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堂弟托人帮我弄来了,说是孩子家里太穷养不活了。当时有两个男孩,都是一岁多,一个又瘦又小,一个又白又胖,我就挑了又白又胖的那个。给了两万,想着将来有人养老送终,挺好的……” “那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吗?”闵慧皱眉。 童天海摇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闵慧又糊涂了:“在寻亲网上登记的那个人,不是您吗?” “上个月我去医院看病,查出来……有癌症。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我想来想去,决定帮他找一下亲生父母。我不在了,至少还有人可以照应他。他们说,你很有可能是他亲姐姐?” 闵慧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太好了。”他很高兴地握了握闵慧的手,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文件夹塞给她,“这是他的病历和诊断说明。……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说明浩有病这件事。怕大家一听,这么大的麻烦,又没医保,每个月的住院费不老少的,吓得不敢来、也不想认了。” 闵慧忙道:“怎么会——” “他其实正常的时候挺正常的。小时候老可爱了,就是胆子特别小,上厕所连冲水的声音都怕,不像个男孩。为这个没少挨打。我嘛……也有过错。好酒贪杯,一不顺心就拿他出气。我自己就是个打工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没钱送他上学……” 大概是良心发现,童天海开始地忏悔起来,喃喃自语地说了半天,闵慧与辛旗也不好打断,反正也想多了解一下情况,只好默默地听着。 嘟嘟囔囔地说了十分钟,童天海终于问道:“你们想见他,当然欢迎。不想见,我也理解。毕竟现在他的情况特殊,对你们来说……也是一种……很重的负担……” “您有医院的地址吗?”闵慧说,“我想尽快看到他。” 他指了指文件夹:“地址上面有。医院叫作‘慈宁医院’,坐车的话离这里大概一个多小时。医院里有招待所,你们可以住在那里。” “谢谢。” 闵慧站起身来,正要离开,辛旗忽然说:“大叔,您这儿童明浩的照片吗?” “有,有。” 他拿出一个纸盒,从里面挑出四张照片交到闵慧手中:“这是两岁、这是五岁、这是十三岁,这是前年照的,二十一岁。” 辛旗用手机一一拍照。 见闵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张十三岁的照片,童天海笑道:“你们姐弟挺像的,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他亲姐。” 照片上是个秀气、白皙的男孩,轮廓挺拔,目光忧郁,笑容腼腆。 要不是剃着板寸,还以为是个女孩。
第11章 Plan B 出租车上,两个人半天都没有说话。 亲情这种事,最难伪造。完成苏田未尽的心愿是闵慧的义务,所以她一定要帮她找到弟弟。除此之外,没想过更多。 毕竟不是亲姐姐。而且事情也没按照常规的方向发展。童明浩今年已经二十三了,如果读书的话,大学已经毕业了,应该开始上班了。如果没读书,也打工好几年了,多半成家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不那么需要一个姐姐了。 每当遇到挑战,闵慧的心中都会准备一个pna和一个pnb。她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就是这个弟弟生活贫困、缺乏关爱,需要经济救助和情感关怀。那她就准备生活在他的周围,像家人一样去爱他、关照他。闵慧自己是独生女、没什么做姐姐的经验,但二十三岁的男生也不是小孩,她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难题。 二十三岁的精神病患者,情况就不一样了。 闵慧高中时有个物理老师,他和妻子都毕业于名牌大学,听人说年轻时郎才女貌,偏偏生出个严重智障的女儿,二十岁了还不会上厕所。闵慧第一次见到这位师母,看上去满脸皱纹、一头白发、比正常年纪老了十几岁。夫妻俩的收入都不低,但生活极端节俭,几乎从来不买新衣服,不下馆子,不渡假。为了给孩子治病尝试过各种可能性,治来治去治不好,也就死心了。后来又生了老二,也是个女儿,一切正常。他们为了应付失智的孩子,也没什么时间管教老二,最后只勉勉强强地上了个大专,在房产公司当中介。妹妹心地善良不肯结婚,说是父母百年之后,要替他们照顾姐姐。夫妻俩这时拿出家中存折,上面是个惊人的数目。物理老师说,这些钱他们要是不在了,就留给姐姐以后住进护理中心,妹妹只用定期去看望就行了,他们省吃俭用一辈子,就是为了让妹妹不要再重复这种生活。 想到这里,闵慧的心有点乱,看来找弟弟这事光凭热情远远不够,未来如何照顾、如何治疗、如何护理,都应当仔细谋划一下。她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辛旗,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出租车在无边的夜色中悄然行驶。 她的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他立即觉察了,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掌很干燥,十指微凉,不知为何,握住她时有种神奇的令人镇定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闵慧问道。 “记不记得以前每次放学回家,你就是这么死死地牵着我,生怕走丢。我的手要是握得轻了点,你都不乐意?” “被拐恐惧症?”