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睿恩的设想里,即便是最坏最坏的情况,便是林君灏遇到意外去世了,而邵满和萧凡梦在瞒着她。 她其实偏执又阴暗,有时候宁愿一个人是死了,也不愿那个人是不要她。 下午下了课,蒋睿恩抱着平板从工艺室出来,她刚一走过拐角,走到艺术楼一楼沙发处,就看见邵满和萧凡梦在那站着等她。 两人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一个是愧疚躲闪,一个愤怒心疼。 见到人,蒋睿恩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好巧,你们吃晚饭了吗?” “嗯……还没,我们来是想……”邵满不知怎么的一哆嗦,话便没再说下去。 萧凡梦挤出一个微笑,“没呢,在这等你一起去吃。” 蒋睿恩回了一个微笑,“好啊,吃什么?我们边走边说吧。” “就学校附近海底捞吧,怎么样?”萧凡梦提议,“不用跑太远,累。” 蒋睿恩点点头,“嗯。” 到了海底捞,三人不尴不尬地点好菜,蒋睿恩忽然道:“你们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正在暗中交流眼神的邵满和萧凡梦一愣,两人如出一辙地做了个眼神躲闪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接蒋睿恩的话。 “直接说吧,我不擅长猜别人的心思。”蒋睿恩再次提醒道。 萧凡梦撇过脸,和邵满进行了短暂地眼神交流,然后转过头,破罐子破摔道:“恩恩,林君灏他已经转学了,就在昨晚,已经出国了,具体哪个国家我们都不知道,总之就是……他不会再回来了。” 萧凡梦一口气说完,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蒋睿恩的脸色。 她说完,餐桌上安静了好久,蒋睿恩没有立刻说点什么,也没有对此做出反应,就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有眼睛还在眨动。 哈,看吧,她被放弃了。 5月是不是个不吉利的月份啊?明明她的生日就在5月,可她在这个月失去了爸妈,又失去了爱人。 “恩恩?你……没事吧?”萧凡梦往她那边靠了靠,“我说的是真的,他没出意外没被人绑架,他就是……想跟你分手,你把他联系方式删了吧,跟他断绝关系,忘记有这个人,是他做的不对,你……” “嗯。”蒋睿恩突然应了声,“我知道了。” “啊?”萧凡梦看着她那张平静的脸,有些慌张。 蒋睿恩说话的语气很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她拿出手机,当着萧凡梦的面将林君灏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并删除了,动作干净利落,删完后还展示给萧凡梦看,“嗯,删掉了。” 萧凡梦震惊地看着她,邵满在一旁更是不敢吱声,连呼吸都想屏住。 蒋睿恩展示完,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机,开始吃桌面上的水果,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开始上菜,蒋睿恩自然地夹菜,蘸料,吃。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邵满和萧凡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们不敢相信蒋睿恩就这样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们俩为此还讨论了一整天该怎么向她开口这件事,思考了一整天如果蒋睿恩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的话他们应该怎么办,萧凡梦都想派邵满开飞机去把林君灏抓回来了,可现在的情况是,蒋睿恩什么反应也没有,连一滴眼泪也没掉,还在兴致勃勃地问他们需不需加菜。 ……看起来胃口很好的样子…… “不加了不加了。”萧凡梦摆摆手,“我已经饱了,我们把虾滑下了吧。” 邵满招手喊来服务员,服务员开始用勺子给他们下虾滑。 蒋睿恩盯着那一勺一勺的虾滑被下到锅里,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疑问。 这怎么一勺这么多,一会虾滑煮出来这么大个,她怎么咬啊? 怎么没人跟服务员说一下要控制虾滑的大小啊? 邵满和萧凡梦没提醒服务员,蒋睿恩也没提醒,她就这样看着下到锅里的虾滑煮熟后膨胀变大,她捞起一个,蘸料,送到嘴里。 虾滑体积太大,卡在了她的牙齿中间,可她偏偏不服输,用力地张开嘴巴,颞关节因为她粗暴的动作被压得疼痛不已,可蒋睿恩不管不顾,她就是要张大嘴巴吃东西,粗暴地使用自己的颞关节。 这顿饭蒋睿恩吃了很多,吃得很饱,她大口地咀嚼食物,要是不是邵满和萧凡梦熟悉她,都要以为她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因而胃口大好来胡吃海喝的。 任何反常都有可能发展为极端行为,乐极还会生悲呢,这悲极说不好就疯癫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萧凡梦极其不放心蒋睿恩,她牵着蒋睿恩的手,一遍遍地叮嘱她有事给自己打电话,还让蒋睿恩把她舍友的联系方式也交了出来。 蒋睿恩非常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萧凡梦让拿手机就拿手机,让发联系方式就发联系方式,她说什么都点头说好。 十分不放心地将蒋睿恩送回了宿舍,萧凡梦心事重重地走了,她恨不得在蒋睿恩宿舍里装个摄像头,以确保自己随时可以看到蒋睿恩的情况。 回到自己宿舍,萧凡梦第一件事便是用蒋睿恩给的电话号码加了她两个舍友的微信,裴茵和闵锦欣都知道林君灏这么一号人物,从萧凡梦那得知他们俩分手的消息后都表示十分惊讶,那个老是出现在工艺室门口的望妻石,曾一度是服装系女生的择偶标准。 萧凡梦并没有说两人分手的原因,她们也没有多问,只是答应会看好蒋睿恩。 晚上十点,裴茵和闵锦欣赶完作业回到宿舍,第一时间就是掀开蒋睿恩床位的帘子想看看她,结果发现床是空的。 