱孙啦?不是有个lion咩,你不冧[喜欢]它啊?” 她在旁边拉东扯西,很快奶奶也回来了,老人家年纪大,一家人都照顾她,没谁敢在她跟前真吵闹什么。 茶楼里人很多,大厅台都翻几遍还是满位,过半的桌上都有单独酒精炉烧着水,泡的是自带茶或存在酒楼里的,偶尔茶妹来添点水或帮着泡一回,人声和茶水一样鼎沸。 章家人坐在靠窗位置,外面是庭院和池子,池子里有几条红锦鲤。 “乖女,多吃点青菜,那个芝士番薯太甜了,小心血糖。”奶奶看着章茹慈爱地笑:“又快牛一[生日]了,我们阿茹又要大一岁。” “我都永远十八的啦。”章茹最会扮乖了,也懂活跃气氛:“嫲嫲,昨天兰姐家公摆大寿,我们去她家里吃席吃到那个沙翁喔,还有奶黄千层糕,味道很正的。” 老人家点点头:“这些老店以前都做的,很多人去我们那里就是为了这些老点心,还有鸭脚扎那些,可惜现在没做了,总有老街坊跟我说可惜。” “不可惜啦,很快老店的早市就要重新开起来了,以前的点心大师傅也会回来。”章茹夹了个鱼翅饺给奶奶,再夹一个给杨琼:“阿婶,吃这个。”看眼章雪扬,小小声劝道:“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嘴毒,毒别人也毒自己,草莽来的,最喜欢胡说八道,以后碰到事就知错了。”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很佩服,够姜[够有种]! 喝过早茶出来,章茹快把章雪扬身上盯出窟隆。 “看什么?”章雪扬手里拿只烟,揉来揉去的。 “看勇士啰。”章茹觉得真牛:“我学到了,以后不想相亲我也那么说。” 章雪扬瞥她一眼:“学到什么?你要敢这么说,后果自己想好。” 威胁人呢,章茹不齿:“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说我不能?” “因为我双标。”男人这么说可以当混话,女人这么说,不是假精就是真傻。 他这么诚实,给章茹整不会了:“你,那你,你知道自己无耻就行!” 章雪扬站好久,烟没抽成,在手里卷成一团扔了,指关节一阵青呛的生烟草味道。 他去开车,章茹也跟在后面:“你送完嫲嫲他们去哪里?” “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 是不是?他去医院干嘛?章雪扬也觉得自己有病,脑子简直锈住了,为了别人一句话要去医院证明自己没病。 打开车门,见座位上有东西在闪,章雪扬摸出来分辨了下,是苏婷内衣中间那个吊坠,应该是挂到他裤袋,又磨在车子座位上。 吊坠小小一颗,水滴型在指间碾来碾去,章雪扬想起昨晚的苏婷。分明感觉到她也动情,不然怎么会主动吻他,两条腿也曾经死死挂在他腰后,更记得她头发的香味,侧躺时候滑溜溜的背,还有唱歌跑调,那种时候哼出来的声音却特别抓人,一声声让人抽不动也松不开。 现在想起来,后牙槽也是越咬越紧的。 等送完家里人再开到医院的时候,章雪扬还有一种消化不掉的荒唐感,他跟她做了爱,然后她怕他有病,让他去医院体检。 他还真来了。 他以为是水到渠成,她觉得跟他半生不熟甚至怀疑他一直在外面乱搞;他以为昨晚之后是恋人,结果荷枪实弹之后人家只想要露水情缘,怪不得话总说不清楚。 带着一股可笑的自证心理,章雪扬在医院逗留很久,出来已经是下午。 他打开手机找到苏婷微信,字打一半又点进朋友圈,看见她刚发的几张照片。 明明媚媚的天,她在越秀公园跟人爬山,五羊石雕前标准游客照,笑容轻松又惬意,完全跟没事人一样。 章雪扬在苏婷朋友圈划半天,一根烟叼太久,几乎粘住嘴唇。 而越秀公园那边,苏婷走累了,正跟同事几个坐在路边休息。 这里是老公园了,虽然陈旧但也很休闲,三角梅爬满廊院甚至屋脊,大片绿荫树还有干干净净的草地,让人看到都觉得心情愉快。 钱秀君带了儿子来,好小只躺在婴儿椅里,偶尔动动笑笑的很可爱。 