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可不是。” “那你有过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经验吗?” “没有。” “是不是就跟‘美丽心灵’里的那个男主一样?” 辛旗顿了一下:“‘美丽心灵’是什么?” “一部很有名的电影,讲一位数学教授,有精神分裂症……还得过奥斯卡金像奖呢。” “abeautifuld” 她当然知道英语是这么说,但苏田不懂英文,闵慧觉得自己还是表现得跟原型接近一点比较好。 “不错,那位教授的精神病好像就是妄想型的。”辛旗缓缓地说,“后来差不多治愈了。” “真的?” “嗯。治愈之后他继续做研究,还得过abelprize呢。” “abel是什么?” “abelprize,一种数学的国际奖项,在数学界有很高的声望。” “嗯!那我觉得我弟也能治好,毕竟这病不是先天的,也不同于智障。一般性的交流还是可以进行的。” “有道理。”辛旗点头,“就算不能交流也没关系。有咱们在身边,谁也甭想欺负他。” 正在这时,汽车抖动了一下,一直默默开车的司机忽然换道减速,一边说一捂着肚子:“对不起,需要停下车,我可能吃坏了东西。” 话音刚落,出租车嘎然而止,停在乡村公路旁边的草地上,司机向着远处的一片树林跑去。 为了省油,他关掉了空调。开始车里还算凉快,转眼间就热到难以忍受。 两个人都穿着白t,都在不停地流汗。 无奈之下,将车门打开,立即从外面涌进来一群蚊虫。两人在车内拿着毛巾驱赶了半天,才将蚊虫消灭干净,赶紧把车窗摇上。彼时两人身上都已被咬出五、六个大包。 “喝点水?” 辛旗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来,闵慧连忙摇头:“不行,我怕等下又要停车上厕所。司机说这条公路上连个加油站都没有。而且——” 她一转身,发现辛旗默默地凝视着自己,视线根本挪不动了。 汗水之下的白t几乎是透明的。 辛旗的喉结动了动,说:“你到外面站一会儿。” 他正好坐在靠近草地的那一端,闵慧觉得从另一边下车不安全,于是猫起腰打算从辛旗的身上跨过去。 “劳驾,借过。” 他微微地侧过身子,让闵慧迈过去一条腿。大概长时间没有站起来,闵慧的腿忽然一麻,身子一歪,坐在了辛旗的身上,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接住了她。 交错间,彼此的嘴唇轻轻擦了一下。 两人都是一怔。 闵慧调整了一下重心,正要起身,发现自己的腰仍然被辛旗的双手紧紧地握着,迟迟不肯放开。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他的呼吸很快,滚烫的气息一直灌到颈间。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像一条钱链将他们拉在一起,越绞越紧,沉碇碇的铁锚从海的深处被拔了出来。 “想吗?”闵慧问道。 他点了一下头。 她给了一个放行的目光,他立即吻了上去。 她没有抵抗。身体很热,全身像着了火一般。胸口的那对兔子也跟着跳动起来,他捉住它,轻轻地挤压。她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揪着他的头发,放肆地吻着,有时轻柔,有时凶狠,有时就是在咬。 两人缠绕在了一起,汗液里有股淡淡的咸味,越是饥渴地吮吸,越是嗓子冒烟—— 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后座上,白t一直褪到颈间…… 一辆车从他们的身边路过,前灯打到车窗上,她看见他胸口正中那道长长的伤疤在喘息中一起一伏,像道随时都会打开的门,门里面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她连忙伸手捂住。 联想让她害怕。 她已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他俯下身来正要开始,忽然低声骂了一句:“fxxk。” “嗯?” “司机回来了。” “……” 两人慌张地穿好衣服,摆好坐姿,各自拧开一瓶矿泉水,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 “对不起,久等了。”司机打开门,迅速地滑到驾驶座,立即点火打开了空调,“热坏了吧?” “还好。”辛旗说,“你怎么样,没事吧?” “也不知吃了什么坏的东西,拉肚子拉到腿软。” “你确定没事吗?”辛旗说,“要不要再去一次?……别担心,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等你。” 闵慧瞪了他一眼。 “已经没事了,”司机陪笑,“系好安全带,继续上路。” 闵慧再看辛旗时,眼神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别盯着我看行么。”辛旗将她的脸扳了过去。 “怎么啦?” “你的眼睛冒着绿光,”他的语气里有一丝揶揄,“像只母狼。” “我以为你会说色狼。” “那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是吗?” 天干气燥加上孤男寡女,这一次是闵慧主动。主动让她有种是自己欺负人而不是被人欺负的胜利感。辛旗看出来了,就由她占上风,自己反而比较节制,每走一步都会试探一下,征询她的同意。 一切都是用目光来解决的。 默契这么快就达成了。 慈宁医院座落在一个荒凉的山脚下,附近都是农田。医院从外观上看比较新,路灯明亮,四周有一圈白色的围墙。 闵慧和辛旗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在石籽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十分钟,才找到招待所。前台的工作人员挺热情,说病人晚上不见客,住院部早上八点才开门,让他们先住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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