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被鱼线粘住的鱼, 另一头慢慢收紧线,呆鱼缓缓被拖上岸。 为了证实不是故意躲他,她调子都高了几分, “不是故意躲,前两天跟设计师约好了,是真的忙。” 沈时斜懒懒地“哦”了声,也不知信没信, 但语气没那么刺耳了。 “不是躲我就好,不然显得我跟去要债似的。” “……怎么会。” 他没故意在这件事上为难她,成年人了, 话里几分真假没必要较真, 他这通电话也不是真为了让姜吟说真心实话。 “赵成溪下个月回国。” “啊?” “不知道?” 姜吟如实说不知道,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大一那年她的 20 2号被盗改了密码, 之前注册用的手机号也注销了, 一时找回不了密码, 那阵子绿标软件风头正盛, 用的人也多, 她就没费心去折腾, 以前很多人的联系方式便自然而然地没了。 沈时斜听完,低笑了声, “行。” 她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行”闹得有一瞬懵, 脑中有一瞬思绪在想,他是不是觉得她只删了他的联系方式,可是细想又很快否决, 沈时斜怎么会在乎这些, 排在他身后前仆后继的女人, 只会多不会少, 何必在乎她这最不起眼的一个。 最后她也没问,不是怕猜错,而是怕猜对了。 怕他肯定了那个猜想,更怕破开猜想后的可能,像出海渔船嗅到飓风来袭前的咸湿,贪生怕死祈求安稳,便放弃赌一把的可能。 有些人天生是赌徒,而她前半生或许是。 那通电话后,姜吟结束刻意忙碌,恢复往日工作节奏,精神如调松的吉他弦,声音松弛又悦耳。 怕露出端倪,沈时斜回来后,她收起之前常点的鼻参大千。 后来又想,她早不是十七岁的姜吟了,也早从自圈之地走出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半年前吴知瑶交了个年纪小的男朋友,单眼皮,看着清秀白瘦,总之跟她口头念叨的肌肉型男半点不沾边,但丝毫不妨碍两人黏黏糊糊,陷入热恋。 前两天小男友出差,不知做了什么叫吴知瑶原地尖叫,催命电话打来要姜吟陪。 说起来也巧,她前脚走,沈时斜后脚就到。 车子开到市中心,姜吟停好车正往吴知瑶家走,他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寡淡,带着几分玩味地说姜吟,你就是故意躲我呢。 “……” 她捂脸,顿在原地,这一刻说什么都很像狡辩。 “呃……我没有故意,知瑶找我有事。” “哦。” 姜吟叹口气,这敷衍的语气,一听就知道他没信,午后热风吹在身上,难免想起以前,她觉得现在的沈时斜比以前难搞很多。 她一闭眼,说:“那如果你不忙,就在清竺等我,我跟知瑶聊完回去,可以吗?” “行。” 她听出他情绪不高,叹口气说我一定回去。 一路走到吴知瑶家门口,敲门之际,姜吟觉得她出门前该看看黄历,事赶事,巧合一多,确实不显诚意,很像故意。 门一开,吴知瑶伸着胳膊就报上来,两人动作别扭地往屋内移。 “呜呜呜吟吟我太丢人了!郑予述就是个蠢猪!” 姜吟手扶着她胳膊,艰难换上拖鞋,这才拍着她后背哄,问她是怎么回事。 吴知瑶盘腿坐在沙发上,拿起啤酒罐了一口,脸又红又白,“还不是他!他带着团队去京市开会,那我哪知道他那会儿正在投屏啊,他又不跟我说,前一秒还在跟我聊天。” “那……那我就以为他没忙正事啊,我一个消息就甩过去了,然后全部人,包括对方公司都看到了!” 她生无可恋地呜囔,“他还给我备注了超辣老婆。” “吟吟,我觉得地球容不下我了,你觉得呢?” 姜吟愣了愣,接着抿唇笑了下,她还以为是郑予述出轨或者其他,闹了半天是他们之间打情骂俏闹的乌龙。 吴知瑶拧眉,不满控诉,“你变了!你嘲笑我!” “我哪有。” 她哼一声,双手抱胸,“怎么没有,高中那会儿你多乖啊,超会哄我,现在变了,净嘲笑我。” 姜吟想起以前上学时,吴知瑶爱捏她脸,只好凑过去,“那要怎么哄你,给你捏吗?” 吴知瑶也没真生气,看到她凑过来白软的脸颊,还有灿阳下卷翘泛光的长睫,噗嗤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脸,手感还是那么好。 抬手搂住姜吟,脸颊搁在她肩膀上,“呜呜我家吟吟宝贝真贴心。” 姜吟拍拍她手,“开心了?” “那还没有……郑予述回来我还是要跟他算账的!” 吴知瑶又抬手捏了两把姜吟的脸颊,意犹未尽地感慨真是好滑哦,她撇撇嘴,“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谁,漂亮又温柔,性格好,还会赚钱。” 姜吟笑了笑,“那就谁也不便宜。” “嗯?” 午后时分,烈阳缓缓西下,橙黄刺目的光透过玻璃,弱化几分落入室内,她笼在暖辉中像嵌着闪边,真像天降的仙女。 她面庞柔柔,粉唇抿着几分弧度,“现在我只想好好爱自己,有朋友相伴,家人平安健康,这就够了。” “不会爱自己,就更不会爱人了。” 以前她很忽视自己的感受,认为随父母安排是理所当然,长久压抑爆发后是难以承受的空洞,而后是接二连三的噩耗,身处过漩涡,才知如今的安稳多难得。 一切都在朝明媚迈进,她不贪心,也没大志向。 爱自己,护家人,便足矣。 