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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菡给叶渊达端上茶。 “沈钧那小子你不要怕，他害你那么惨，今天是罪有应得。” 叶明菡点点头，却莫名其妙地想起刚才扫见的那个影子。 “等这件事完了后, 看你和你妈妈想去哪里，反正爸爸现在有时间，陪你们多走走。” 叶渊达说完没听见叶明菡的回答，抬头一看，叶明菡表情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菡菡？” “哦，爸，行，看你和妈想去哪？我有点头疼。” 叶明菡病根就在脑袋上，叶渊达怕把她累坏了，赶紧催促叶明菡回房休息。 天气预报晚上有雪，叶明菡喝过牛奶就躺床上睡觉了。江城这边都有暖气，地暖很热，叶明菡却盖着厚被子，她从清醒以后就这样，仿佛魏湛还在。 但今天晚上，不知道是太热了，还是老做梦梦见魏湛，总是睡不踏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叶明菡口渴的要命，爬起来喝水，端着水杯走到床尾，看到窗帘，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轻轻拉开了道缝。 外面一片空旷的雪白。 她就知道……等等，那是什么…… 看见长椅上坐着一个“雪人”后，叶明菡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地上，幸亏她眼疾手快抓住了，水却洒了出来。一瞬间，叶明菡很难受很难受，一股她没法控制的感觉攫取、占领了她，难道到她想干呕。 叶明菡蹲了会儿，起来找到手机，四点多了。 这个人想死在她家。 叶明菡套上羽绒服，临出门的时候看见自己脚上穿的棉拖鞋，转回去换了双靴子。 外面特别冷特别冷，这时候叶明菡顾不上其它了，她就怕沈钧死在这儿。虽然他是杀人犯，但得由法庭宣判。从门口到雪人所在的长椅只有十几米距离，叶明菡却感觉走了得有几公里那么长。地上雪都盖过靴面了，一走一个深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那雪人没一点动静。 终于，叶明菡站到了雪人面前，既没有眼也没有鼻子，只有圆圆的头和胖胖的身子。叶明菡伸手去推，雪人冰冷、坚实，就是没有温度。 “沈钧！”叶明菡声调都变了。没行到她用力一推，惊悚的事发生了，雪人的头掉了！ 那颗圆圆的头滚出去两三米才停下来。 早慧的人通常都冷静，叶明菡从小就是那一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只除了精神不正常的这几年，她现在清醒了，性格当然也回来了，但是看到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捂住嘴。 不过很快，比一般人更快，叶明菡发现路边树影里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未必没有雪人呆的时间长，他肩上和落了厚厚的雪，几乎辨不出来衣服的款式，他站在树影里，就快要和树融为一体，要不是那发亮的眼睛，仿佛反光的宝石一样，叶明菡还真不一定能发现他。 刹那间，排山倒海的感觉变成了心酸愤怒，叶明菡踩着雪“噔噔噔”往回走，背后的脚步声很急，叶明菡跑了起来，但女人和男人天生就存在差别。腰上突然多出一份力道后，叶明菡早有所准备的，毫无保留的一拳砸了过去，只有一声闷哼，后边那个人躲都没躲，缓解疼痛似的微微吸了口气，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叶明菡后腰上一阵大力，整个人都撞到了男人坚实的胸膛上。 “跑什么？”沈钧凝视着怀里的女人，不管她如何挣扎，他都不会松手。 不过她很聪明，很快就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妨碍他人人身安全，罪加一等。” “嗯……” 叶明菡得到的只是一个鼻音，两人距离那么近，鼻息清晰可闻，她不得不仰视男人看他打的什么主意，一缕月光正好照进他眼里，透明宛若琥珀，泛起的涟漪里却藏着几分促狭，仿佛在说“反正我妨碍的人是我老婆”…… 叶明菡一个激灵，沈钧却已经俯身：“那……哭什么？” 冰凉的大拇指拂过叶明菡颧骨上方，叶明菡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肯定是刚才那个雪人的头掉的时候。 像是被窥视到了，叶明菡整张脸都在发烫，她完全失去了理智，重重跺了沈钧一脚，脱身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过几步之后，叶明菡就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中了沈钧的计。 “你别以为我对你有点感情，就会无视你做的一切。换条狗和我生活一年，狗死的时候我也会难过两天。” 叶明菡停下来，转身看向沈钧。她这一停顿，立即后悔起来。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永远也比不上魏湛？”沈钧一字一顿地问。 雪人不是沈钧故意堆的，只是冻的狠了，起来活动活动。他没想到叶明菡会来，但他又一直在等，她的出现一度让他欣喜若狂，然而很快她的话又让他幻灭了。 究其根本，是她从来不曾爱过他。 沈钧没有追来，他站在那，背后是漫天雪野。他本来就那么英俊了，雪野仿佛成为他的翅膀，强大到顷刻就能飞进谁的心里，然而他却凝视着她。 叶明菡感觉到她的心脏在不停使唤地颤动，她仿佛变成了两个人，一个已经扑了过去，她不能看见他这么伤心，这么难过。但是风一吹，她又醒了。这个人是害死魏湛的人，她怎么能和杀死魏湛的人在一起，魏湛会怎么想？ 他甚至都没付出代价…… 叶明菡蓦地惊醒，她想到哪去了？ “对，他是一个温和、坚定以及强大的人，在我心里，他是最完美的。”