店助里就她结婚有了宝宝,其它人都觉得新鲜,轮流推一下,然后塞红包:“这个是给阿B[宝宝]的。” “给什么红包啊,不用不用。”钱秀君连忙要推,几人笑着把她手拍开:“又不是给你的,我们老家习俗,第一次见BB要封利是,讨个意头的,又没多少,不要推啦。”苏婷也在旁边抓着小宝宝的手,短短的手指,手背有浅浅肉坑,笑的时候会挤一下眼睛,头发也细软软的,两边脸蛋被晒得有点红。 嘻嘻哈哈一阵,又商量要不要再去镇海楼逛逛,钱秀君问苏婷:“还好吗?”她刚刚来了大姨妈,怕难受顶不住。 苏婷笑笑:“我没事。”她来大姨妈很少会痛,除非阴冷下雨或者回南天。 镇海楼离得不远,几人边聊边往那边走,路上说起为什么来章记工作时,不同于多数人看招聘广告去的,苏婷把麦麦放到地上:“我是因为朋友在,所以来了。” 现在想想跟小孩子一样,出来工作还有依赖感,觉得跟朋友在一起能融入得更快,爸妈也放心些。 “那你来多久了?”钱秀君又问。 苏婷算算时间:“接近半年了。”真的好快,不过也真的还认识了很多好同事,兰姐忠哥和蔡彩姐一班人,包括洗碗部的阿姨林晓菊她们,回老家还会给她带特产。 这一点,几个店助倒也都有同样感触。 老式酒楼不论是哥姐文化,还是内部的人员构成,工作环境其实比其它职场多了一份情味,而且吃住都能包,伙食还很好,只是不够在写字楼的白领那么光鲜,手头工作也杂一些,但同样的,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培训机会有,锻炼的场合也有,当然压力也有,比如怎么都绕不开的章雪扬。 对比其它几个店助,钱秀君和苏婷是跟章雪扬接触最多的,他一回章记就在越秀驻了几个月的店,差点把钱秀君给弄辞职了。 “真的,每天看到他我就想躲,做梦都在拜神,求他不要再把文件打回来。”尤其之前店长带人闹罢工的那段时间,整间店气氛都很低沉,不少人猜他会不会妥协,或者大老板出来干预讲和,但忽然有一天前店长就蔫了,跟他在包间聊完后人像凉了一样,默默收拾东西走人。 “还有我们店的会计,跟我说每次去找雪扬总,都感觉雪扬总是要叫他滚蛋。”风有点大,钱秀君把婴儿车里的罩子放下来:“雪扬总走的那一天我们还开玩笑,说风水轮流转,终于把他转到其它店去了。”那叫一个大石落地,就是解放的感觉。 “唉,可惜店长汇报会马上又要开了,这回又轮到越秀店。”钱秀君伤神。 镇海楼近在眼前,绿瓦红墙的古建筑,外面是买票的地方,因为里面同样是广州博物馆的主馆。 人太多,她们派了个代表去买票,其他人在外面等。 太阳晒得足,麦麦身上真有一股麦草的味道,暖暖的,钱秀君看苏婷抱着幼犬的样子,忽然想起她刚来那会:“老实说,我以为你撑不下来。”那时候她才到章记不久,而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怎么都不像能扛住章雪扬那么高压的人。 “我觉得雪扬总冷归冷,人还挺孝顺的,他们一家人以前到白云店喝早茶,老太太要什么都是他在照顾,看茶也全程是他,对老人家又是扶着又是陪着说话,好好态度的?”白云店店助插一嘴,觉得好奇。 钱秀君笑她:“那是你没怎么跟雪扬总接触过,哪天他管到白云店你就知道这话说早了。”又看苏婷:“不信你问阿婷,雪扬总工作的时候什么样子?” 苏婷呐呐的,实话说:“他有时候是好凶……”她想到刚认识章雪扬那会,真就每一句话都硬头皮说的,他永远挑剔又严厉,反正没见笑过,除了昨天笑她跑调,有什么恶趣味一样。 不久票买好了,几人准备进去,但她们忽略有带宠物这件事,苏婷抱着麦麦:“没事,我带它在旁边走走,等你们出来。”反正人在广州,下回再来就是了。 她抱着麦麦在周围逛,看看古楼外观,偶尔也拍几张照,同样有得逛。 等逛完回家,已经是傍晚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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