两人顿时慌了,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便想着冲出门去找,还没走,蒋睿恩就扶着门从厕所出来了。 她头发杂乱,上面沾了些水珠,眼眶通红,脸上都是湿的。 今天吃的时候没有心思注意自己吃了多少,导致吃太撑了,难受了一晚上,刚才还是忍不住去厕所吐了。 裴茵和闵锦欣到喉咙口的心脏又回到胸腔,裴茵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恩恩,你没事吧?刚才吐了?你坐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蒋睿恩干吐完,声音有些暗哑,她坐回椅子上,抬起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的水。 裴茵看她脸色不好,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确认她没有其他症状后催促她赶紧去休息。 蒋睿恩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半夜,裴茵睡梦中隐约听到了咳嗽声,朦朦胧胧间发现声音是从蒋睿恩的方向传来了,裴茵瞬间清醒了,她爬起来,拎着小台灯朝蒋睿恩的位置走去。 借着台灯的灯光,她看见蒋睿恩趴在床边,头垂下,底下有个垃圾桶,正竭力忍住干呕。 她忙将人扶住以免蒋睿恩一头栽到床底,“恩恩?很难受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 蒋睿恩被她扶起来,却根本坐不住,立刻倒在了床上。 裴茵手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也让人终于看清了她的表情,她满头大汗,表情痛苦,头发丝粘在脸上,有些狰狞恐怖。 蒋睿恩两只手都压在腹部,似乎是拿处痛极了,让她咬着牙也无法忍受。 她在床上蜷缩着,发出细微的□□,带着哭腔,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裴茵顿时慌了神,她冲到自己床上翻出手机,先打了个120,再去喊醒闵锦欣。 从抵达医院一直到蒋睿恩的状态平稳下来,过了不知道多久,裴茵和闵锦欣趴在她的病床旁轮流睡觉,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 八点,病房里探病的人逐渐变多,裴茵接到了萧凡梦的电话。 萧凡梦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蒋睿恩打电话,然后便迅速地发现她的电话无人接听,萧凡梦没有拨打第二次浪费时间,立刻转去拨打裴茵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萧凡梦便迫不及待地问:“恩恩在哪?” 裴茵刚醒,皱眉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蒋睿恩,答:“在医院。” 萧凡梦顾不上问怎么突然去医院了,便已经起身冲去校门口打车,“地址发我。” 二十分钟,萧凡梦赶到病房,花了一分钟了解前因后果——蒋睿恩是因为平时饮食就不规律,这一周来几乎没吃东西,昨晚忽然吃了很多,才导致的胃炎。 她们将人送来的时候,急诊的医生没忍住将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年纪轻轻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都开始呕血了才知道来医院,有得她好受的!就是要疼一疼以后才知道注意!我真是要被你们气死!” 裴茵和闵锦欣心急如焚,连忙应和医生的话,让他赶紧想办法。 萧凡梦走到蒋睿恩的病床前坐下,对裴茵和闵锦欣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就好。” “医生说要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知道,我会一直在这的。”萧凡梦说,“你们回去吧。” 裴茵和闵锦欣对视了一眼,“那我们明天再过来。”说完,她们俩从病房退了出去。 萧凡梦的视线转向蒋睿恩,看着她苍白的一张脸,心疼不已。 过了一会,得到消息的邵满提着大包小包的吃的赶到,他看着病床上的蒋睿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本几个星期前还好好的,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两个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一个挂点滴挂得手上没一处好地,现在还没了踪迹,一个现在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邵满怎么都想不通林君灏和蒋睿恩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邵满今天还要上课,放下吃的便被萧凡梦催促地离开了,萧凡梦则是直接旷掉了自己的课,在病房里坐了一天。 蒋睿恩一天都没醒过,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就连护士拿起她的手检查留置针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仪器显示她还有心跳,萧凡梦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活着。 晚上,萧凡梦坐了一天,刚趴下想要小睡一会,蒋睿恩就无端地开始发烧,并且温度越烧越高,萧凡梦去摸她的手的时候直接吓了一跳,急忙按铃喊来医生。 好在医生检查后说没什么大碍,只要烧过这一阵,短期内不去折腾自己的胃,就没什么大事,萧凡梦这才放下心来。 发烧的蒋睿恩对比白天像植物人一样的蒋睿恩反而比较有生气,她虽然也没睁开眼睛,可对外界的声音和刺激总算是有了些反应,在萧凡梦跟她说话的时候会动一动,表示自己听见了,还能扯着沙哑得嗓子说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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