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的皮肤通透,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像上好的宣纸。 薄谈勾了勾嘴角,手腕悬空,提笔。 笔尖落在皮肤上,很痒,顾含青暗自咬了下唇,才忍住轻颤。 骨节分明的手下笔肆意,沿着她的动脉的方向写下一串数字。 他写完后,顾含青收回手看了看,是一串“13”开头的手机号码。 她问:“这是?” 薄谈套上笔盖:“薄谚他爸的。” 这是他给她指的明路。 顾含青:“……” 薄谈从她旁边绕过,走的时候还轻声说了句:“不客气。” 缺大德的事被他做得很礼貌。 物理系大楼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没有人声,只有蝉鸣声还在,显得周围很安静。 顾含青几乎是僵在原地,然后白着脸看那清俊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东门方向的黑夜里。 仅凭一串号码,他就让她无所遁形,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轻描淡写地,就让她里里外外难堪了个透。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招惹的人。 ** 翌日,薄谈分手的消息果然很快传开。 顾含青早上去上公共课的时候,走在她前面的两个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女生就在讨论这件事。 她习惯性地从后门进教室,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个熟人。 男生朝她招手:“含青妹妹,真巧啊,我们选的一节课。”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也不知道昨天玩到多晚,旁边还坐了两个女生。 顾含青:“是挺巧。” 男生又说:“明晚阿谚生日你去吗?” “不去。” 顾含青不想坐后排跟他们一起,其他位置又差不多坐满,她就去了教室的第一排。 她的另一个舍友谭朝月在那里。 她们宿舍四个人里,华盈和郭玉学的美术史,谭朝月则和顾含青一个专业。 “这里没人吧?”顾含青问。 谭朝月:“没有。” 像是没想到顾含青会坐到第一排来,谭朝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中午,顾含青回了宿舍。其他三人也在。 华盈带回来了最新的八卦:“我听物理系的人说,昨晚就有人去实验室楼下等薄谈了,穿的那叫一个少,也不怕冷。” “不怕冷”本人也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 郭玉问:“动作太快了吧。那结果怎么样?” 华盈:“不知道。但我猜碰了一鼻子灰。” 顾含青:“……” 她猜的都对。 “对了盈盈,你怎么知道那么多薄谈的八卦啊。”郭玉问。 华盈:“我有个朋友,小时候和薄谈住一个大院,认识他。我听我朋友说的。” 郭玉:“怪不得。” 华盈:“但我也就知道这些。” 听着她们聊天的声音,顾含青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又想起了昨晚碰的那一鼻子灰。 但就算那人不好招惹,她也要招惹。 在顾含青还没想好怎么继续招惹的时候,她就再次遇见了薄谈。 这天晚上,她洗完澡,正坐在床上看老师推荐的电影,两条消息弹了出来。 第一条消息是个定位。 第二条是两个字:过来。 消息来自薄谚。 顾含青扫了一眼就让手机息屏了,像没看到似的继续看电影。 过了五分钟,她关掉电影下床。 “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对床的华盈问。 都十点多了。 “朋友找。” 顾含青随意套了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就出去了。 这么晚出门,宿管阿姨看了她好几眼。她说自己去超市买东西。 她打车来到定位的地方,报了薄谚的名字,被带到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就是扑面而来的纸醉金迷。 有酒有女人,有的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剩多少了。 在一片昏暗靡丽中,顾含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薄谈。 早知道就收拾收拾再来了,起码不能穿拖鞋来。 “哟,含青妹妹还是来了。” 说话的是顾含青昨天在公共课上遇到的男生。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调侃她说不来又来了。 顾含青没有搭理他,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都知道她是薄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落在薄谈身上的目光,看向今晚的主角薄谚。 薄谚没个正形地斜倚着,怀里趴了个女生,一头长发在他身上铺开。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看向顾含青时,眼底多了几分凶焰。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酒杯,对顾含青说:“倒酒。” 顾含青拿起酒瓶。 看着液体一点点流入杯子里,薄谚又说:“倒满。” 等顾含青倒满,他说:“喝了。” 顾含青二话不说,端起酒杯。 高度酒,她一口闷。 旁边几个人看热闹,夸她好酒量,让她再喝。 