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最中间的顶上骤然打下一柱昏黄灯光,周围陷入黑暗,只剩那方寸之地成就小小光亮。 许是怕酒柜上名贵好酒被人不小心弄倒,又过是为了营造某种气氛,酒柜边缘贴了一圈灯带,那一颗一颗樱桃大的灯珠在这昏暗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让吧台上坐着的顾客没那么紧张。 其实也不紧张,就是荷尔蒙激起的兴奋、刺激。 周肆趁着这间隙,单手撑在吧台,俯身凑到沈妍头顶,试图跟沈妍讲道理:“你想玩188随你玩,非得来一些不靠谱的酒吧是吧?” “就俩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地闯进来,要出什么事儿怎么办?就算要来也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你这一声不吭给我发张照片是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所以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能行?” “我告您,这套三哥早玩腻了。这举动搁我现在看,幼稚死了。” “一小把戏,我都不稀罕碰。” 沈妍抬起头缓缓看他一眼:“……” 周肆看她不接茬,烦躁地揉搓两下头发,认命摆手:“行行行,你玩,你玩。” “我他妈今晚哪儿也不去,就看你鬼混。” 沈妍抿了抿嘴唇,看着气不打一处来的周肆,很想反驳一句,「我来就是鬼混,你来就是应酬?」 只是话到嘴边,沈妍想到这人的三分耐性,还是忍住没说。 要真说了,这人估计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管你干嘛,他自随意去。 — 酒吧今晚有大活动,工作人员在不停调动设备,估计待会儿有什么刺激的流程。 从秋第一次来酒吧,见这状况兴奋得不行,一个劲地询问沈妍后面是不是有什么活动,问她要不要准备些什么,要不要一起玩儿。 沈妍清楚地感受到旁边的人越来越没耐性,眼看这人快要憋不住火,沈妍很淡定地扭头,看着从秋模糊的面孔,低声解释:“一般酒吧玩到火热的时候都会有集体狂欢那趴,要么是一起跳舞,要么是一起唱歌,要么是做些其他活动……” 从秋抱着沈妍的手臂一个劲地蹭,说有她真好。 旁边的周肆瞥见这幕,抽了口烟,舌尖止不住地抵腮帮。 敢情这是男女通吃? 还真是小瞧她了。 想到这,周肆闭了闭眼,忍着气道了句:“我看你今儿不是来玩的,是来找我晦气的。” 沈妍:“……” — 嘭的一声。 一个巨大彩球从空中炸开,无数彩带噼里啪啦掉下来四处漂浮,有的掉在地上踩脚下,有的落在肩头被人拍下,有的落在头顶成了装饰,还有的落在脖子上黏在皮肤。 沈妍肩头也沾了两张红黄彩带。 周肆瞥见,指间捏着烟头,很自然地抬手替她拍掉。 肩膀没由来地一沉,沈妍下意识偏过脸看他,回头便撞进周肆满含不愉却又隐忍不发的眼神。 沈妍心虚地错开视线,捏紧手里的玻璃杯,故作淡定地低头喝了口。 一口还没喝完,耳边再次响起男人压不住怒火的嘲讽:“还挺有勇气,俩姑娘独自来酒吧还敢点威士忌,看不出你酒量挺好?” “来都来了,要不我再给您续一瓶?” 一杯倒的沈妍:“……” “多喝两口,味儿挺不错,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 也就抿了口,被他说得像是灌酒似的。 沈妍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感觉。 说他在意吧,这人又天天往女人堆里挤,说他不在意吧,她一张照片就能让这人撇下一群美女,跑她面前守着。 沈妍忍不住想,他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在他眼里,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还是只是一个不远不近的亲戚? 这个问题过了很久,沈妍才从周肆那儿得到答案。 用他的原话说是—— 「狗屁亲戚、妹妹,你是我祖宗。」 — 酒吧dj一改往日的爆炸伤害,今晚改其道而行之,决定唱一首情歌唤醒大家对爱情的真心诚意。 是一首很深情、很温柔的粤语歌。 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dj是个年轻人,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穿件黑背心,露出两条修长、白皙的手臂,脖子上挂着挂耳耳机,身子一边跟着音乐摇晃,手上不停打节拍,操作着打碟机。 从秋被dj的操作帅到迷不开眼,拉着沈妍想要去舞池中间一起蹦/迪。 沈妍本想拒绝,奈何从秋太过热情,她怎么说都阻止不了。 怕破坏兴致,沈妍还是跟着从秋撞进舞池,留下一脸阴沉、无奈的周肆。 他在吧台前站着,单手插裤兜,眼神死死盯着舞池里浪得欢的沈妍。 在dj唱到那句「拦路雨偏似雪花」时,周肆看着那道欢脱的身影,嘴里低骂一声,下一秒,大步抬腿走向梯台。 这会儿人正多,扭曲的身影一个挨着一个,恨不得摩擦出汗/液,留下一抹又一抹暧/昧到极致的眼神。 连带着缠绵的呼吸都成了「情至深处」的完美证据。 周肆几乎是挤进去的,离梯台还有两米时,周肆手撑着梯台边缘,一跃跳了上去。 酒吧气氛热闹得很,周肆爬上去那刻被有心人看到,顿时惹起阵阵喧嚣。 下一秒,周肆黑着脸拿过DJ手里的话筒,挥手让人下台。 他站在高台,视线往混乱的舞池里绕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道单薄却不瘦弱的身影,继续就着伴奏往下唱。 有认识他的人看到这幕,这会儿全都止不住地尖叫起来,有的姑娘甚至恨不得爬上梯台跟他肩贴着肩、腿挨腿。 