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聿诚把茶杯轻放下,嘴里微苦:“是您戏太多。” “呵。”十指在低音区重重一摁,关山玥颇有女主人气场地起立,优雅挥手,“徐叔,叫大家一起开饭吧。” 老管家走在前:“好的。” 她曾担任过燕都第一乐团的指挥,当年也是城中名媛,岁月会在脸上留下痕迹,但关山玥自认心态永远如十八,气色好,精致打扮一下,有时候会在外头开玩笑,儿子比她成熟。 成熟是往轻得说了,明明是老气横秋。 “难怪没人要!”关山玥放下筷子,嫌弃地戳了戳儿子的肩膀。 今晚关山玥五十七岁生日宴,亲朋好友欢聚一堂,说什么大家都听着。 宋聿诚岿然不动,仿佛习以为常:“您儿子不是菜市场拿来卖的鸡鸭牲畜,没那么不值钱。” 对面坐着的褚康时突然贼兮兮地笑了笑,话接得意味深长:“可不——” 下一刻,宋聿诚冷冷甩去一眼刀,他霎时反嘴:“是嘛,宋哥说的对,这年头能拿双学位的男人多值钱呐,我觉得找嫂子也得门当户对,慢慢斟酌。” 坐他旁边的褚母往他头上嗑一记爆栗:“你以为人家跟你似的,沾花惹草,也不害臊。” 宋聿诚和褚康时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太清贵,一个过招摇,两家都头疼得很。 “要我说嫂子们也别催那么紧,缘分这种事不能急。”出来替他们说话的是宋家小叔,现在整个宋家产业都是他在打理,“聿诚,男人还是要以事业为主,你有空来宋家总公司帮帮忙,城北有块不错的地要公开拍卖——” “小叔,”宋聿诚打断他,为他满上白酒,轻门熟路地引开,故意压低声音,“您上次找我修的花瓶,我补好了,可别再气小姨让她又砸了。” 得,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飞到了他和他老婆身上。 “......”宋家小叔当场噎住,乜侄子一眼,把酒闷了。 就当敬得宋聿诚他爸。 他大哥在天之灵能不能管管他这散漫又没野心的儿子。 真是放养惯了。 不过宋家小叔在关山玥面前不敢把手伸得太长,怕戳人心事。 与宋关俩家亲近的人,都知道这对母子生活过得太跌宕起伏。 宋聿诚九岁时生父因故身亡,关山玥是个坚强的女人,在旁人眼里她很快从丧夫之痛中站起来,慢慢学着打理些关家的事业,三年后又与褚家长子再婚,育有一女。 那时候,圈子里的人都在津津乐道关山玥娘子军风范,谁想到三年前再次出现变故,整个家都散了。 旁观者都在唏嘘,这故事里头明明看着谁都没错,怎么就烂尾了呢。 现在三家人的关系,属于藕断丝连的状态,大的断了,小的和其他没关系的都联着。 宋聿诚看到关山玥独自端着剩下的蛋糕去了楼上的厨房,他也起身离席跟上去。 轻食厨房里,母亲弯着腰,默默切蛋糕。 局部照明灯开着,光影自然地撒在她黑色的披肩上,不知是否因为光暗,显得她有些垂眼的模样有些沧桑。 关山玥转过看到他,立刻扬起笑:“来得正好,我去和你爸爸汇报一下你今年的个人状况,你呢把这块放绵绵屋里,告诉她今年妈妈也有好好过生日,你知道的,她爱吃甜。” 宋聿诚只觉得眼角昏沉,垂眸淡道:“把草莓挑了吧,有点酸,她不爱吃。” “对对对,”关山玥用叉子把草莓挑出来,单独放盘子里,“你吃你妹剩下的......” 叉子忽然落在白瓷盘上,发出清灵的脆响。 关山玥略带褶皱的手背停在半空中,细不可见地颤了颤,又生怕他发现似的握住。 宋聿诚觉感到心脏撕裂的痛楚,皱紧眉心。 高大的身形恍如春日里唯一没有张新叶的大树,挺拔又有些萧条。 他看了看手中的蛋糕,心里叹了口气:“妈,你今天可以和爸爸说一声,我好像有感兴趣的女生了。” “啊?”关山玥猛地回头,也不管眼眶红彤彤的有没有失态,死拽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离开,一脸惊喜,“什么意思?哪家小姑娘?你有情况了?” 宋聿诚瞥她,塞了颗剩下的草莓在嘴里,低头平声道:“可能吧,褚康时的朋友,您别问了,人姑娘不一定愿意......我走了。” 关山玥过于激动,狠狠往儿子左肩上拍一掌,“好儿子!闷声干大事!我和你几个阿姨婶婶再也不用担心你是不是要去庙里当和尚了。” “......”宋聿诚嚼着嘴里酸涩的过季草莓,有些悔了,也不知刚才为何忽然想用这件事逗关山玥开心。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无形中把姜怡妃当挡箭牌。 仿佛她有喜欢的男人,他却在窥伺她。 一种罪恶的,败坏的错觉。 去楼上时,他在台阶碰到褚康时。 他插着口袋踏来,上下打量:“去褚眠房间吗?” 宋聿诚没有否认。 “婶婶还没走出来吧。”褚康时无声叹息,脸色哀怜,突然拿过他手中的餐盘,“我跟你一起上去,绵绵也是我妹妹。” “嗯。”宋聿诚没有拒绝。 关家老宅面积大,廊厅感应灯随着两个男人脚步声陆续点亮。 褚康时大概是耐不住悲伤的气氛,随口:“唉,我上次往你班里介绍的女生,后来去上课了吗?” 刚把女人摆一边的心情,又被他提得冒出来了。 