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朝急诊的方向望了一眼:“我不去。” 老陈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叹了口气,蹲下来扶着星星的肩:“叔叔带你去别的医院?” 星星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换药室里,护士一边清洗伤口一边责备老陈。 “你们做家长的也是,心太大了,哪里能让孩子划这么大的伤口还不及时送医院处理呀,这要是感染了,或者破伤风啥的,后果严重得很呐。你看你,这得缝针!” 星星另一只手死死的抓着衣角,忍着疼,蜷在老陈怀里,听老陈一个劲的给护士陪不是,说给她添麻烦了。 “缝了针,三天后来换药,伤口绝对不能沾水,最好也不要使力,还好疤痕在手心,要是在手背,可够难看的。不过也别太担心,等一下叫医生叔叔给你缝好看一点啊。”护士看星星一直微微发着抖,便又说着宽慰他的话。 星星缝了四针,包扎的时候,他问医生能不能别扎绷带,用个创可贴什么的贴住就行,被医生白了一眼,喝了一句“胡闹”,想想不放心,又叮嘱老陈:“一定要看好,小孩子都爱美,别让他胡来。” 老陈连连点头:“是是是,辛苦了辛苦了。” 除了医院,老陈一路念叨:“医生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手千万要注意,别沾水,别用力,在学校同学多了,一定要保护好,被磕着碰着,还有啊,我听说有伤口要忌口的,别吃辛辣的食物,时间到了叔叔再带你来换药……” 星星嘀咕了一句:“你有完没完。” 老陈拍了一把星星的头:“说你还不乐意了,现在去哪儿,小祖宗你说了算。” 星星被拍得一个趔趄,初起是恼怒,随即是沁人心脾的舒心。 顾策可从来没用这种方式和他相处过。 星星抬头看着老陈:“老陈,你做我爸爸吧。” 第97章 心有余悸 老陈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他连连摆手:“我还想在你家多干几年拿退休金呢,你可别祸害我啊!” 星星扯了扯嘴角笑了:“瞧你那点出息。” 老陈搭着星星的肩:“走吧,问你也是白搭,我做主,带你去吃东西!” “哪有心情……” 老陈把星星塞进轿车,带到附近一个餐厅。 星星看了看面前的筷子,又看了看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再看看老陈。 老陈一拍脑门:“瞧我这糊涂样儿,我找服务员要勺子吧。” 星星左手拿起筷子往盘子里撮:“别了,能行。” 夹了几次,没吃到多少。 老陈叹了一口气,坐到星星旁边,抬手喂他。 星星眼眶突然又红了。 “愣着干嘛,张嘴呀。”老陈催促。 星星眨巴着眼:“他都没有喂过我吃饭。” 老陈眉梢都是笑意:“你快打住吧,你再ʟᴇxɪ这样我真的要被顾总开了。” 老陈:“咱俩是缘分,你知道吗,叔叔以前给别人家开车,那家也有一个小孩,皮得不得了诶,坐车从来不老实,不系安全带,还在车上打闹,有时我提醒老板让孩子坐下注意安全吧,那老板还说,如果出了事故,证明是我开车技术不行!你说气人不气人。后来到了顾总这里,开了好几年后,看到三四岁的你,我就那个担心呀,怕你也是那样的皮孩子,谁知道呢,你真是乖得不得了,我记得你刚来时,那时候夏天吧,每次你上车都给我带零食,有几次还给我带冰棍儿,说吃了可凉快了。可是我要开车呀,不方便吃,全都放化了。” “冰棍儿虽然没吃到,但叔叔心里一样甜呀,你可招人喜欢了。”老陈慈爱的看着星星。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要我?”老陈的夸赞并没有让星星觉得好受,反而更加失落。 “他们没有不要你,你们家的事吧,叔叔多少也知道一些,你记得的,你四岁那年刚回来的时候,乔小姐原本就是要走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留下了,还和顾总……后来乔小姐离开,这个结果你应该早就知道呀,只是延迟了一段时间而已。再说你爸,他要再婚,是很正常的,但这些不代表他们不要你了,你要接受这种改变啊。” 星星:“可是他们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他们……当我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没有哪个家长是十全十美的,你也试着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考虑一下呢?” 星星看着老陈:“叔叔家也有难念的经吗?” 老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有啊,我那不听话的女儿,在学校早恋呐,你说叔叔糟心不糟心?可能在她眼里,我也是一个不通人情的父亲吧。” 星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原谅他们一次。” “真乖,你真是很懂事啊。吃吧,要凉了。” ———— 另一边医院的急诊室。 乔依紧盯着急诊室紧闭的大门,愁容满面。 顾策在她斜后方,不时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手机铃声响起,乔依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震动多时,她才手脚僵硬的掏出手机,看也没看,点了接通:“喂?” 宋云城小心翼翼的问:“芸芸……接到了吗?” 乔依看了一眼急诊室,弱弱的回:“嗯,接到了。” 宋云城:“你们在哪里,我去接你?” 乔依:“不用了。” 不等宋云城说别的,乔依便挂了电话。 顾策虽然没听清电话的内容,但对面是个男声,他听得一清二楚,他收回想要去扶乔依的手。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芸芸躺在病床上推了出来。 乔依立马站起来,然而双腿麻木,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芸芸!怎么样了?医生,她怎么昏迷了?” 