周肆身上自带一股子浪荡气质,不是那种末路穷途的浪荡,是留有余地、有钱有退路的浪荡,就好像这人生来就该这样的名利场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沈妍看到他上台,不自觉地停下来,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人山人海中,他俩隔空相望。 灯红酒绿里,他就着话筒,竟然在这最不缺饮食男女,感情泛滥的场所唱起浪漫情歌。 ……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终必火化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记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 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随缘地抛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情人节不要说穿 只敢抚你发端 这种姿态可会令你更心酸 …… 沈妍眼睁睁看着刚还群魔乱舞的舞池纷纷安静下来,全都将目光对准梯台上的男人,默契地为他打节拍。 手掌缓缓交叠,呼吸渐渐紊乱,眼神也慢慢柔软似水。 在这突然打造深情惹人怜爱的酒吧,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先乱,也不知道是谁那钢铁般坚硬的意志随着那一句句标准流利、满含情意的粤语歌词在慢慢被瓦解、被破坏。 沈妍隔着一个个漆黑、圆滚滚的人头,随着镜头慢慢落在那个穿着黑衬衫,纽扣解到第三颗,手腕上露出六位数名贵手表,举着话筒漫不经心唱歌的男人身上。 看他桃花眼里蓄满数不清的深情,看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慢慢滚动,缓缓唱出那句「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恍惚间,沈妍仿佛置身虚幻,四周寂静无声,只剩她一个人在这看不清前路的迷雾中禹禹独行。 她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一个人影。 她慌里慌张往前跑去,走近一看,赫然是周肆的脸。 那人依旧吊儿郎当、浪荡不羁,只是那双桃花眼里再也没有她的影子。 她顿感惶恐不安,捏得手心的衣角皱得不成样。 — 一首粤语歌唱完,周肆匆匆丢下话筒,跳下梯台越过人群径直走到沈妍面前。 沈妍还没反应过来,周肆已经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出酒吧。 从秋在周肆上台那刻才意识到刚刚错过了什么,这会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害怕打扰到他俩,她识趣地远离两人,独自站在一颗柳树下数这棵树的枯条有多少枝。 走得不算远,站在后海边还能听见各家酒吧喧闹的声音。 这头,沈妍站定在城墙边,斟酌着怎么开口。 话才到嘴边,周肆已经替她做下决定:“玩也玩了,酒也喝了,天儿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沈妍止不住地皱眉,她看了眼时间,好心提醒:“我才来不到半小时。” 说到这,沈妍越过周肆瞥向不远处无聊到靠在柳树抠树皮的从秋,耐心解释:“我室友第一次来酒吧,人小姑娘没经历过,总得让她玩尽兴再走,要是——” 沈妍话还没说完,周肆突然扭头瞥了眼无所事事的从秋,很是自来熟地问了声:“妹妹还想玩会儿?” “要想玩儿,待会进去我找那dj陪你喝喝酒聊聊天。” 从秋蹭地一下站直,满脸拘谨地看着突然将话头转向她的周肆,伸出食指指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发出疑问:“是在问我吗?” 周肆被从秋的呆愣逗笑,嗤地一声笑出来,挑眉反问:“不然?” 从秋眨眨眼,被周肆突然的笑电到,她故作镇定地拍拍心脏,很诚实地点头:“……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沈妍见状,怕他吓到从秋,体贴问她:“秋秋,要不再进去玩会?” 周肆沉默两秒,发出冷笑:“玩个屁,回去。” 沈妍:“……” 从秋:“……” 说好的,找那个dj陪她喝酒聊天呢? 全是骗人的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2 17:33:10~2023-03-03 20: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zz_ll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他周肆还做不做人?◎ 周肆今晚还没来得及喝酒。 也不是没来得及,就他上个月谈了一桩生意费了不少心血,酒桌上喝不少,人差点喝出毛病,以至于这个月长了点记性,没到那份儿不随便喝。 抽完一根烟,周肆摁灭烟头随手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十二月的北京,刺骨的冷风跟不要钱似的,呼哧呼哧吹。 周肆瞥了眼站在冷风里的沈妍,欲言又止滚了下喉结,转身往酒吧走。 背影决绝,硬是走出「三分薄情四分寡义」的气势。 沈妍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喧嚣里,忍不住地皱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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