宋聿诚说:“来了。” “有天赋吗?” “没天赋就算了,我也觉得她虽然懂点书画,但是在瓷器方面缺根筋。”褚康时摇了摇头,神情带点轻蔑。 宋聿诚眉头拧更紧:“她基本功挺扎实,不耻下问。” 除了有点两天打鱼三天晒网,和她妹妹一样旷课积极。 他顿了顿,又添道,“说不定学出来业务能力能超过褚总。” “哎哟喂,老鹰护小鸟呢?”褚康时用肘推旁边人一下,打趣道,“其实我以前也喜欢她的脸,后来发现她脾气不行,太凶了,我还是喜欢温婉褂的......” 脑子刚浮现出姜怡妃仙女般的脸,一个踉跄,盘子随惯性被别人接住,失去平衡的身体扶着墙滑了一跤,差点和门框亲上。 褚康时反应过来时,莫名其妙绊他腿的宋聿诚已经关上了房门。 蹭了一鼻子灰,他火冒三丈地拍了下门:“宋聿诚!你大爷的!” 不就是宗家的小千金嘛,还没吐槽他老牛吃嫩草呢。 褚康时想了想,还是冷静地叮嘱了一句:“你要谈好好谈,到时候别欺负人家啊,精贵着呢。” 男人隔着门,语气冷淡:“知道。” 脚步声逐渐离去。 漆黑的屋内,宋聿诚循着记忆,把蛋糕放在书桌上。 默声笔直站着,扭头望向窗外,新装的防盗窗,一根一根伫立在那儿,金属反射着窗外的夜光,像牢笼。 灰衣黑裤,阴影勾勒着他颀长的轮廓,一点点淹没他的瞳孔。 他不适地闭眼。 良久,终于睁开。 ---- 深夜,酒店式公寓。 春季大拍的所有工作在今天圆满收尾,姜怡妃回到家舒舒服服跑了个澡。 她平时住酒店,不在燕都买房是因为一年四季时不时要出差出国,买了新房就得收拾,她力不从心。 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发尾有点湿,耷在丝质睡衣上氤氲出脊背的痕迹,挤出一节身体乳,掌心擦拭纤细的小腿,细细按摩着。 身后高楼霓虹,星月天工。 手机震动。 她一手揉着腿,一手接起电话。 “睡了吗?” 耳机里响起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她震了震,扬眉:“宋聿诚?” “嗯。”很轻渺慵懒的一个拖音,像是指尖滑过脊背,有些凉麻。 她勾唇,舒坦地躺在沙发上。 “怎么不说话?”那头问。 姜怡妃听着他怕是醉了,忘了是谁打给谁。 “宋老师,你不会是找我玩声音体感游戏的吧。”她故意逗他,如果对面说是,她就立刻录音,明天狠狠嘲笑。 宋聿诚轻哂:“这周没来上课。” 姜怡愣神片刻,撇眼看小桌板上培训班资料。 大拍结束有一段空闲时间,是有找个老师学学知识的计划。 不在意,又来问询她的事......口是心非的男人。 “女学生太多了,我自卑。”姜怡妃脸上露出玩味,提起一条散发着花香的腿,摇晃着。 洋房地下工作室,偌大的空间在夜晚显得寂寥。 宋聿诚把玩着玉貔貅,一盏纸夜灯照亮他精致立体的脸庞,背后一地灌进来的月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迷人的醉意。 姜怡妃耳廓麻了麻,缓缓坐起身,弯腰捧起地上的高脚杯,红色的液体晃动。 轻轻抿了口,舌尖微甜。 夜晚属于诗人与疯子。 或许她偶尔也得满足一下他的精神需求。 暗忖片刻,姜怡妃侧身仰望落地窗外,喃喃道:“宋聿诚,你看得到夜空吗?” “看到了。” “有人在陪你一起看月亮,所以,”她笑说,“心情好点了吗?” 长久的沉默,静到电流声游出来,恍若强韧的鱼线拉近他们的距离。 宋聿诚:“找个周末去踏青吧,妃。” 姜怡妃心底打鼓,那小口喝下去酒,漫起一击激烈的醉熏。 “你以什么名义邀请我呢,宋老师?”手不自觉握紧手机。 “这很重要?” “是,直接决定我那天对你的态度。” “......” 话筒里连男人张嘴时双唇分开的湿腻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一个新男友......候补。”
第14章 带雨 他们再次回到分界线模糊的关系, 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 朦胧的晨雾渐渐稀薄,早起的人慢悠悠骑着自行车零散路过,街边店铺陆续拉开卷帘, 蒸笼早点齐齐上摊, 碳水食物的香气飘入深巷。 他昨晚说:姜怡妃,明天一起吃早餐。 从早餐开始的踏青,耐人寻味。 约你吃宵夜的人,可能心思叵测。但愿意约你吃早餐的人,或许是他喜欢你的开始。 清晨六点半站在胡同口的槐树下, 姜怡妃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困意散去不少。 浅白微绿的槐花点缀着老胡同的人烟春色, 她的目光投向拐进来的卡宴上。 老街路窄, 通体漆黑的SUV衬得尤为庞大。 路人纷纷瞥去看一眼, 几百万的车还是有人会嘴碎, 户外小桌边饮早酒的大爷侃道:“哟,大早来了位京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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