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是美好的青春,给这趟自长春发往长白山的绿皮火车加上了一层浓厚的美颜滤镜,总之当时在车上有多受罪,多年后祝之繁回忆起来这趟旅行,脑海中却只剩下旧旧的车厢里,她和曹敏、齐远、小郭他们年轻张扬的脸庞、如铃如铛的无忧笑声,以及安静坐在角落里认真看书,时不时会抬头望她一眼的江与舟。 火车上时间漫长、车厢拥挤,而且时不时空调制冷出问题憋得众人一身汗,但好在齐远有先见之明,从雾城带了几副扑克出来,大家在车上打打牌,便也觉得时间没那么难熬了。 在铁轨上大约行驶了两个小时,车上的空调一会儿冷的能把人动成冰雕,一会儿又能把人热出痱子来,祝之繁一局牌刚散,起身给小郭让位,索性从包里取了一块一次性毛巾出来,准备去盥洗台那里擦一把汗涔涔的后脖子。 那一块老是黏糊糊的,她是短发,头发尖汗湿粘在皮肤上刺刺挠的,也太不舒服了。 没想到等她回来之后,刚刚在火车站安检闸口被拦下伤心欲绝的女孩,此时正坐在江与舟旁边笑逐颜开。 他们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 祝之繁眨眨眼,又是惊讶,又是不可置信,她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 眼见着祝之繁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曹敏见状赶紧跟她解释说:“她是后面车厢的,刚刚那一站上车有人跟她换座,位置是我们车厢的。” 曹敏挤了挤眼,示意齐远把手里的牌给撂下,先别打牌了,当务之急是把江与舟哄来打牌,这样江与舟就不跟那女孩坐一块,祝之繁心里能稍微高兴一点。 他们男的到底神经粗,压根不懂她们女生在意些什么,齐远手里攥着两个炸和一把顺子,玩得正带劲,丝毫没有眼色地说:“你挤眼干什么?车窗关上,风把沙子吹进来容易迷了眼。” 曹敏气个半死,真是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生气地拽过祝之繁到自己身边坐,也不围站在他们那一桌边上看牌了。 年轻人爱玩,玩性大不假,可玩也得分时候啊!曹敏也不喜欢那女孩,明明她的位置在江与舟前面一排,可她非要换到江与舟身边的过道位置去。而祝之繁原先则坐在江与舟身边靠窗的位置,这下好了,他们两个聊得起劲,祝之繁肯定不乐意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回去坐的话,江与舟杵在她和那女孩中间,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而祝之繁一个人窝在窗边尴尬地生闷气,那画面成什么了? 与舟哥哥也是,平时不见他和什么女孩话多,怎么偏偏今日碰上这个爱哭的女孩,几次三番地搭理人家? 曹敏安慰祝之繁:“你先在我这坐吧,看看那女的什么时候下车,总不能一直赖在位置上不走吧?又不是她的位置。”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那女孩惊喜地大声叫了出来:“你也要去长白山?” 祝之繁和曹敏纷纷脸色一沉,对看一眼,一时话头堵在喉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曹敏干干笑了一声说:“没事,下了车就分道扬镳了,碍不着我们什么。” 祝之繁冷冷地用余光瞟了一眼江与舟那边,发现他手里还捧着书,暗骂他真是伪君子,泡妞就泡妞,还拿什么圣贤书来挡着做掩饰。 一边暗自生气,一边不知怎么歪着脑袋在车上睡了一觉,等醒来后脖子又酸又僵,身上还披着一件不知是谁的外套。 白色的长袖衬衫,质地类似府绸的面料,款式宽松肥大,可以拿来做成叠穿在T恤外面的外套。 祝之繁起身去上厕所,路过齐远他们那一桌,曹敏在众人中间坐着,眼睛抽离牌桌问道:“之繁姐你醒了?还有半小时我们就能到站。” 祝之繁“唔”了一声,眼角余光发现江与舟的位置空着,只剩边上那女孩一顿一顿地点着头在打盹。 车上的人已经下了好多,大半个车厢空着,祝之繁上完厕所出来,准备转到车门的位置站一会儿看看风景,没想到江与舟正倚靠着车门,单腿交叠,手里捧着一本书专心阅读。 祝之繁下意识把腿缩了回来准备后退,打算假装刚刚没看见江与舟。 江与舟却一把叫住了她,懒懒抬眼问:“醒了?” 祝之繁不想和他说话,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吭了个冷漠的“嗯”字。 “快到站了,让齐远他们把东西收一收,别只顾着打牌。” 祝之繁冷嘲热讽说:“你嫌他们打牌吵,躲这看书图清净来了?大家一起出来玩,你搞什么特立独行,书不能回雾城再看?” 她仿佛吃了激光枪的枪子,心头堵了千万个不痛快,单独和他相处的时候,便忍无可忍地朝他发脾气讥讽他假清高。 不乐意一起玩,嫌耽误他学习进度,可以当初不答应一起出来旅游啊,不用这样一直捧着书,好像显得齐远他们几个多不学无术似的。 江与舟见她无的放矢、到处挑刺,好笑地说:“别人一直跟我说话我不太习惯,这才躲到这里站着。我没打过牌,不好扫了你们的兴,你们玩就是了,不用管我,等到了该一起玩的地方,我不会掉队。” 祝之繁张口就来:“谁会一直跟你说话?自作多情!”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江与舟说的人应该是那女孩。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也嫌那女孩话多?招架不住了,这才跑到这来图清闲? 祝之繁不知为什么,暴躁的心情瞬间被抚平了,可她讨厌、抗拒这种情绪被另一个人随意掌控拿捏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人生自己说了不算数。 然而无可奈何之余,竟暗暗觉得这种时而忧伤愤怒、时而甜蜜喜悦的心情,真的该死的上瘾着迷。