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晕着她白皙的脸颊,温柔得不像话,唯有垂下的眼睫在背着主人不停颤,还带有股花香,挠得人心头发痒。 她低下头最后给他扣上安全带,就要坐回去时,后脖颈忽地被他捏了下,脸侧传来道温热的柔软触感,很轻,一触即离。 抬眼的瞬间,她猝不及防对上边原的眼眸,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是他亲了一下她脸颊。 沈乌怡脸侧温度升起来,她克制着心跳坐了回去,眉间的担忧被放下那一下冲淡了些许,但她仍打起精神极其专注地开车,边原在旁边指导着她,有些磕绊地驶入大路。 这个点路上车辆往来很少,车外是浓郁又不停延伸的夜色,昏黄的光扑朔在两人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抵达医院时,沈乌怡火速带着他去了急诊包扎。 很巧合的,医生还是他们上次来急诊面的那个医生。 医生扶了扶眼镜,拆下绷带检查过后,大半夜的,伤口又破裂,都是过来人了,他也没问怎么伤的。 因为要包扎,边原完整的一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处满是鲜红的血迹,沈乌怡下意识伸手捂住了他的双眼,低头的时候,却再次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那道陈年伤疤。 那道疤痕不长,模样也很浅淡,但就是静静地在他腕处待了那么久,仿佛一条养精蓄锐的蛇,哪天又会猝不及防窜出来,把他咬死。 心跳缓缓变了个奏,绷带彻底盖住伤口时,她才慢慢松开手,让他视线恢复光明,不会一下被光刺到。 包扎到最后,医生说了些注意事项,看了看沈乌怡戴口罩低头看伤口的样子,整个人漂亮又安静,像是愧疚,他不禁抬头瞟了一眼懒散撑着桌面的边原,皮肤冷白,眼皮微掀,透出一股深黑,浑身气质强得不容忽略。 医生收回完成包扎的手,看着边原站起来半靠在沈乌怡身上的样子,心底啧叹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们小两口,注意点儿啊。” 现在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 沈乌怡还没背过身,脸就红了,边原垂下眼睫睨了一眼,伸手勾住她的脖颈,轻笑了一声,声音散漫得没个正调:“成。” - 回去的时候,沈乌怡坐上车调整,余光看了一眼副驾屈着长腿的边原。 启动车前,边原倚靠着舒适的座位,眼睛闭着,冷隽的轮廓一半隐没在黑暗中,鼻间沈乌怡那股熟悉的花香萦绕了过来,“咔哒”一声安全带扣上了。 很忽然地,他不想再回那栋除了黑白再无其他色彩的别墅,心底莫名生了些厌意。他睁开眼入目的不再是阴沉的黑色,而是沈乌怡温柔的,晕着光的轮廓。 “回景悦。”边原说。 沈乌怡握上方向盘,闻言转过头去,目光之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很快点了下头,温声:“好。” 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仍是那副昏黑沉郁的样子,一来一回折腾了很多时间。 沈乌怡开了暖黄的灯,走到客厅开了投影仪,弯着唇叫边原过来坐,眉眼弯弯,笑意温柔得像是能驱散所有寒意。 边原低下头看着她的笑脸,走过去,头往旁边偏了一下,很轻哼笑了一声。 家里的热水喝完了,沈乌怡再次卷了下过长的冲锋衣袖子,拿起水壶去烧水。 面前只剩下发出荧光的投影仪,边原随意抬起眼看过去,幕布的投影上自动显示着上次播放完毕的电影,一部略显耳生的《泰迪熊》,时长不到两个小时。 沈乌怡端着水壶走出来,缓缓放下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她看着他抓过杯子,随手点了一部电影播放,转过身去把灯关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种轻淡的黑暗之中。 但看向他微低着背,眼皮微抬的模样,仿佛真正浓郁的夜色在他眼里。 沈乌怡握着一杯温热的水,坐下了沙发,紧挨着他旁边。 电影前幕揭开,名字缓缓打在荧幕上,又转了场。 Flipped。 看到熟悉的女主角朱莉走出来,沈乌怡忍不住偏眸,边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察觉到她的视线,懒懒把视线睨过去。 神经绷紧了好几个小时,此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沈乌怡低头也喝了一口热水,想说的话在喉间滑动,却始终蹦不出来。 低眸的瞬间,她又看见了他手腕上那个旧疤。 喝下去的水仿若变成了烧的酒精,一阵阵烧着烫着她的心尖。 沈乌怡抬起眸,撞上边原还没挪开的视线,抿了抿唇,犹豫过后还是开了口,语气温温吞吞: “你困了吗?客房没有铺床铺,等会你进来主卧睡吧。” 边原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嗯了声应下来,随后懒倦地磕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划了下打火机的火石轮,“啪”一声火就燃起,烟头冒出猩红的火光。 她眼眸抬着,身侧的幕布还在放映着电影,主角交谈声细微地在房间内响起,可不知为何此刻显得安静,她看着边原靠着沙发,脊背微低下,把玩了几下打火机模样。 