叶明菡深吸了口气，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记得的只有她爱的人从始到终都是魏湛，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一切都应该回到原位。 “我劝你不要负隅顽抗了，我们已经找到证人，公检法很快对你提出诉讼，或者刑警队也会找你，如果你不想沈氏出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白天沈钧说过的话犹在耳边，这是叶明菡能给沈钧的最后忠告。 没想到沈钧轻轻笑起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叶明菡盯着沈钧：“你笑什么？” 估计是想说连这点信任都没给他…… “你不会后悔吗？”沈钧说的却是。 后悔？ “不，不会，毕竟我和你算不上什么。” …… 叶明菡再回头的时候，沈钧已经走远了，在更远处的地方，一台迈巴赫开着车灯，那车灯仿佛一柄利剑，将黑夜割裂，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地方是大片的黑影。 他们彻底完了，叶明菡心想。 天亮前出去了一趟，叶明菡一觉就到午后了，好在开庭的日子靠后，她现在又不用上班，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日子就在睡了醒，醒了睡中过了两天，这天叶明菡睡醒记起有些书信还没有整理好，过几天要给魏湛迁坟，他生前的愿望是回到故乡，当年火葬后草草埋在了公墓。墓地已经选好，也差人去打扫，这些书信到时候就烧给魏湛。 正在整理的时候，楼下突然吵嚷起来，叶明菡竟然听到了沈红河的声音。 叶明菡刚想下楼，张凤羽就推门进来，说是张启云带来的。 张启云曾经教导过叶渊达，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情分。叶渊达一向敬重张启云，而且张启云是国内泰斗级的人物，不知道沈红河花了多大血本请到的张启云，不过沈红河竟肯为沈钧出面…… 叶明菡陡然好笑起来，亏她郁郁不快了几天，沈钧竟然真是不想担责。 叶明菡拔腿就想出去，被张凤羽死死抓住：“你别去，你爸爸陪着张老就好。” 叶明菡不明白张凤羽为什么不让她去，但张凤羽就是不松手。 她这个女儿和丈夫一样，都是智商极高。叶明菡小时候还好，很依赖她，但稍微大了一点以后就喜欢和叶渊达说话，父女俩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她一过去，他们就停止了。如果她问，他们也会说，但说完多半是“看吧，你又不懂”的神色。她知道，丈夫和女儿都是爱她的，是她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太理性，理性到不近人情。叶明菡和沈钧结婚时，张凤羽就反对过，可惜反对无效。到了现在这一步，张凤羽必须给叶明菡留一条路。 听着下面声音小了，张凤羽松手：“我去看看，等我喊你你再下去知道吗？”
第56章 叶明菡没法, 只能呆在楼上。 没过多久，张凤羽在楼下喊叶明菡，原来人已经走了。 叶渊达脸色铁青：“沈红河竟然给我跪下，说替沈钧赎罪, 他一个老头子,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还能活几年？” 叶明菡倒是明了：“他们是舍不得沈氏。” 叶渊达：“区区一个沈氏家族企业, 我在江城这么多年, 也不是一点根基没有。舍不得？自作孽不可活！” 叶渊达说完思索了一会儿：“开庭还要一个礼拜, 这是最快的速度, 不能再快了, 我怕他们还会上门骚扰, 今天还有点时间准备, 魏湛当初葬得草率, 迁出来也容易，明天咱们就去, 这样在魏湛老家那边呆几天，到开庭的时间再回来就行了。” 叶明菡的想法其实和叶渊达差不多, 坐了一会儿就上去收拾东西。 她现在对沈钧毫无念想, 又想到魏湛英年早逝，心情愈发糟糕。到了晚上，骆冰忽然打来电话，叶明菡本就有些奇怪，因为骆冰一直是直接和叶渊达联系的，听骆冰说他们找到的那个证人突然失踪了，心情真的跌入谷底，抱着魏湛的遗像对沈钧更是憎恶厌恨。 人在气极的时候总会想找一些和对方相关的事，叶明菡拿出手机, 把沈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拉黑后就收不到信息了，对话框自然从拉黑那天起就空空如也。叶明菡点开沈钧的朋友圈，意外发现他昨天发了张聚会合影。 照片背景看起来很高端，照片上男男女女都有。那么多人，沈钧依然是最醒目的一个，同样的黑色西装，别人穿了不是像服务生就是像卖保险的，他穿上就是贵气，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揽着一位漂亮的卷发美女，他的脸微微侧向那个女孩子，心理学上说，对谁感兴趣身体就会不自觉地倾向谁……这就是他的懊悔，他的诚意？ 叶明菡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魏湛的遗像上，哭了多长时间她也不知道，醒来满脸还是泪。 楼下传来轻响，迁坟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叶明菡知道张凤羽已经起来准备了，也赶紧下楼帮忙。没多大会儿，叶渊达也准备妥当出来了，门外，骆冰也到了，大家全是黑衣黑纱，一起坐车去西山公墓。 张凤羽拿出一朵小白花，别在叶明菡胸前时，叶明菡忍不住哭起来。 这十年，她浑浑噩噩，把魏湛也忘的干干净净，想起来那年那月，怎么对得起魏湛的深情？ 纵然魏湛有错，患病不该瞒着她，也曾让她伤心绝望，但斯人已去，想的都是他的美好与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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