从来没有哪一个人,会令她的情绪如此跌宕起伏,瞬息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假装不在意地掩饰心头激荡,面无表情地对江与舟说:“我先回位置上了,快到下车点,我让齐远他们掐着点时间,早点把牌局给散了。” 江与舟合上书,原本交叠的那只腿立得笔直修长,淡声道:“我也一起回去吧。” 祝之繁走在前面,江与舟走在后面,路过齐远那一桌,祝之繁劝了两句,让他们注意好下车时间别玩过头了,该收拾的东西尽早收拾。 也没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等一屁股坐到刚刚睡觉的位置,隐约感觉到头顶笼罩下来一层压迫的阴影,抬起头,她才发现江与舟原来刚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并没有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他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位置原本是曹敏的。 祝之繁半张着嘴,惊讶说:“你怎么坐这儿?” 江与舟面色淡淡地拎起桌上那件白色衬衫外套抖了抖,似有若无看了她一眼,“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就一直坐在这。” 啊——? 他什么时候坐到这里来的?她睡着了,他就一直坐在她边上? 江与舟指了指远处打着瞌睡的女孩,“敏敏起身去打牌,这里空着我就坐过来了,后来她也过来了,一直在说话,怕吵醒你,我就去车厢尾巴那里站着。” 祝之繁半仰着头望他,一时烫红了脸,心头剧烈颤抖怦跳,满脑子只想到一句话形容江与舟——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26章 ◇ ◎掌间蜜◎ 晚饭是在二道白河一家朝鲜族特色小饭馆吃的。 因为接壤朝鲜, 当地的餐饮几乎家家都打着朝鲜美食的招牌,多是烤肉、拌饭、部队火锅之流,而且当地用朝鲜语日常交流的人不在少数, 那几年哈韩文化风头正盛,祝之繁恍如掉进韩剧世界,新奇感兴趣得不得了。 男生们无肉不欢, 吃烤肉正中下怀,祝之繁和曹敏喜欢清淡一点的口味,就点了两份冷冰冰甜丝丝的朝鲜冷面,荞麦面筋道弹牙,清汤冰甜微酸,意外好吃开胃。 住的小旅馆离明天要去的长白山不远,打车十来分钟就能到旅客集散中心, 众人提前在网上做好攻略, 选择去长白山北坡,说是北坡路过的景点更多。 明天要上山,白天又坐了大半天的火车,大家几乎一致决定早点休息养精蓄锐。 在旅馆前台办理入住,齐远哼哼唧唧给小郭他们使眼色,暗示他们一会放好行李就上他房间接着打牌,反正江与舟也不跟他们一起住, 高贵地住单间, 他们几个男生正好无所顾忌地打牌喝酒。 曹敏眼睛瞪了一下齐远, 准备让他稍微收敛一点,大家一路上都挺累的, 今晚尽量休息好, 明天上山才有劲儿。 还没来得及叮嘱两句齐远, 曹敏目瞪口呆地看见旅馆门口进来一个人。 那人拖着一只奶昔白色的铝框行李箱,门口有台阶,她的身板弱不禁风,扛起行李上台阶的时候,一使劲,整张脸瞬间涨红起来。 完了!曹敏在心里说,进门的人不是火车上缠着江与舟的那女孩是谁? 她暗叫不好,眼珠子当即转到祝之繁的脸上,果然祝之繁看见那女孩,脸色也随之一变。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曹敏真是为刚刚扳回一城的江与舟捏了一把汗。 火车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车的时候,祝之繁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和江与舟的关系也没那么生硬抗拒了,偶尔还会主动和江与舟说两句话。 眼见着两人要冰释前嫌,结果这女孩阴魂不散,怎么又恰巧来住同一家旅店? 这下祝之繁心里怕是又要不好受了。 在场的,除了那女孩和迎客进门的前台,似乎没有谁脸上是高兴的。 女孩再次见到江与舟,仿佛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友一样,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比花还灿烂,旅店前台不太大,拢共就这么十来平的地方,她都要踮起脚来疯狂向江与舟摇臂打招呼。 好在江与舟面对女孩的热情招呼,只是回以礼貌性的微笑,在前台登记好信息收回身份证,便打算先行回房休息。 女孩见他已经办理好入住,大步越过祝之繁她们的队伍,直接跑到前台跟工作人员说自己是江与舟的朋友,请帮忙安排与他邻近的房间。 祝之繁咬着牙,默默不做声,心里不是滋味。 曹敏也十分无语,自己这红娘的算盘被人横插一脚,心里一时也是大为窝火。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顶多是旅程里令人不算愉悦的小插曲,而唯一让祝之繁心里咯噔一下真正感到忌讳的,是那女孩的名字。 旅店前台工作人员照着女孩身份证上的名字念了一遍,已经办好入住手续正要转身离开的祝之繁犹如电击,迈开的步子生生顿在原地,怎么都无法继续前行。 前台说:“温晗,温女士……” 祝之繁脑瓜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身边的曹敏明显被她突然卡顿下来的动作吓到,迷惑不解地拧头问道:“怎么了?” 江与舟正在远处的电梯口等电梯,祝之繁双目迷茫地朝他身上望了一眼,暗暗咬紧下唇,而后又失神地苦笑了一下,对曹敏说:“没什么,脚不小心崴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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