薄谚:“继续。” 顾含青又喝了一杯,喉咙和胃里烧得难受,脸也红了起来。她忍着不适,对薄谚说:“生日快乐。” 薄谚没接她的话,说:“去唱歌。” 顾含青:“我帮你点两个人来唱。” 薄谚抬头看她:“就要你唱。” 他顿了顿,笑着说:“要不然你跳舞也行。” 旁边几个人起哄吹起了口哨:“跳舞跳舞!” 他们这里的舞是要脱衣服跳的。 知道薄谚今晚不羞辱她一通是不会消停的,她越不愿意他就越起劲,顾含青不再推脱:“我唱歌。” 果然,薄谚觉得她这么顺从没意思,兴致缺缺地扯了扯嘴角:“去唱。” 他怀里的女生不满地钩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注意力被转移。 顾含青唱歌的声音成了他们这些公子哥玩乐的背景音。有人摘下了表做奖赏,有女生跳起了脱/衣/舞。 气氛热烈,顾含青只扫了一眼,继续无动于衷地唱着。 “舞蹈表演”结束后,顾含青跟着换了首歌。 打雷姐的《fuck it I love you》,能让她在这种场合借着歌词骂脏话宣泄却又不过分明显的。 迷幻绮丽的音乐响起,顾含青在暗处看向薄谈。 他喝了酒,身上的冷气消失,只是一身怠倦地和旁边的人说着话,身边倒是没女生。 不需要女色、欲望环绕,他也完全融入在了这纵情声色的环境里。 顾含青在这样局上只见过薄谈几次。他很少出现,每次都是薄谚请的。 薄谚叫他“二哥”,两人是堂兄弟。 他的话不多,也不会跟着那些人起哄。 在那晚之前,顾含青没和他说过话。 但她知道,能和薄谚他们玩在一起,对那些场面荤素不忌,他骨子里不会是什么好人。 像是察觉到顾含青的视线,薄谈漫不经心地往她这里瞥了一眼。 目光对上,只一眼,顾含青就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歌到了副歌部分,顾含青扫了眼包间里的其他人。 热烈之后总会有萎靡,现在是舞蹈表演后的“贤者时间”,再加上这个点大家都喝了不少,该醉的也醉了,没人注意到她。 于是,她唱着副歌重复的歌词,肆无忌惮地看着薄谈。 他人的灵魂在极乐里升天,他们是在场唯二还清醒的人。 在这半醉半醒的世界里,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她明目张胆地对他唱着: fuck it I love you. I really do. 虽然光线昏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看得见。
第3章 03 已经十二点,包间里酒正酣,醉生梦死。 有人要唱歌,顾含青顺理成章停了下来。 这个场合很难有机会招惹薄谈,刚才那已经是在那群人精眼皮底下最过火的了。 她离开包间,去走廊的窗边抽烟躲清静。 玻璃外是北城的夜景,虽然凌晨了,看起来依旧繁华。缭绕在顾含青面前的烟雾像喷涌的火山灰,顷刻能把这座不夜城埋葬。 脚步声传来。透过玻璃的反光可以看到有人从他们的包间出来,往这走来。 接着,顾含青的手臂被从后面握住。 她转身,闻到了一股浓郁难闻的酒气。 这人看着眼生,应该是最近才和薄谚玩上的。 顾含青试着把手臂抽出,发现这人不肯松手。她问:“你有事?” 男人充满醉意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她的身上:“你歌唱得不错。” 顾含青敷衍地回了句“谢谢”。 “不知道你的舞跳得怎么样。”说着,男人忽然伸手来搂她。 熏天的酒气让顾含青一阵反胃。 “松手!” 男人不听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小臂:“脱衣服跳一个我看看。” 推搡间,顾含青左脚的拖鞋都掉了。 包间里有人出来,看到这边的拉扯,立即走来。 “我就知道你突然要出来就不对劲,松手松手。” 这人叫申桥,是薄谚的发小。 申桥把人拉开。 顾含青往后退了两步。她一只脚是光着的,走廊的地毯上,头发也是乱的。丢失的拖鞋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见她的脸色很差,申桥笑了笑说:“含青妹妹消消气。他喝醉了。” 他的语气轻松,显然不把这当成什么大事。与其说是在给顾含青赔罪,不如说是在吊儿郎当地和稀泥。 被拉开的男人还不消停,对顾含青说:“怎么了?你还不乐意?” 申桥一个不留神,差点没拉住他。 “不就让她脱个衣服嘛,摆什么谱!” 申桥:“走了走了,里面不都是女人?” “不行,就得是她。” 申桥在把人往回带的时候看到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 他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带笑问:“二哥,要走了啊?” 薄谈眉间的寒凉里带着一丝酒后的乏倦,视线扫过他们,问:“你们吵吵闹闹的,在做什么?”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里那被惊扰后的不耐烦。 “没什么,我们正要回去呢。”申桥笑嘻嘻地遮掩,连带着身上那股不着调都收敛了几分。 别看他和薄谚现在这样,他俩小时候没少被薄谈收拾,后来只能跟在他身后“二哥”“二哥”地叫。现在长大了,不怎么玩在一起了,他还是有点怵他。 “二哥慢走。”申桥又和薄谈打了声招呼,才拉着男人走。 男人小声问:“她和二哥什么关系?” 他显然没有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只是想借着酒意乱来。 “当然没关系。但我劝你歇了心思。”申桥说,“你别看她在阿谚面前低眉顺眼的,其实脾气大得很。再说了,阿谚都没上过的人,轮得到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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