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杨露撒娇加威胁,“快点发我,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杨露从小家庭条件优越,被父母溺爱长大,从来没把学习当回事。许芳菲知道好友听不进劝,没辙,只好叹息着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乔慧兰狐疑地瞧她一眼:“你刚才不是就在和杨露打电话吗,怎么她又打来找你?” 许芳菲一囧,干咳两声心虚地低下头去,含糊答:“谁知道呢。” * 这天晚上的十点半,乔慧兰和外公都已经睡下。许芳菲悄悄打开房门,低下头,一双小巧的白色网鞋如约出现在门口。 干净如新。 郑西野把洗好的鞋子给她送了回来。 这一刻,不知怎么的,许芳菲想到了童话故事里午夜十二点的南瓜马车。她觉得自己就像得到了礼物的灰姑娘,内心涌起隐秘的欣喜。 这样的好心情,直令次日整整一天,许芳菲的嘴角都上扬着愉快的弯弧。 放学后。 许芳菲收拾好课本资料,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走出没两步,便被一个声音叫住。 悦耳清朗的少年音,并不陌生。是赵书逸。 许芳菲回头:“有事吗?” 少女明媚的笑容格外娇艳,赵书逸看着她,只觉如沐春风。他轻轻滚了下喉,也绽开笑容:“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 许芳菲笑得有些无奈了,“你又要送我?” 赵书逸心思被看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干笑几声,双颊也泛起一丝红,“你不想坐我爸的车就算了。那一起走到校门口,可以吗?” 这个提议许芳菲倒是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往前走。 赵书逸眼神凝在许芳菲身上,几乎挪不开眼。下了两层楼梯,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她:“许芳菲,你今天一直在笑,好像很开心。” “有吗。”许芳菲抬手搓搓脸,“我自己没注意。” 赵书逸发自内心地夸赞:“你笑起来真好看。” 许芳菲微窘:“谢谢。” “对了。”赵书逸犹豫了下,说道:“之前那个住你楼下的邻居,你和他……走得很近?” 许芳菲点点头:“嗯,我们关系挺好。”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还是说,只是个无业游民。”赵书逸面上浮起一丝担忧,稍顿了下,又问:“我说话比较直,你可能不爱听……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对人对事多留心眼。现在的坏人都学聪明了,表面上对你好,背地里不知道什么样子。” 许芳菲脸色微沉,语气也冷几分:“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两人又讨论了会儿下午的物理随堂练习。走到学校大门口,许芳菲跟赵书逸道别,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赵书逸看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终是沉默。 许芳菲丢下了背后的少年心事。 她步伐轻盈地走在路灯下,风轻轻吹拂着,树叶也悄悄打着旋。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被黑夜的孤独和温柔包裹。 就在这时,一辆面包车从转角处驶来,停在了马路旁边。 许芳菲察觉到什么,神色凝滞,脚下的步子正要加快,却已来不及。 两个秃脑瓢的黑衣男人已经从面包车上下来,大步流星走向她。 许芳菲一惊,拔腿想跑:“救……唔!” 一块掺了药的毛巾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她惊恐地瞪大眼,仅仅几秒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许芳菲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她似乎到了阴曹地府,被牛头马面押着送上行刑台。下方是烧得翻滚的油锅,无数小鬼在里头扑腾哀嚎。 许芳菲吓得双腿发软,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背脊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她跌入万丈深渊…… “她怎么还没醒?” “不知道。” “你他妈不会药放多了,把她给弄死了吧?!” “那不可能。这药是三爷从寿老那儿进的新货,那么高的价钱买的,那老头子难不成敢蒙咱们老大?” “这也说不准。多寿佛和蒋老互相看不惯都多少年了,三爷是蒋老的人,多寿佛坑他不是理所当然?” “嘘!这妞醒了!” 头痛欲裂,许芳菲缓慢睁开眼。 视野里满目漆黑,睫毛末端似乎抵触着什么遮挡物,一丝一毫的光线也透不进来。 她反应过来。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 恐惧犹如蛛网,严丝密布爬满四肢,钻进神经。许芳菲全身不可控制地发抖,想要把蒙眼的遮挡物扯开,又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她嘴唇发颤,正要说什么,耳畔却传来一阵响动。 门锁被转开。 有人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 “怎么样?”问话的是之前窃窃私语的两个男人之一。 答话的声音很陌生,粗粝蛮横,道:“还在谈。草他妈的,三爷想让姓郑的离开凌城,那姓郑的一声不吭,根本都不搭理三爷。三爷气得够呛,让先把人带出去,露个脸儿。” “知道了。”寸头壮汉点头,伸手一把揪住许芳菲的校服领子,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拎起来,径直就朝门外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绑架我?”许芳菲挣扎着,大声质问。 “闭嘴。”寸头男厉声,“不想吃苦头就老实点儿。” * 某娱乐会所,舞池里满是摇头晃脑找乐子的男女,DJ打碟领舞,音乐声震耳欲聋。 一间名为“兰宫”的雅间内,别有洞天。 与外头靡靡颓废的基调截然不同,这个雅间的确是“雅”,面积很大,空间开阔,屏风横门前,上面映着梅兰竹菊水墨画,兽耳炉,起檀香,古韵十足。 