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057的芯片上的损伤触目惊心, 没有半分逆转的可能, 这种程度的损伤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等待芯片消耗她最后的一点能量然后彻底陷入休眠。 陈源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可他还是执意问出口。 “啊, 你说芯片?”057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这是她从口袋里翻出来的,自从认识陈州后她口袋里就没空过。 “之前被销毁的时候留下的一点伤。”酸甜的糖果味留在味蕾, 腹中空落落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会儿, 057心情还不错,“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你说要销毁我的那次。” 她丝毫不觉得这些漫不经心的话像是把利刃, 不仅揭开自己的伤疤,也刺伤别人。 现在没什么比她手中糖果背后的配料表更令她在意了, 057无聊地浏览上面的文字,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她想念Y7做的饭菜了。 陈源面对她,只剩下无话可说。 他眼神浓重的黑寂更深几分,半阖着眼皮,心口像是撕开一个大洞,里面是一整个寒冷的冬天。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他站在057的面前,近得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但又仿佛相隔很远。 “你是在故意惩罚我吗?”他喃喃。 “……你少诬赖我,我就是听吩咐办事的。”057为自己辩解。 “谁的命令,祁六吗?” “对呀。” 陈源想起来了,祁六是A-2批次AI的总负责人,057是他的全部心血,最后也是他救下她的。 他下令销毁A-2批次AI,他心中怎么会没有恨? 比起自己,057也会更喜欢祁六吧?和科学院其他人一样,陈源面无表情地想。 “……对不起。”但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057愣住,随后夸张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哇哦~” “你能重新说一遍吗?我想录个视频给祁六发过去,放心,会给你开美颜哦。”她笑眯眯地提出要求。 没心没肺到了极点的人,原来连自己都不会在乎。 057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自己芯片的情况,只是她学不会在意,无论是清醒还是休眠,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有什么区别呢,被创造或是被毁灭。 057伸了个懒腰,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后悔了。”陈源无力地扯开嘴角,但笑不出来。 如果当初他愿意对A-2批次的蔻裙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整理之后上传欢迎来玩AI多一点耐心,如果他可以对AI少一点偏见,如果……他能再慢一点做出决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救不了陈州,救不了057,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自负自满,最后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057掀起眼皮,她收起那种玩世不恭让人又气又恼的笑容,认真道:“我从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所以我也看不起你。” “嗯,我也看不起我自己。”陈源苦笑起来。 057烦躁地扯了扯身上衣服,这样的陈源让她没什么兴趣,于是她耐心把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抚平,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 “和你没关系。” 被冷冷呛了回来,陈源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皮,他没有拦着,而是自己也起身跟了上去。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科学院里的工作人员不少,057大摇大摆地在大厅里穿梭,她身后跟着陈源,一路走过去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当然不会有人想不开去指责陈源上班途中不务正业,只不过现在表面平静,大家手里动作不停各忙各的,等两人一走会爆出什么激烈讨论就不得而知了。 人都是八卦的,科学院的社畜们也不例外。 057轻车熟路地找到祁六所在的办公室,她没有敲门,而是选择直接推门进去,酝酿好情绪后抱住他。 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小声哭泣,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雏鸟寻求母亲的安慰。 祁六怔住,虽然明知道眼泪是假的,耳边委委屈屈的哭声也是假的,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泛起涟漪。 他抿了抿唇,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自然也看到了门口跟过来的陈源。 “饿了。”057把手伸进祁六口袋,摸索一阵后只翻出支铅笔,她失望地收回手。 这时候开始想念陈州的口袋了,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他还活着没,057决定等她有空去探望探望。 “饿了?”祁六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再怎么样,陈源也不至于没品到不让她吃饭。 办公室里没什么吃的,祁□□顾一圈,“现在食堂还没关,带你去那里吃饭可以吗?” “嗯。” 