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并不高大的身影在主席台上,我度数又涨了,看不清表情,但这句话、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收获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无论这段时间受了多少欺骗、遭受多少误会、暴露在什么样的风险中,牺牲都值得。 他鞠躬完,似乎对我笑了笑,又拿起话筒:“对我施暴的同学用了肢体冲突方式,但语言才是最高级的方法,语言攻击和恶意揣测是伤害别人最锋利的一把尖刃。” 台下的议论渐渐停下,操场陷入一片寂静,大家都将精力集中在主席台上那个小小身影发出的声音上。 一张纸团被传到我手中,打开,上面写着几个字:“对不起,是我们错了。” 我回头,对他们微笑着摇摇头。 “我弱小,不是罪过,也不是别人欺负我的借口。请欺凌者不要为自己龌龊阴暗的内心找遮羞布,将因自己无能产生的愤怒转嫁到别人身上,利用别人的缺陷作为施暴的托词。” “欺凌不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更不是无聊的玩笑,它对我们身心的伤害无法弥补,请你们不要利用别人的善良和宽容……” 付麓成长了,一瞬间变成了个有担当、敢面对的人,就算他不到一米六也比许多人高大了。 人的高大,不是外面,是内心。 国旗下的演讲的结束,付麓在一片掌声下对大家深深鞠躬。半空飘着鲜红的国旗,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他在掌声中跑了下来,出现在我面前。 “小蹊,你能原谅我吗?” “我没怪过你啊。”我笑着说,心中为他骄傲。 “那就好,我害怕你以后不理我了。” “怎么会,我们是好朋友啊。”我对他说,“而且你这么优秀,我肯定要跟着沾光的。” 付麓害羞的低下头,抓抓头发。 他就是那天开始学着变得强大、独立,不再躲在我的“保护伞”下,而是练习着保护自己所珍视的人。 后来的中考中,他考得不好,于是又回去复读一年。学生时代通讯手段的匮乏,加上大家的忙碌与距离,渐渐断了联系。 即便分开,我每次坐在教室、去食堂吃饭、去操场做操、去体育馆上体育课,就算再一个新的学校完全不同的环境,也会时不时想起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去吃饭,做操的时候有没有伴,体育课有没有身高合适的队友。 我不知道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但一定是正直、勇敢的,他会背着我的期盼直面风雨,在未来可能遇到的更多挫折艰险中乘风破浪的。 解散的时候,我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方棠,边一路小跑追上。 “方棠。” 他回头,见是我便微微一笑。 “你写的吧?” “这都看出来了?” “你不知道葫芦娃作文写得多差。” “我作文写得好。”他笑着说:“跟你差不多。” “你怎么会想到……” “这种事儿还是得当事人来解决。”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充满感激:“谢谢。” “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客气了?” “怕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方棠笑了笑,小声说:“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 那句话被拍散在拥挤的过道中,等事情过去回忆起我才察觉是那几个字。 …… 小学和初中前期过得无忧无虑,导致所有压力都在初三爆发,下学期我们都埋头学习,像是一群疯子,废寝忘食,只为中考能再多一两分。 中考完,我们都像像大病过一场,压力和难受、劳累到达了定点,然后突然消失了。 一个人走在出考场的路上,周围全是匆忙的脚步。和来时不同,闲的格外轻快。 方棠从后面追上来,握住我的手然后放开,在手心留下一个小东西便走到前面去了。 一颗扣子。 校服西装的扣子,我大胆猜测是第二颗。 当时的好多多偶像剧和漫画都这样写,女生在毕业的时候找喜欢的人要西装的第二颗扣子。它离心脏最近,陪伴时间最长。 初中的时候受这些东西的荼毒,肯定有不少女生找他要过,他才会知道这颗扣子的意义,不然以他那种个性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他心里一直留着一个位置,是我的。 我追上去,“给我了?” “不是已经给你了?” “为什么留到现在?” “我要用啊,傻子。”他摸摸我的头,“扣子不齐扣仪容仪表分。”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了?” “一直都很在乎。” “我以为你给学妹了。” 他语气轻松:“毕业就分手,给她干什么。” “又分了?”我有些诧异。 他回头:“又不读一个学校,不分留着过年啊?” 他之前和程曦分手毫无缘由,现在又以“毕业不同校”为借口,每个理由看起来都不足成为理由。 我实在理解不了这些原因,每次都太奇怪太突兀,也可能是因为我没谈过恋爱的原因,难辨他山之雾。 “吃什么?” …… 他见我发呆,走回来拉我:“愣着干什么,问你吃什么?” “都好。”