火红的焰光熄灭又点燃,好几瞬照亮了边原隐在黑暗之中的轮廓,眸底映着那窜火苗。 边原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再次抬起眼皮向她看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心跳仿佛在他眸中的夜空狂猛跳动,像一颗不听话的星,她看着他喉结缓缓滚了一下,半晌,她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慢吞吞叫了声他的名字:“边原。” 边原含着烟,挑了下眉,见她许久没出声也没催她,静静等着。 沈乌怡低了一下眸,电影昏暗微淡的荧光照在她侧脸,盈出一道漂亮的轮廓,她看着他手腕那道疤,又似是看着他尾指戴的银戒。 边原眼皮低下去,抬起手,刚把银戒摘出来,还没给她,就听见她终于问出了口。 “你怎么会晕血?”沈乌怡看着他,温吞又低声道。 电影此刻暗了下来,可她那双艳丽的眼眸在黑暗中极为耀眼,澄澈,只装下了他,肩头散落的长发还盈着一股发香,边原喉结滚了两下。 她目光仍然执着地等着他,沉默半晌,他似乎从她眼底看到了过去那个自己,无助地看着全是血的模样,闭了闭眼,喉间有一刻极为艰涩。 从那一幕抽离出来,边原压着不适感,抬眼看着她笑了一下,声音低沉:“这么想知道?” 沈乌怡看着他像陷入回忆,闭眼的那瞬间她心脏捏到最紧,嘴唇也抿紧了,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不问了”,可下一秒他像没事人一样睁开眼,懒懒散散的。 “应激反应。” 沈乌怡目光没有移开,眼神柔缓,心底却有股劲撒不开,她垂眼,想否认却又无法出口,再次抬头时,她点了点头,声音温和缓缓: “嗯,我想知道。” 边原垂着眼睫,唇间咬着的烟灰自动掉落,他把玩着戒指,戒指在黑暗中独自发出自己的光芒,听着沈乌怡没有再掩饰的话,他笑了一下,眼眸深黑看向她。 边原冷白的皮肤被手中戒指衬得更白,修长有力,锐利的喉结滚动,开口时声音听不出起伏,像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妈自杀那天,我回家了。” 沈乌怡目光彻底怔住,心尖又酸又软,像沉进了海底,又泡在无氧环境中。 边原没什么反应地又点燃了一根烟,焰光再次亮起,他没再玩着打火机的火,低头吸着烟,黑色短发将他轮廓映衬,冷隽,淡然。 以前刚得晕血恐惧症那会,他见了血没法控制住自己,最后硬生生靠撞头恢复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梦境都是浸在看不见尽头的血中。现在已经很好了,不用撞头了,伤痕也会慢慢淡化。 边原父母的结合,在事情暴露之前大家都认为是偶然,败露之后,才恍然惊觉这是边父早就布好的局。 边父的家境一穷二白,远远高攀不上边母的家庭,结了婚之后借着边母那方雄厚的资源做生意,成日不归家,一年到头见的面两只手都能数清,边母以为边原出生之后他就会顾家。 可边原出生之后,一直到他上中学,边父对待家庭仍然很冷漠,没有关心过边原,更没有体贴过她这个妻子,实打实将冷暴力进行了十余年。小时候边原看着父亲不掩厌恶和漠然的眼,边母还会抱着他安慰,后面也麻木了。 尽管如此,边母仍然认为时间会疗愈一切,迟早有一天边父会清醒的,于是一直坚守在家庭,直到某一天她无意之间发现了自己丈夫出轨多年的轨迹证据,出轨对象甚至不止一个,想到自己遭受的一切,忍耐了冷待十年,一时承受不住在家自杀了。 那天不是周末,家里除了花园工作的佣人再也没有其他人,偌大的别墅里冷冷清清,就像她这么多年坚守的一切,多么可笑。 可那天边原出门没多久,又返回家拿东西,经过主卧时,看见走廊上慢慢往外蔓延的血,鲜红欲滴,沾上了他的鞋,却也没停住,继续往外蔓延。 像是某一种预兆。 边原踢开房门,只见到地上的血,和倒在地上的妈妈,黑发和红色的血液融在一起。 好多好多的血。 他颤抖着手,眼前好晕,天旋地转,但他忍下来,把边母送进医院抢救,但最后结果却是医生遗憾的摇头。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看着盖了白布的妈妈被推出来,脚步生了根,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去,僵硬又冰冷。 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么无助。 医生抓不住她最后的生命,他也留不住妈妈。 那天真的好冷。 可是一直等到最后,边父也没来过。最后他按照母亲生前的遗愿,葬在了海边。 妈妈看见海会笑的。 失去母亲之后,边原一度跌至谷底,对世界更加漠不关心。边母死前都立好了遗嘱,财产继承全写的边原名字,边父对边原更加看不顺眼,见面常常甩脸色。 边原习以为常了,但边母下葬都没出几天,边父很快就另娶了一个年轻女人,女人像最开始的边父一样虚伪,初见就不停对他笑,套近乎。 边父把人领回家的那一天,边原浑身冷得不像话,气场降至最低点,把房子里所有妈妈和自己的东西都搬走,离开了十几年所谓的家,从此彻底不和家里的人来往。 那时自己又是什么感觉呢。 最后一个会爱我的人,离开了。再也没有家了。 在那场煎熬里,他任意地糟蹋自己,但没有如愿死去。 边原低头转着戒指,戒指在微弱的荧幕光前微闪着自己的光,伴着电影主角们的聊天声,两人挨靠坐在这,却仿佛隔了一个时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1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