祁六拉着057没有多说多问,仿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057填饱肚子,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科学院食堂上餐的速度很快,里面的套餐物美价廉,虽然和Y7的手艺相比还是差了些,但057吃得很满足。 陈源也跟了过来,坐在对面和祁六大眼瞪小眼。 057一个人低头默默用餐,矛盾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她只需要清清白白地把自己摘出去。 剩下的事都是陈源和祁六的。 “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陈源率先开了口。 祁六没把他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 扯了下嘴角不语,脸上似笑非笑的笑让人看得格外不舒服。 两个男人都还算冷静,陈源说不上是愤怒更多还是恼怒更盛,语气平静道:“从明天起,会有人接替你的位置,你不用再来了,做我助理对你来说太屈才了。” 祁六并不在意,以他的实力,即便没有助理这个职位,科学院也不会轻易将他辞退,陈源毕竟不是只手遮天,何况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这么做。 祁六刚科学院时对这位“前辈”尤为敬重和佩服,而现在,这股敬佩已经转化为厌恶和不服。 他迫切地想向所有人证明自己,证明他从不是谁的附庸! “我会带走057。”祁六温和提醒。 陈源赫然抬眸,与祁六的目光正好对上,他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挑,瞳仁很黑,带着凌厉,像是正在积攒一场黑色风暴。 “痴心妄想。” “你有什么资格留下她?” “你有什么资格带走她?” 祁六面不改色地回复:“就凭在你和我之间,她会选择我。” 057埋头吃饭,一双耳朵却默默支愣起来听两人说话,闻言她顿了顿,没想通她究竟在什么地方给了祁六勇气。 他能这么自信,是她的错。 陈源大概是平日里被057打击够了,本来就没自信,所以他竟然也没有反驳祁六。 眼皮一掀,继而硬邦邦开口:“是你把她交给我的!” “你想要,S-2系列的AI任你挑选,唯独A-2057不行。”他冷笑一声,嘲道,“毕竟是该销毁的东西,您应该也看不上。” 这话无异于是在伤口上撒盐。 陈源呼吸重了几分,他心里不太好受,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有眼睛发疼发酸,指甲陷进掌心掐出血痕都没察觉。 “我看不看得上,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呵。” 057听着这两个家伙讨论自己的“归属权”问题,最后忍无可忍一人给了一巴掌,力道丝毫没有收敛。 她气笑了:“你们也别争了,这样吧,一三五陈源,二四六祁六,周日我就去流浪,不回家了,这样公平吧?” 陈源:“……” 祁六:“……” “怎么都不说话了?我觉得这样很不错。”
第34章 057单手撑着下巴, 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脸上的表情让人有些莫名揪心。 “不要吵啦,反正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去哪里不是都一样吗?” 陈源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动了动嘴, 肩膀无力地沉下去,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消沉和无力。 他不得不承认057所说。 而祁六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内心没有半丝波动。 这个结局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所幸057也没有让他失望, 一切都按照他提前制定好的剧本在走,包括他自己同样如此。 至于057......祁六深吸一口气,他逼着自己不去思考以后, 他和她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057是他用来对付陈源的利刃,而他作为持刀者, 绝对不会步入陈源后尘, 最终让这把刀伤害到自己。 那样太过愚蠢。 已经损坏的芯片无法再次更替, 就算强行更替,成功率也不足千分之一, 祁六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要产生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更不该感情用事。 现在仅剩一枚芯片,还是他瞒着所有人自己私藏起来的,这枚仅存的芯片是A-2计划最后的希望, 不能浪费。 祁六敛去所有情绪, 无言。 陈源和祁六之间彻底陷入僵局,057至今也没明白祁六嘴中的“报复”是什么, 她曾不止一次提议她可以直接手起刀落解决陈源,但都被拒绝。 “那我到底需要做什么?”057只剩下疑惑, 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分析不出人类复杂的感情。 “不,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做什么了?” 祁六笑笑,心底说不出的快意。 057向他和陈源证明了A-2计划有多成功,如果当初没有被半路销毁,那么现在应该由A-2计划取代S-2,成为市面上最畅销最风靡的一款AI。 应该是他名下的A-2批次AI! 他的计划和思路都没错!错的是陈源的自负和顽固! “你只需要继续留在陈源的身边,然后做你自己,这样就足够了。”祁六意味不明地淡笑。 057似懂非懂点头,“好叭。” 早知道她当初就该销毁在火葬场里,她想,在A-2所有AI中,似乎只有她天生劳碌命。 057叹气,这时候突然想到另一个在外漂泊的AI——薇薇。 她冷不丁开口:“我很好奇,这个世界最棒的AI是我,那么最厉害的人是谁呢?是你还是陈源,或者......是李念筠?” 祁六表情未变,他对057那点小心思了解得很透彻:“你突然问她做什么?” “只是好奇嘛,大家只知道陈源,那李念筠呢?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被人提起过,就好像......有人故意封锁了关于她的消息一样。” 在057心里,陈源固然厉害,但当年的李念筠可是创造出薇薇的人物,即便是薇薇的消息被隐瞒,她的其它成就也同样优秀。 这样的一个人,不该在星网上毫无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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