红木沙发两侧,四个身形魁梧的高大青年站在边上,个个西装革履,神色冷峻且恭敬。 郑西野抽着烟坐在沙发主位,烟雾背后的面容被模糊,看不清丝毫情绪。 屏风旁的太师椅上,陈三一口把杯子里的龙井喝了个光,砰的声,杯子一放,慢条斯理从怀里取出一串紫檀木佛珠,捏在手里数起来。 雅间内始终没人说话,寂如死灰。 在陈三的佛珠数到第十八颗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朝郑西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说:“野哥,既然生意上的事你不想谈,那就先放放。咱们聊点儿别的。” “前几天我老弟阿凯看上只小猫,烈性得很,几爪子下去,阿凯左边眼睛差点儿让她挠瞎。听说这只猫儿和你有渊源,今晚我把她请来了,你给掌掌眼,看认不认识。” 郑西野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没吭声。 陈三抬起双手,啪啪击了两下掌。不多时,雅间大门重新打开。 一名少女被两个壮汉架着给拖了进来。她体格娇小身形纤弱,身上还穿着凌城中学的校服,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住,嘴角隐隐可见一块青紫淤痕。 像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色小花,沾了血和泥,格格不入地落进肮脏沼泽。 郑西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垂眸掐了烟, 陈三端详着郑西野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故作诧异地笑道:“怎么,野哥?难道你不认识?” 话音刚落,雅间内忽然响起“呲”一声,是椅子脚在地板上拖出痕迹的声音,刺耳突兀。 郑西野动身,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雅间内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爷忽然站起来,手上还拿着个烟灰缸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的时候,郑西野已经迈开一双大长腿,径直走到了那名校服少女面前。 校服少女背后站着的壮汉瞧见郑西野,被对方的气场震慑,哪儿还敢说个不字,只好悻悻让到一旁。 许芳菲蒙着眼睛,世界一片黑暗。 但她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清冽与微冷。她判别出,这是独属于郑西野的味道。 悬空的心回落几分,她稍稍放松,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对面。 郑西野先是替许芳菲解开了捆住双手的绳索,又摘下了蒙住她双眼的黑布。 猛然被光线刺激,许芳菲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灯光,眯了眯眼睛。等视野习惯明亮,她终于看清眼前男人的脸。 郑西野注视着她,黑眸深不见底,沉静得仿佛两口古井。 四目相对片刻。 郑西野伸手,拇指指肚轻轻抚过姑娘嘴角的小块乌紫。 指腹粗粝,尽管力道已极为轻柔,许芳菲被他一碰,还是感觉到了丝丝疼痛。她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小口抽气,缩着躲了躲。 郑西野指尖一僵,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淡淡地问:“谁弄的。” 他神色寡淡,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但只是听这三个字,许芳菲便感觉到了一种彻骨的阴冷。背脊生凉,她下意识摇摇头,嗫嚅回答:“他们用迷药迷晕了我,我失去了意识。不知道。” 郑西野:“不是问你。” 许芳菲一怔。 下一秒,郑西野左手掂玩白玉瓷烟灰缸,转身抬眸,环视整个屋子,眼神冷戾,杀气冲天,薄唇里吐出一行凝了霜的字眼:“她嘴角的伤是他妈谁弄的?”
第24章 郑西野话问完,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狼般阴沉暴戾的气场所震慑,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陈三把玩着佛珠手串,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微眯,心里权衡起来。 他和郑西野同在蒋建成手下做事,又都在凌城,平时没少打交道,当然知道郑西野的手段。这位主,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疯起来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这次拿这女娃娃开刀,陈三自认打得一手好算盘。他想,事情的结果,最好就是逼郑西野退出凌城,最次也能给郑西野一个警告,以后见好就收,见了他恭恭敬敬喊声“三爷”。 要说陈三不怕吗?当然怕。 可他转念想,放眼凌城,自己如今可是第一个敢和郑西野叫板的人物,手底下那么多号兄弟睁大眼睛在瞧,伸长脖子在等,不说扬眉吐气立个威,该撑的样子总得撑足。 再者说,被人骑在头上的日子,陈三是真过够了。 一番思索后,陈三拿起桌上的烟盒,倒着抖两下,抖出一根烟。边上人眼明手快,赶紧打燃火机凑过去。 陈三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来,沉声说:“野哥,这小娃娃动手刺了我兄弟一只眼,她挂点儿彩,很正常吧。” 闻言,许芳菲瞳孔猛地一震,不可置信道:“你胡说什么?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兄弟是谁,什么时候刺伤他一只眼睛了?” “你的意思是我兄弟冤枉你?”陈三冷冷一笑。 就在这时,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瘦高男人推开门进来了。他左眼区域包着一块方形纱布,样貌还算端正,脸色苍白,剩下的右边眼睛透着一股江湖人的狠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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