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季予淮手里握着打火机,没点烟,只是手里的零星火光忽明忽暗,燃起又熄灭。 细微的打火声在浓夜格外明显。 季予淮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哑,“联系国外的专家吧。” 他想做手术。 电梯到达一层,自动门徐徐打开。 宴时的话还没说完,最后一句是在两个人走进挂号大厅才响起的。 周围纷纷扰扰的喧嚣似乎都寂静了。 “但是他说,也别找太好的专家,万一钱花光了,自己总不能拉着你过苦日子。” 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怎么样都行。 池希恬心下一沉,脚步顿住两秒。 “放心,他穷的就剩钱了,哪那么容易花光。”宴时笑了一声,在门口停下,就送到了这。 池希恬对他的工作并不熟悉,但好像真的是这样,除了钱,季予淮什么都没有。 缺失的亲情,零星几个朋友,后来自己也离开了。 回程路上,池希恬拦了一辆街边的出租车。 她伸手支在车窗玻璃旁边,手机在包里震动了四五秒。 直至那边挂断,她才慢吞吞准备回应,敲着屏幕在微信聊天框打字。 【池希恬】:元旦不回家。 她记得之前就说过这事。 【池沂舟】:行,那爸妈就会给你安排在林城的相亲。 【池希恬】:…… 【池希恬】:我没时间,还在京城跟组。 【池沂舟】:你猜二老会不会帮你介绍那边的单身男人。 她压根不用猜,二老天天就惦记自己这点事。 【池希恬】:我不想谈恋爱。 【池沂舟】:我同意了。 但没用。 他们家,池沂舟压根没什么地位。 池希恬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几秒,打出的字又缓缓删掉,季予淮的事,还是先不说了。 在事情没有结束前,她不想接受池沂舟的盘问。 把手机重新放进包里,池希恬的视线慢慢移向窗外。 她来京城这一趟,没有想象中轻松…… …… 次日下午,乌云遮住天边暖阳。 厚厚的几层叠在空中,阴沉得透不进来一丝微光。 池希恬看过天气预报,说是夜间有雨。 来市中心医院时,她捎带了把伞。 手术同意书是委托宴时签字的,他几笔下去,这事就定了。 池希恬到的时候,人已经进了里面。 旁边是等候区的长椅,来往大都是医护人员。 和那边的宴时打过招呼后,她寻了个附近的位置坐下。 微微抬头,眼前的手术进行灯一直亮着。 “给。” 宴时几步走过来,把白色的信笺递到她眼前。 一个用胶水封得严严实实的长信封,面上粘着杯奶茶贴纸。 怎么看都显得格格不入。 宴时说,这是他偷偷拿来的,季予淮把它压在病房抽屉的最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动笔写的。 她慢吞吞撕开一个口子,里面整齐地摞了几张纸,池希恬认得出,这是他的字迹。 医院走廊上,白纸黑字落在她腿间,一页页规整好。 他的字很有力量。 洋洋洒洒的三个大字,把她的思绪直接拉回十年前的淡蓝信纸。 展信说: 池希恬你好,我是二十岁的季予淮,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看到这个名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奈何你总是讨厌我,常常不欢而散。 想来想去,就用你当初的方式吧。 第一次在旧居民楼的那个巷口,其实是你救了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其实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但是素昧平生,我就是对你心软。 后来的校门口,我在等苏潮汐下课,你递过来的那杯奶茶,我想接却没敢接。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她的事,我们俩个之间,苏潮汐成为了一个疙瘩。 现在寥寥几笔,我想说说。 你和她从来都不像,这是我现在乃至未来都很笃定的事。 从小,母亲的经历就让我明白,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但偏偏漏了这一条。 说自己从来不是对爱情没期待,而是她也没有经历过一段很好的感情,没遇到对的人,所以,也就没什么能教给我的, 高一那会,苏潮汐给我指过条明路,当时我以为,那就是所谓的喜欢,因为那时候没人愿意管我。 后来她出国,一声不响,然而在我心里的症结一直是这件事,不是她这个人。 对苏潮汐,我放下得彻彻底底。 其实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只有你的出现,就像个太阳,就直接抓着所有缝隙住到我心里。 一直以来,我对你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我冷漠疏远,但始终想要靠近。 