我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分手会莫名开心,我居然变成这么幸灾乐祸的人了,还觉得自己内心有些小黑暗。他分手下一个女朋友也不会是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具体点儿。” “医院食堂。” “啊?” 我抬头说:“陆阿姨上次叫考完去医院找她,忘了呀?” “不去。”他拉着我就走。 “为什么呀?” “不想去。” “为什么嘛?” “你每天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他回头,凶巴巴的,“我请客的机会千载难逢,你珍惜点。” 别说请客了,现在和他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他不是在外面参加活动、比赛或是上课就是陪女朋友,根本没空理我。 “我真觉得医院食堂好吃。”我机灵地找了个借口。 “你是不是傻?” “哪有!” “好,陪你去医院吃食堂。”他服了输,拉着我就换了个方向走。 “考得怎么样?”我问。 “我就没考差过。” “你平时学习过吗?”我说,“还这么有自信。” “我学习的时候你没看到。” “就看到你谈恋爱了。”我小声嘀咕。 他低头,“嗯?” “没什么。” “谁让你倒霉,每次都撞到尴尬的时候。” 他果然听到了。 “以后看到我别偷偷跑,要打招呼。”方棠继续说。 我狡辩:“我什么时候……” “我都看到好几次了。”他看着我说。 原来他知道,他抱女朋友、亲女朋友,说说笑笑,打情骂俏的时候,还能用余光看到路过的我啊。 从最开始的心痛到现在的司空见惯,他的两任女朋友实实在在地锻炼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以后他还会有无数任女朋友,直到结婚,可能都会看在我眼里,而我只有祝福的份,也愿意祝福他。 我对他的喜欢,不知不觉中从“占有”变成了“他开心就好”。 就算我不在身边,就算没有我的位置,就算没空理我,只要他开心就够了,我都无所谓。我的爱不是要将他与我联系在一起,而是将他与幸福、满足连在一起,坚不可摧为止。 他的女朋友一任接一任,随时随地排着长队,而我到大学才有第一个追求者。
第十五章 :春藤 身旁的少年曾是那段光阴的主要光芒来源,照亮了我未来几十年的道路。 到春藤的第一天,同当时去初中一样,胆怯又紧张。 好不容易花三年熟悉了那里的环境,现在却要到一个新环境中去努力结识新的人,这对脸盲症换着很不友好。 每次开学前几天我就会开始害怕,怕在学校不开心,怕会有什么没预料到的事,怕自己表现得不好。害怕的同时有伴随着期待,希望自己能换个环境就换个心境,总觉得这次自己勇敢点就能交到新朋友。 未知的高中人生还是很值得期待的,虽然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不换重来多少次我都交不到朋友,换学校不过是一次次重蹈覆辙罢了,但新环境总有新希望。 方棠送我到国际部A区楼下,有些不舍的样子。 “真不要我送?” “嗯,都高中了,我自己可以的。” 从早教班和幼儿园老师开始,去哪儿干什么都是方棠陪着我,现在高中总不能也由他一直陪着我。毕竟总有一天他陪不了我,我不能一辈子依靠他。 我在国际部,他在高中部精英班,两边离得不近。不仅如此,连上课、放学时间都不一样,更别说课程了,就算是名称一样的课程也是分开上的。春藤的国际部和高中部简直就像放在一个校区里的两个分校,完全是不同的系统。 我们学校是春藤在全国的第八个分校,董事长以踏踏实实做教育,开明而随和著称的,是有名的教育家。我和方棠能来到这儿,是以优异的中考成绩为基础的,加上家里四年前就开始预定学位,终于在去年成功拿到名额。 因为春藤对人数的严格限制,我和方棠很难看到初中同学的面孔,除了当时最优秀的几个,其他的都在其他学校。 这让学校对我们而言更陌生了许多,不过来之前我妈说这学校很注重创新,到处都很人性化。“人性化”这个词总会让人产生些亲切感,容易放下警惕安心学习。 “如果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方棠拉着我的手嘱咐。 第一次自己去办理入学,他也会不习惯不照顾我吧。 “我知道。”我笑着说:“有事就去找你。” “那好。”他放开手,“你先过去,我看着你走。” “好。”我有些无奈地笑笑,勇敢地背对着他朝教学楼走。 一直走到楼上教室门口,往外望,他才对我挥挥手,安心转去高中部。 其实没什么手续好办的,所以登记什么的都在网上搞定了,物品的发放也不用担心,全在每个人自己的储物柜里放着呢。 “成蹊。”中方班主任老师笑着找到我的名字,“你好。” “老师您好。”我赶紧向老师问好,力求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暂定坐在第一排中间列左边的位置。现在要用的东西全在课桌里,可以自己检查一下。” 我戴着眼镜望过去,中间排已经坐了一个人,“好的,谢谢老师。” “没事。”老师把储物柜钥匙交给我。 我拿着钥匙、背着包走过去。 趴在那里睡觉的是个男生,剪着短短的头发,个子很高,趴在桌上像只蜷缩的基围虾。周围零零星星的几个同学都在熟悉彼此、谈天说地,就他一个安静地趴在桌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单纯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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