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别让春天等急了。” 这理由太冠冕堂皇,偏偏又确实像李正义平日的做派,李绝被搪塞得措手不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站在一旁没动,总有种幼稚的想法,觉得现在去了就是在向夏春天服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种不着调的念头。 他这头还在纠结犹豫,却突然听见了夏春天的声音。 女生站在他身旁,一双大眼睛亮堂堂,说:“和我一起去吧。” 这话在李绝听着像是她的和解令。 他抬抬下巴,没动。 夏春天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又问:“好不好?” 又听着像撒娇,大少爷瞧着她,面上还要一股勉为其难的样子,最后才屈尊降贵答应:“那好吧。” 说完抬腿主动往车上走,但是心里某个地方又有种隐秘的愉悦。 车上,夏春天像个多动症儿童一样,坐立不安的,一会儿整理一下帽子,一会儿又整理自己的衣服,车子刚在医院门口停稳,就立马抓着包包开了车门下去。 从楼下去坐电梯,再从电梯一层到电梯二十层,夏春天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重了一分。 但这种感觉又和发病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是恐惧的,这个时候是喜悦的。 到了杜梅病房门口,夏春天站在门外来来回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最后慢慢推开了门。 白色的病床上,杜梅还是和以往一样躺在上面,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是睁着眼睛,看到夏春天来,头转向门外的方向,眼睛虽然有些浑浊,但是看着片刻,嘴巴叫出了夏春天梦寐以求,在梦里都想要听到的声音。 她喊夏春天:“宝贝。” 她说:“宝贝,快过来妈妈看看。” 声音带着刚醒来的轻软,夏春天在那一刻潸然泪流,鼻涕眼泪一起出来,她背着杜梅给自己买的黑色背包,戴着杜梅给自己买的彩色毛线帽,穿着杜梅给自己买的白色夹袄,打扮得和以前的夏春天一模一样。 杜梅躺着床上,笑着向她招手,熟稔哄她:“哎呦,这怎么还哭上了?快过来妈妈看看。” 夏春天的哭声瞬间放大,开始变成哇哇大哭。 她太委屈了,不知道哪里委屈,可是就是觉得委屈,杜梅睡着的时候,她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想这些,她觉得自己是刀枪不入的,是百毒不侵的,是只要能好好活着,怎样的苦都能吃的人。 可是现在杜梅醒过来了,她像往常一样喊自己宝贝,夏春天就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刚呱呱落地的小婴儿,可以什么都不会,可以什么都不懂,遇见事情可以躲进妈妈的怀里,有人可以在自己面前遮风挡雨。 她哭着扑到杜梅的床边,紧紧抱着杜梅,一遍遍说着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累啊,我那个时候真的好累啊,我每天都想着妈妈怎么还不醒过来,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夏春天一边哭一边从被子里抬起脸看杜梅,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说给杜梅听,眼泪也像是积攒了好多好多年一样,怎么流也流不尽。 杜梅如今比车祸前还要苍老许多,但是笑起来还是温温柔柔的,她托着夏春天的小脸,轻轻帮她把眼泪擦掉,也不打断她,就静静听着她跟自己诉说这些委屈。 夏春天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没管自己这个样子丢不丢人,有多丢人,趴在杜梅身上硬是哭够了才直起身。 最后才抽抽嗒嗒地说,妈妈,爸爸不在了。 杜梅眼睛顷刻就红了,但是还是柔柔软软地笑,说妈妈知道,在你来之前,你杨阿姨都有跟妈妈说,但是啊,人生老病死都有自己的定数,我们活着的人没有什么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记得他们,带着他们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她去帮夏春天擦流不干净的眼泪,说我很替宝贝骄傲,我在睡着的期间,宝贝跟妈妈说的话,妈妈都有听见。 安慰了好久,趴着脸的被子,都湿了一大片,夏春天这才趴在杜梅怀里,慢慢停了哭泣,突然想起来跟着自己来的李绝,羞耻感在这一刻姗姗来迟。 她连忙站起来,胡乱抹了抹脸,回头看了眼一直默默站在身后的男生,说: “妈妈,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我被资助的事情吗?” 杜梅点点头,说隐隐有印象。 夏春天于是退开意些,指着李绝介绍道:“这个就是资助我的李叔的儿子,李绝,而且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李绝今天穿着深色的大衣,黑发柔顺地耷拉在精致眉眼处,整个人气质干净又板正,一看就是很好家庭出身的孩子。 杜梅以前在小学教书的时候,见过太多的小孩,对李绝这种类型的自诩从来不会看走眼。 “啊,我记得。”她笑得温和,说:“你好啊,李绝同学。” 她跟李绝打招呼,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做老师的那些日子。 李绝带着孟秘书走近,在床前停下,礼礼貌貌颔首点了下头,才同杜梅问好。 “你好,阿姨,我代替家父来看您,一路匆忙,也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礼数不周,还请您见谅。” 一番话得体周到,杜梅笑意更深:“该是阿姨谢谢你才对。” 她视线转到夏春天,说:“他就是你提到的那个很好的人吧?妈妈记得你说很喜欢他来着……” “妈!” 太突然,夏春天愕然,没想到杜梅还真什么都记得,赶紧出声打断。 “对,对,他就是李叔的儿子,又有礼貌,成绩又好,喜欢他的人可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杜梅使眼色,言外之意拜托了我的好妈妈,可千万别再拆你宝贝女儿的台了,但是杜梅似乎是没有接收到,还是笑得温温柔柔的,反而教育起夏春天: “是的呀,妈妈就说不会记错的嘛,你那段时间经常在妈妈面前夸他,说他对你很好,夸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妈妈记得的呀!” 杜梅一点一点地讲,夏春天脸颊发烫,侧目悄悄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绝,但李绝也在看她,她又立刻把目光撇开。 此时此刻,无比后悔,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口无遮拦,今天又怎么会一时心软主动让李绝过来医院,她甚至都不敢看李绝的脸。 李绝倒是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依旧彬彬有礼。 杜梅夸他:“真是和春天说得没错,又帅又有礼貌,之前听春天说你还给我带了礼物,阿姨睡着了,但是心意领到了,谢谢你呀!” 李绝弯弯嘴角,低眉顺眼,一股子和平常不同的柔软,回杜梅的夸奖。 “阿姨太客气,您喜欢就好,家父本来也准备过来看您的,但是身体不适,所以让我替他向您带声好,而且我也本该早点来拜访的。” “哎呀,没关系的,反倒是我以前睡着,你要是来了阿姨都看不到你,多可惜啊!” 杜梅讲得和气又亲切,又说: “不过还是要非常谢谢你的父亲,阿姨虽然睡着了,但是心里还是清楚的,你父亲一定帮了特别多的忙,今天没能见到他实在可惜,也请你帮阿姨,向你父亲带个好,如果可以,阿姨还是想亲自和他道个谢。” 一通话说尽感激之情,两人一来一回,李绝礼貌说好,一点也没有怯场怠慢。 然后没说多久,杜梅就撵夏春天走,毕竟时间实在太晚了,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 夏春天不想走,但是又拗不过杜梅,只好一边可怜兮兮答应她,一边依依不舍往病房外走,心里盘算想怎么给李正义再争取一下来陪杜梅的时间。 回去的车上,司机在前头开车,夏春天和李绝坐在后头,两人一左一右,谁都没有说话,夏春天是因为丢脸,一想到刚才在医院被杜梅当着李绝的面老底揭穿,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车内静静,疾驰在深夜的路上。 夏春天不知道李绝在想什么,但是隐隐的,除了车子在马路上的声音,总觉得从他那边还有一丝丝奇怪的声音。 像是在忍笑。 夏春天大胆看过去,李绝放松地靠坐在后座上,但是脸一直侧着看窗外。 “李绝?”她叫了声他的名字,问:“你是在笑吗?” 窗外的霓虹快速掠过,李绝终于转过头,一张俊脸别说是嘴巴了,连眼睛都在笑,眉眼弯得不行,夏春天忽地就明白了。 他在笑刚才在医院杜梅说的话。 “啊不要笑了!”夏春天脸红耳赤。 谁知道她这一声反而让大少爷直接笑得更开,夏春天这会儿不仅仅是想挖坑,连给自己填几层土都想好了,可李绝越笑越开,越笑越不收敛,夏春天着急,忍不住上手,本想是阻止他继续笑,下秒却被他抓住了双手。 寂静无声的车内,昏暗不清的后座,她的手腕被李绝握在温暖的手掌心里。 两人对视,大少爷的脸近在咫尺,车窗外的光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扫过,夏春天看到他的眉眼柔软得不成样子,一字一句吞吐的呼吸,似乎全打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他说:“夏春天,我好开心啊。”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给我的伤心,一笔勾销了。”
第32章 第32章 再开学, 李绝的状态恢复了很多,没有完全变成以前的模样,但是明显整个人的精气神是鲜活的, 和前段时间的死气沉沉大相捷径。 夏春天看着坐在一旁认真吃午饭的人,内心非常迷茫。 前几天在医院被自家亲妈把假面揭穿, 导致自己现在面对李绝, 冷脸也好,冷漠也罢, 总有种莫名的心虚。 她跟李绝说「我不喜欢你」,可是背地里又说自己很喜欢他, 夸他这好, 夸他那好, 最关键的是还被当事人知道了, 以至于现在夏春天一看到对方, 就总是想起来这个事情, 一股强大的羞耻感立刻席卷全身, 偏偏当事人心里有底了,不管夏春天现在做什么说什么, 李绝好像都只能听进去好听的, 自动过滤掉难听的。 这感觉就像你在对方面前表演自以为很精湛的魔术,结果对方说我知道你的魔术原理,我也会玩一样。 夏春天每每躺在床上,都无计可施到不知道该怎么和李绝继续相处。 周五上午上英语课的时候, 夏春天又突然开始流鼻血,这次鼻血流的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迅猛, 从夏春天感觉到热流,再到反应过来去拿纸巾,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课本上已经滴了一大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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