吴知瑶想起赵成溪那天在电话里的话,说觉得沈时斜对姜吟有意思,她今天叫吟吟过来,也不单是被郑予述蠢到了,其实也是想说说沈时斜的事。 自从陈阿姨生病后,姜吟整个人变了很多,从原本柔弱顺从变得独当一面,这些年除了照顾家里,就是忙事业,对待恋爱没多大兴致,但也非避之不谈,相反有合适的人她也会见,就是不见有心动的。 虽说上次姜吟说对沈时斜没感觉,但最近吴知瑶自个回想以前的事,觉得他俩好像那会儿也有点暧昧? 不像完全不来电。 可这会儿听吟吟这么说,她一时有些不好开口。 “算了算了,我也不乱当红娘了,吟吟你开心就好。” 这话说得姜吟有些懵,“什么乱当红娘?” “没什么,就是赵成溪嘛,他说觉得你跟沈时斜挺合适的,我这不想着撮合撮合你俩,看你老不谈恋爱啥的……” 姜吟沉默了会儿,她有些惊讶赵成溪会觉得她跟沈时斜配,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各个方面,他们都是云泥之别。 “我跟他……没可能的。” 她抿唇笑了下,忽视心口的胀闷,“他身边不缺喜欢他的人,我……对他也没什么感觉。” “我们现在就是……老同学。” 那天姜吟也没回清竺,从吴知瑶家出来时就已日薄西山,浓烈的橙红色在天际氤氲出一大片,她车子开出没一会儿便接到了沈时斜电话。 那人在电话那端打趣她还真是难约。 “……我在路上了。” 听到这话,沈时斜语气温和不少,叫她别往城郊跑了,说等会给她发个地址,晚上一起吃饭吧。 姜吟没拒绝,收到位置后调转车头。 重逢那天沈时斜说的事不过三,她后来想起了,也记得昏暗光线里,他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是坠入深渊时的她很想抓住的光。 上次婉拒了,这次要是再拒绝,她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车子停到绿植浓郁,古色古香的建筑前,堆瓦翘檐,红漆大木门外站着迎宾,长袍熨贴无痕,亲切礼貌地前来拉开车门,白手套朝前一伸,四十五度标准鞠躬。 姜吟手指轻捏着肩边包链,微提裙摆下车,青石板路相接蜿蜒小桥,橙黄和正红灯笼高低错落得点亮。 迎宾问了下预定人姓名,说沈先生已经到了,便直接领她过去。 沈时斜预定的不是包间,而是溪潭上的小型龙舟,两侧灯笼暖光盈盈,船顶淡紫色的藤花倾泻而下,垂落在船檐,风吹浮动。 姜吟微微惊讶,没想到洲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踏上船板,推开木质竹门,脚步错落间,船身轻悠悠晃动。 越过屏风,她看见了沈时斜,腕骨轻搭载白玉镶红木桌沿,衬得他手指似玉白皙。 他穿了件淡青色衬衣,绸缎质地,船顶冷气微微垂下,稍宽松的质感随风轻动,布料贴合他腰侧,衬出优越曲线,她瞧着有些心神浮动。 细指微曲,贴了下鼻尖,轻蹭几分。 听到身后窸窣脚步声,沈时斜闻声侧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修长颈弧惹眼,突起喉结上下滚动,颈项微叠小片阴影。 “来了。” 姜吟嗯了声,垂睫遮住眼底的微窘,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身边正挨着大片船玻璃,紫藤花垂在玻璃旁,迎风飘动,清淡漂亮。 “这里挺别致的。” 沈时斜嗯了声,说新开的,凑个新鲜。 他轻掀眼皮,目光落在她颊边细小汗珠,微张粉唇缓缓喘息,他抬指捏住四方纸盒,往她面前轻微一掷,“擦擦汗。” 接着他又叫人给她添茶,送来菜单叫她点菜。 金边包荔枝皮纹菜单,挺厚重一本,翻开菜名更是故作文化的矫情拗口,她瞳孔微睁大几分,好在大张彩图拉回几分地气。 她也摸不准沈时斜现在口味变了没,点了几个中规中矩的菜,便推给他,让他加点。 沈时斜接过菜单,添了几个菜,递给服务生后,他不动声色说了句,“口味没变。”
第28章 .法国红 姜吟捏着茶杯的手指微颤, 沿口水漾出细纹,她贴唇喝了口,压下心口被看穿的惊慌, “是吗,那你变化不大。” 沈时斜瞥了她一眼,说你倒是变化挺大。 这话不是呛她。 高三毕业那会儿,这姑娘毕业聚会也没参加, 只是急匆匆塞给他一捧郁金香,似雪洁白,说祝他诸凡顺遂, 后来置身再喧嚣热烈的场子, 他都兴致缺缺,目光时不时落在那白玉般饱满花瓣。 后来他出国, 她也忙, 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断了联系。 时隔多年, 还是那张素白娇柔的脸颊, 乌润齐背的长发, 可她内里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月无晕而风,让他措手不及, 那种陌生感让他胸口心慌弥漫。 这段时间, 多次对上她淡然的目光,他才缓缓而察,他们之间如隔银河, 很遥远, 不只是时间距离。 这八年他们之间, 实在错开太多时光。 这是沈时斜第二次说她变化大了。 姜吟以为他在怪里怪气地呛她, 唇角抿出尴尬的笑弧,“……我真没有故意躲你,今天确实是知瑶那边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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