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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代价吗？ 宋伊伊说她马上要承担代价了，这就是代价吗？ 她早该知道的，她早就猜到了，她早就看出来了。 她为什么没有阻止呢？ 她也觉得她罪有应得吗？ 她这么多天从没尝试过联系宋伊伊，是早就料到她会突然死在外面吗？ 她这是见死不救吗？ 要是她早一点发现，是不是就还来得及？ 要是她早一点说，是不是就不会死？ 老师很快赶到，校领导也来了好几个，周围更乱了，吵得蒋睿恩头疼，吵得她想吐。 “同学？这位同学？在听吗？”老师不停地喊她，还用手拍她的肩膀。 蒋睿恩浑身颤抖了一下，咬着牙没说话。 “同学能告诉老师你是哪个系的吗？”老师见她的状态令人担忧，顿时焦急起来，“要不你叫个人来陪着你？同学？” 蒋睿恩的眼睛聚不了焦，喉咙剧痛发不了声。她想将自己放进茧里，层层包裹，不用看，也不用听。 逃避是人类面对痛苦时的首要想法，她不过是犯了许多人都会犯的错，这并没有什么。 那位老师还在不停地跟蒋睿恩讲话，声音嘈杂，“同学？要不你先说你是哪个系的，老师去帮你联系，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后面的事情老师来处理好不好？” “同学？同学？”老师伸手去拿蒋睿恩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吗？” 蒋睿恩僵硬地摇了摇头，捏住手机没有放开。 南区宿舍。 林君灏看见手机里忽然弹出蒋睿恩来电的时候，正在阳台刷牙准备睡觉，蒋睿恩从来没有打过他的电话，自从两人认识后几乎每周五都待在一起，谈话时间直接面对面，不需要再用到手机。 林君灏迅速吐掉嘴里的泡泡，按了接听，“难得你会打我电话。” 听见林君灏带笑的声音，蒋睿恩的眼泪一眨就掉了下来，像是一个溺水者忽然吸入一口氧气，终于活了过来，终于能说话了。 “林君灏……”蒋睿恩喊他，“你能过来一下吗？” 林君灏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牙刷放下，一边问一边迅速往外走，“你现在在哪？” 他的舍友见他突然着急，以为是遇到了麻烦，便插了句嘴，“出什么事了吗？我刚听见救护车，不会是来咱们学校的吧？” 林君灏脸色一沉，瞥了说话的男生一眼。 “真的，就在楼下过，刚才你带着耳机可能没听见。” 林君灏不再跟他多说，抓着手机开始狂奔道电梯间，狂按电梯的按钮，“你在哪？蒋睿恩？” “我在……艺术楼。” “好，我十分钟就到，你别挂电话，我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老师见蒋睿恩神游的状态实在令人堪忧，便拿过了她的手机，“喂，你好。” 林君灏在电梯里，信号中断了一两秒，很快又连接上，只听见了一个陌生声音的“你好”，他更加紧张了，“你……” 老师抓着电话说，“你好，我是北都大学的老师，现在这位同学身边发生了一点事情，需要你赶到艺术楼陪陪她，你是她的同学吗？赶过来要多久呢？” 林君灏跑出电梯，开始往艺术楼狂奔，“老师你好，我是她朋友，十分钟就可以赶到，蒋睿恩她还好吧？” 老师看了蒋睿恩一眼，“她情绪不太好，你尽快，我们这边现在有些混乱。” 林君灏加快了速度，好在艺术楼离南区宿舍并不远，林君灏一路狂奔，真的在十分钟内就跑到了一楼。 里面人声嘈杂，还好深夜没有学生到这里，不然肯定会引起更大的恐慌，走廊拉了禁戒线，周围站着医生警察和老师领到。 谁都联系不上死者的家人，发现死者的三个人也说不出什么话，不知道身份，不知道情况，死者身边又没有手机，警察们正毫无头绪地试图跟老师对话。 裴茵和闵锦欣已经被第一时间赶来的爸妈接走了，家离大学很近的好处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所有人都忙着处理这件事，蒋睿恩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那杯凉水。 林君灏跑到她面前，手撑着腿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气喘匀，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往日的柔和，“恩恩。” 他喊了她一声，蒋睿恩终于对外界的声音有所反映，朝林君灏看了过来。 她的眼神让林君灏浑身一震。 后悔，恐惧，最多的是迷茫。 最让林君灏震惊的是，他在蒋睿恩眼睛里看到了泪水，她面无表情地落着泪，自己都毫无察觉。 蒋睿恩在哭啊，她竟然在哭啊。 她这样平淡的一个人，说起自己的事都那么平静，却因为别人在他面前崩溃了两次。 林君灏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了去，“怎么了？” 蒋睿恩仰头看着他，声音还在颤抖：“她死了。” 林君灏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不用问，他知道蒋睿恩说的那个她是谁。 “知道了。”林君灏说，伸手盖在了蒋睿恩的眼睛上，感受着她不断溢出的泪水。 刚离开一小会跟警察说话的老师此时回来了，见到林君灏如释重负，“现在太晚了，这位同学你送她回去休息吧，其他的老师会处理的，不要害怕，有任何事情都打电话给我，我刚才在你手机存了我的号码了。”她看着蒋睿恩，温柔地说：“先回去休息吧，好不好？明天不想去上课就不去，老师帮你请假。” 