她跌跌撞撞站稳,看见芸芸头缠着绷带,闭着眼睛,眼角还有泪痕,脸上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整个画面简直让乔依觉得触目惊心。 医生:“缝合伤口打了麻药,现在还没醒,脑CT做过,正常,你们不用太担心。” 乔依紧紧的抓住床的护栏:“医生,她有心脏病的,有没有检查一下?” 医生淡定的说:“目前来看除了头部的伤口,身体其他部位一切正常,现在去病房输水,要上心电监测仪,我们会随时关注病患的情况。” 乔依到此才浅浅的松了一口气,护着芸芸去了病房。 病房里,医生离去之后,乔依坐在病床边,轻轻的握着芸芸没有扎针的手,静静的看着她。 想起得知芸芸在商场丢失的事,她仍心有余悸,加上后来顾策叫她来医院的电话,让她这半天感觉整个人都是虚浮在空的,一点都不踏实,现在握着女儿的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乔依的灵魂仿佛归位。 顾策在她背后伫立着。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仪器运转的声音,顾策连呼吸都不敢过重,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对不起。” 乔依像是没听到一般,不回应。 第98章 冰释前嫌 病房的门敲响了,顾策还没来得及挪步,房门已经被来人推开。 星星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样子,看了看屋里的人,又低下了头。 站在身后的老陈轻轻的推了他一把:“去呀。” 星星望了望老陈,老陈拍拍他的肩:“我就在走廊外,去吧。” 星星像是豁出去一般,这才抬脚进来。 乔依和顾策都看着他,这让男孩更加觉得不自在,低着头不敢和大人对视。他把裹着纱布的手又往衣袖里缩了缩,慢慢的挪到了病床前,看着肉乎乎的小手扎着针、头上还缠着绷带的芸芸,星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之前的嚣张尽数敛去,童音里带着一丝未掩藏好的心疼:“她怎么样了?” 乔依看着他依旧红肿的脸,道:“医生说没事,打了麻药,劲还没过。” 星星这才小心翼翼的看向乔依,发现乔依正看着她,他差点本能的躲开,却又舍不得。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了口,皆一愣,然后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甚至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立在一旁做沉默大佛的顾策都站直了身体,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儿子,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星星说“对不起”。 这头小狼原来会低头啊。 顾策嘴角抿起笑,心想,还得是乔依。 乔依看着星星的脸色,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箭弩拔张,她这才试探的拉起他放在床沿的手,大拇指轻轻的在他手背摩挲:“或许现在说这些不太合适,也晚了,但……那时候的确是我太自私,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星星被乔依握住了手,一动也不敢动了。时隔多年,这双大手还是那么温暖,那么温柔,他差点难过的掉下泪来。 他摇了摇头,小声说:“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躺在这里……其实我……我很喜欢她,我带她回家,没想过要伤害她,我就是想要你来看看我,我以为,只要她在我这里,你肯定就会来的……”他就像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认错,希望得到大人的原谅。 乔依心里难受极了,大人的关系带给孩子的伤痛是时间无法消弭的,看着眼前的星星,她更坚定的觉得,不能把芸芸的身世告诉其他人。 芸芸可以喜欢顾叔叔,但,不能让她知道那是爸爸,不然,她想要的只会更多。 乔依看着星星,郑重其事的说:“这件事你做错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不能偷偷带走别的小孩,如果警察介入,你这就是犯罪,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星星更加不自在,他早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 “但是,我原谅你,我理解你的初衷,以后,绝不能犯同样的错了。”乔依用手抬起星星的脸,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星星拼命的点了点头。 乔依问:“还疼不疼?” 星星一愣,随即意识到乔依说的是自己被顾策扇过的脸,他把右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头。 人是顾策打的,以乔依现在和他的关系,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叮嘱孩子:“回去叫阿姨帮你敷一下。” 星星乖巧的点着头,是一头被渴望多年的温情驯服的小兽。 乔依对着星星温柔的笑了笑:“你回去吧,等芸芸输完水醒来,我也要带她回家。” 她怕芸芸醒来看见星星会情绪不稳,她无法想象这大半天芸芸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她一点都不敢刺激她了。 星星原本想要说“不要”,但看着乔依不容拒绝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星星看也没看顾策一眼,全当他不存在一般,出了病房。 乔依朝顾策的方向偏了偏头,语气生硬了一些:“你也回去吧,这里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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