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后是广袤无垠的夜空,透明镜片反射干净的光,犹如寂静的夜色全浓缩到黑曜石般的瞳孔,沁出夜的凉意,又沉淀着夜的深邃。 那些蠢蠢欲动的浓稠情感,纵使隔着虚无缥缈的烟雾,依旧一目了然。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以前听同学说过的一句话:如果身高差距太大,真爱你的人,从不舍得你们接吻的时候让你踮脚,那样太累了。 他们在镜海的时候,好像程晏池就没怎么让她踮脚过。 他也会低下头迁就她,但更多的,是攥着她耻骨把她抵到支撑物或者单手捞起她的腰上提。 她的高度总是要比他高出一眉心的距离。 虽然不排除他体力相较普通男人更强健,可长此以往,也很累。 九十多斤的重量在血海深仇面前,不值一提。 脑子里无数画面走马观花而过,最终定格他单膝跪地,亲手帮她穿水晶鞋的情形。 盛微宁不露痕迹收紧打火机。 汽笛声逐渐远去,余音袅袅,沸满的心缓缓冷却。 她咬口鱿鱼,茫然启唇:“你刚才问我什么?” 程晏池深深凝定盛微宁,他的姿势与方才无异,像维持了很久的时间,火星猖狂着吞噬烟蒂,他一口都没抽过。 妖娆的雾气肆无忌惮纠缠着风,他们的视线突然模糊到看不清彼此。 “没什么。” 程晏池的俊脸被轻薄白雾笼罩,衬衣领口始终没系上,性感又颓废。 盛微宁神色自若,把打火机还给他,重新接过河粉,扬了扬吃到一半的炸鱿鱼:“意国口味的,你要吃吗?” 他没看她,深眸扫向星火璀璨的远方,声音透着清寒:“你的礼貌呢?” “没丢,”盛微宁如梦初醒,换一串没吃的递过去:“夜市零点就关门了。” 程晏池依旧无动于衷,转眸盯着盛微宁,唇线平直,若有所思,眸色极其暗沉,显得被浮光掠影氤氲的眉眼格外阴翳。 他忽地掐起盛微宁娇嫩的下巴,毫不避讳嗅了嗅她溢散芒果味的嘴角,音色含糊:“真喝了朗姆酒?” 朗姆酒是水果酒,度数不太高,可盛微宁被程晏池这么浪荡撩拨,心惊胆战往后退了两厘米,脸颊缓慢蒸腾冬夜凉气:“我刚说过的。” 程晏池低笑,气场强势来袭,拨开她举着小吃的手,唇瓣印她嘴唇辗转难分,凉净手指摩挲她滚烫面颊:“鱿鱼就算了,朗姆酒倒挺不错。” 不远处,微型相机咔嚓一响,被不绝于耳的人声淹没。 * 回到庄园已是下半夜,程晏池抱着熟睡的盛微宁缓步走进卧室。 脱了毛线帽跟大衣、高跟靴,程晏池又捞起她腿塞到被子里。 做完这一切,程晏池把链条包放到床尾,侧身坐床沿无声注视女人。 她的头发天生内卷,小时候就很明显,比起专门的烫发更自然。 他拂过丝丝缕缕落在她面颊的发丝,露出那张被长发掩映的娇美脸庞,眼眸定定,似乎依然浸润着摩天轮的光线,忽明忽暗,激烈的情绪未明。 过分安静的氛围中,只剩盛微宁匀停的呼吸声萦绕。 温馨的匀光倾泻满室,程晏池冷冷抿唇,短发下的眉目漠离又岑寂。 思绪不受控制倒流到夜市门口那短促的半分钟里。 想问她,究竟有多喜欢他? 纯粹的喜欢,还是比喜欢更深入一点的爱…… 如果爱他,有没有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理不清彼时的心情多矛盾,期待的,忐忑的,畏惧的。 这段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令他历久弥新,就如同明知自己随时会被惊涛骇浪席卷,仍耐不住对远岸风景的向往,孤注一掷跳上独木舟。 摧枯拉朽的风暴中心,随便一个浪头便能将他击溃得四分五裂。 萌生过退缩的,可听见盛微宁反问自己,巨大的失望宛若木刺扎入心底。 原来,无需等待惊天动地的风浪,她言简意赅的几个字便能兴风作浪。 程晏池捏了捏眉骨,默然起身,余光淡淡划过她的包。 伦敦眼会抓拍情侣的照片,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盛微宁笑赞他们接吻的情景非常唯美,撺掇他出双倍的钱买下来。 拿到照片后,她不假思索独吞了,未曾问他要不要,他也没主动开口。 修长手指拉开拉链夹出照片。 薄润的灯影微聚,满世界华灯闪烁,不及他怀里那个女子低眉淡笑的万千风情。 真的要眼睁睁任由她离开,再去嫁给别的男人? 你甘心吗? 程晏池。 他的指腹缓缓流连过她纤巧轮廓,眉宇紧皱,眼神冷而沉,胸腔骤然燃烧起一团滔天大火,不清楚要毁灭什么,却很明晰自己不愿意失去什么。 就在昨天早上,他甚至妄想过,她那么温柔,怀他的孩子又是怎样的。 程晏池唇尾掠过嘲讽,明知这想法多荒唐且不该,此刻却有些拘不住。 房门被轻轻敲响。 程晏池克制沸腾的情绪,瞥了眼嘟囔着翻身的盛微宁,把照片回归原位。 * “程先生,这是狗仔昨晚偷拍的,我们截下了。” 保镖恭敬送上一摞照片。 程晏池静立幽暗静谧的走廊,青白烟雾笼罩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他夹烟的手不疾不徐抽叠那几十张照片。 画质很高清,从塔桥开始,直至他们一起坐车回庄园。 