这位老师也是接到电话后匆忙从教职工宿舍赶来，身上是睡衣，脚上是拖鞋，见蒋睿恩听了她的话没反应，她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帮蒋睿恩擦了擦脸，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叮嘱了林君灏两句，在林君灏手机上也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便又去忙了。 蒋睿恩没再流眼泪了，眼睛无神地望着远处，林君灏在她面前蹲下，凑近了低声哄她：“想喝水吗？还是想吃蛋糕？烘焙坊关门了，我给你叫跑腿去别的地方买回来好不好？” “这里好吵。”蒋睿恩说。 “那就走，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蒋睿恩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她家远在坐飞机要都要两个小时外的星梧市，爸妈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件事就飞过来陪她，甚至不可能在这个点接她的电话，她在北都没有亲近的人，她不想回空荡荡的宿舍，宿舍里还有宋伊伊的东西。 她不想面对那些。 “我带你走。”林君灏不再问蒋睿恩要去哪里，他将蒋睿恩的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背对着蹲在她面前，“上来，我背你。” 蒋睿恩很轻，背起来没有任何压力，她的手无力地搭在林君灏的肩膀上，头也靠在上面，林君灏穿着睡衣拖鞋，背着人往外走。 这个点的学校几乎没有人了，校道上的路灯也开启了节能模式，感应到两人的到来就变得更亮些，两人走过后，又暗淡下去。 蒋睿恩没有喊停，林君灏就这样背着她一路走，一直走到月湖，有两个学生正在湖边摆弄观星设备。 蒋睿恩看见了，也抬起头看天上。 果然，没有月亮，满天的繁星。 林君灏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说，“我前两天在网上看到，说是今天会有流星雨。” 蒋睿恩过了很久才回答，“怎么没看见呢？” “可能它们飞得比较慢，还没到，我们耐心地等一会，它们就到了。” “哦。”蒋睿恩鼻尖都是林君灏的气息，她将脸轻轻地贴在林君灏的肩膀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两秒后她抬起头，说，“把我放下来吧。” 林君灏依言把她放在了湖边的椅子上，自己坐到她身边。 “我陪你在这等流星吧。” 蒋睿恩仰着头，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星空，“你怎么知道我要等流星？” 林君灏回答她，“神明承诺过祂的每一个孩子，离开地球的时候，会派星星来接她回家。” 蒋睿恩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一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声音再次颤抖，“犯了错的孩子也可以吗？” “当然。”林君灏肯定地说，“神明心疼她在地球受苦，一定会派最大最亮的星星来接她回家的。” “最大最亮的星星啊……”蒋睿恩闭上眼，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 她的朋友那么可爱，那么努力，却在秋末之际随着秋风一起走了，都没来得及看上冬天的第一场雪。她犯了错，家没有了，清白没有了，现在命也没有了。 不远处正在观星的两位同学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激动的画面。 蒋睿恩睁开眼，真的看见两颗流星划过夜幕，她怔住。 流星的光一闪而过，消失在夜幕里，林君灏轻声说，“她回家了，恩恩，她在跟你告别呢，对她说再见吧。”
第15章 最后一封信 蒋睿恩最后累得直接在湖边的椅子上睡着了, 林君灏将她背回了宿舍，好在宿舍的床并非上床下桌，林君灏辨认出蒋睿恩的床位, 将她放到了床上。 刚离开林君灏的身上，蒋睿恩就醒了过来，她看向四周, 发现自己在宿舍里，浑身一颤, 彻底清醒了过来。 林君灏立刻意识到自己办了件错事, 他忙说, “要不先出去住几天, 明天我帮你去跟老师说换宿舍。” 蒋睿恩静默了一会儿, 摇摇头, “不用。” 林君灏皱眉看着她好一会, 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蒋睿恩喝了水，坐了一会, 又变回了平时那个冷漠的蒋睿恩，她指了指宋伊伊的床位，“那是宋伊伊的床位，她只有她妈妈一个亲人，家里没有亲戚，她现在这样, 没人会帮她处理后事，只能我们来。” 她很快站起身, 问林君灏要来自己的手机, 打电话给老师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林君灏看着她打电话，看着她帮忙收拾宋伊伊的遗物, 看着她又回到艺术楼，去工艺室里将宋伊伊的手机找了出来，那就是她关门前看见的最后一丝亮光，当时裴茵打电话给宋伊伊，宋伊伊的手机就放在她平时放裁缝剪的位置，电话打来，屏幕亮了，但没人接，屏幕又暗淡下去。 林君灏看着蒋睿恩平静地做着这些事，仿佛几个小时前的那个崩溃的她从没存在过。 宋伊伊的东西少可怜，老师轻而易举地就带走了全部，宿舍的一角成了一张空床，干净得仿佛从没有人住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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