偷拍者太专业的缘故,镜头焦距处理得比较完美,甚至接吻的抓拍故意用了滤镜,冷眼瞧着分外诱人,男女的神情特别欲。 闲适的动作忽地顿住,程晏池被薄雾熏得微微眯起的眼尾倏地漾开细碎纹路,勾着唇,使相对森冷阴暗的角落变得温暖熹微起来。 ——那是他们在夜市门口斗嘴的情形,没太亲昵的举动,女人依偎男人身边,眉梢眼角泛起绵柔笑意,偷看他的模样鲜活灵动,很有感觉。 程晏池喉结耸动,抽出那张照片放到最后。 犹豫片刻,他又选了张热吻的特写,可没立刻有所作为,身影凝固原地,周身气息阴郁得连空气里漂浮的颗粒都结了冰霜。 良久,他哑声开口:“公布恋情,再去查邹险峰的下落。” 第280章 :一障 重新回到静谧可闻的卧室,程晏池下意识瞥向安眠的盛微宁。 她面向门口侧躺着,睡颜乖巧恬静,堆堆领滑落到手边。 程晏池失神片刻,微微调暗枫叶造型的壁灯,抬步朝她走过去。 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的睡着还是装的。 程晏池讳莫如深地盯了一会儿,终于确定盛微宁并非装模作样。 他依然坐床沿,如沉万顷深海的双眸跃动着火烧云降临末世的光芒,迟疑两秒,粗粝指腹缓缓将盛微宁唇边的碎发勾到耳后。 盛微宁梦中似有感应,呓语着靠拢那只手的方向汲取温度,孩子气十足。 程晏池兴味挑眉,没再动,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然后弧度又逐渐消散。 当下的他们仿佛活在一个精美的玻璃罩内。 虽然能暂时隔绝外界的狂风骤雨,虽然每天都能细数流年岁月静好,可终归是虚幻的。 玻璃是世上漂亮又脆弱的东西。 一旦摔碎,所有的谎言无所遁形。 曾经历过的美好建起的海市蜃楼终将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程晏池脸色寒漠地收回手,替她掖好掀开的被子,径自去阳台抽烟。 凌晨两点而已,路灯连成一行橘黄的波浪线,夜幕拢着苍穹直上云霄。 他好像做了一件需要付出更大代价弥补漏洞的错事,蠢事。 正如他一开始就不该把她强行留在自己的身边。 太低估自己对她的执念了。 无论有心或无意,她对他越好,给他感情的回应越多,他的贪恋就越无法遏制,未来便必定得付出加倍的精力与时间遗忘。 欲望是理智的天敌,从不会因为短暂满足而平息,只会无限度的膨胀。 现在把人送走还来得及。 念头闪过脑海的时候,他竟然自动屏蔽了。 作为梁婧宜的儿子,他绝不可能顾忌盛微宁掩盖盛志豪夫妻的罪孽。 可必须确定幸存知情人,邹险峰如今的去向。 婆娑烟雾飘荡隆冬的寒风中,冷漠缭绕程晏池周身,渲染苍凉的嘲讽。 他就那么静静地倚靠着阳台门发呆,直至寒霜凝结薄薄的雾凇铺满屋顶。 * 盛微宁这一觉睡得瓷实,毕竟昨晚特别开心。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旁的位置倏然凹陷,温暖的气息充盈着鼻腔。 她没睁眼,蹭蹭枕头,本能的像小动物一样朝热源依偎。 健硕的手臂穿过她腋下轻抚,尔后,从腰窝缓慢地游走至蝴蝶骨摩挲。 她霎时被火苗惊醒,紧跟着,密不透风的亲吻宛若剪不断的水流缠上来,不肯给她丝毫思考尤其是挣扎的机会。 勉力撩起眼睫,程晏池放大的俊脸咫尺之遥,眼睛在暗夜中灼亮似星火。 盛微宁的心尖莫名跳了跳,踹他一脚,不满地抱怨:“你还让不让我睡觉?” 她尚未完全清醒,睡眼惺忪的样子迷离天真,撩人而不自知。 程晏池刚替她换了睡袍才去洗澡,只是她瞌睡太熟没察觉。 男人混合湿气和热气的呼吸持续流连她耳廓:“我拆你床了?” “那你倒是起开,烦死人……大过年的,我就没睡过安稳觉。” 盛微宁秀美的眉宇间尽是不耐,带着怨念去推程晏池。 程晏池直接轻轻握着她手扣住,顺势桎梏枕头边:“我睡得不太安稳。” 一语双关,半真半假的试探。 盛微宁恍惚的眸光立时清明几分,脱口而出:“因为你缺一劳永逸的法子。” 还真掉陷阱了,可见这段日子她确实身在曹营心在汉。 “比如,把你彻彻底底甩了?” 程晏池意味不明嗤笑,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房里没开灯,光线被暗沉涂抹,隐约能听见外头沙沙响声,又下雪了。 卧室蔓延怪异的气旋,安静到平生萧索。 两个人的目光透过黑暗交错,紧紧勾丝彼此,犹如互不相让的食肉动物。 盛微宁不由得咬唇,终是抵御不住程晏池居高临下的压力,默默撇过脸。 程晏池扳回女人下颌,迫使她迎视着自己深晦至极的眼神,语调喑哑,漫不经心啄吻那双散发幽淡寒意的眸子,逐字陈述:“没这打算,死心吧。” 尽管声音沙哑,音量也不高,表达的潜台词反而一清二楚。 他甚至都没补充“暂时”这个前提! 盛微宁呼吸陡然一窒,纤密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摸不清程晏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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