我见过名义上父亲家的千金小姐,张扬跋扈,乃至今日,她们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但是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你怎么,就不一样呢? 大学那会,宴时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不追了,我怎么办。 我会像现在这样,追着你跑。 我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也许是校门口的每一次转身对视,你停在阳光下,满是笑意地望向我,又或者是每次体育馆球场上你递过来一瓶水时,认真替我加油…… 你给我了无数个心动瞬间。 宴时总说,我一直这么端着,怎么也要给你点回应。 池希恬,奶茶我尝了,你送的牛轧糖我都剥开了,一颗没剩,当初在体育馆,我在等你来看我打球,每一场都是,你在食堂总能点到的糖醋小排是我提前留的,因为第二天,我还想看见你。 社团的照片,你在拍我的身影,我也在找你的镜头。 家里从来没打开过的医疗箱里,创可贴都是粉色的卡通图案。 当初在巷口,一年没打过架的我和别人动手,在你跟着我的每一天,他们的目标是你。 我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让你相信自己的这份喜欢,但至少是对你青春的回应。 真的对不起,因为我的冷淡和刻意疏远磨平了你热烈生机的模样,但是池希恬,你从来没有不好,也不需要不自信。 你的喜欢和坚定,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真挚的感情。 曾经拥有过,都成为了很幸运的事。 希望你,永远炽热又积极的生活…… 落款处是他的名字,后面还有一句提笔的话,短短半行。 “如果可以,能不能继续做我的太阳……” 池希恬的手在信封上停了很久,随后,折了两下放进包里。 她看不透之前所有隐晦的回应,但真的念到这封信时,她的释然比难过多一些。 医院的长长走廊,人流涌动,手术室的灯在一秒后熄灭。 闻声,宴时凑上来。 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池希恬就定在后面,细微的声音传进耳边。 “目前来看还算顺利,后续得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一口气,又渐渐松了。 宴时连说了几声“谢谢”,跟着医生去办公室再问问后续治疗的事。 手术局部麻醉,季予淮被推出来的时候人是醒着的。 在视线落到池希恬身上时,他有一秒的惊慌。 擦身而过时,他轻轻拽住了池希恬的手。 后者愣了两秒,目光失措。 旁边的小护士蹙眉催着,“家属抓紧跟上啊,病人需要回房休息。”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池希恬回神,“嗯”了声后轻拿开自己的手,跟在后面。 还是之前顶楼的病房,十分钟后,整个屋子只剩他们两个人。 桌台上插了几束新鲜的百合花,之前听宴时说,纪祈川天天派助理来送。 池希恬靠在正对病床的墙面上,手里拎着单肩包。 她能感受到季予淮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很炙热的目光,只要她抬头,就能迎得上。 “池希恬。”他忽然开口,往身后靠了靠。 艰难又伴着术后的丝丝酥麻感。 药效一过,估计会疼得厉害。 终于,她还是抬起头,静静“嗯”了一下,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叠。 “坐一会吧。”他示意自己旁边有椅子。 几秒后,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一点。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依旧难闻,淡淡弥散在空中,往人鼻尖里猛钻。 宴时的回来,打破了两个人的僵持。 “这是止疼药,能忍就别吃,还有消炎……”从门口刚进来,他就拿着个塑料袋低头喋喋不休。 三个人地空间,只有他的声音。 原本沉默的人一齐看到门口方向,当事人也意识到气氛不对,慢慢没了声音。 “要不,我先出去?” 还没等池希恬开口,刚进来的人把药往桌边一放,又继续道:“那什么,我今晚还有个饭局,池老师你帮忙照顾老季一会,行不?” “我这几天忙,忘了要给他找护工这事了。” 池希恬问:“何易呢?” “他得和我一起去应酬。” 还真是,没有一个能用的人。 池希恬看了眼半躺在床上的季予淮,又转身去找宴时的位置,思索几秒后,应了个“行”字。 肉眼可见,宴时闪得非常快,只有桌上的一包药证明他来过。 池希恬起身,把止疼药放到床头,默不作声地帮他倒了杯热水。 氤氲的热气在空气升腾。 她重新坐下,病床上的人脸颊没有什么血色,嘴唇泛着白。 膝盖开刀缝合的地方还渗着血,看着有些狰狞。 “疼的话就吃药。”池希恬用指尖把水杯往他那边推了推。 “不疼。” 没什么犹豫,他的话音落得干脆。 季予淮想动一下自己的腿,却全然使不上劲,额头上爬满汗珠。 他就此作罢,轻轻合上眼。 “我留下来吧。”很平静的一声,突兀在两个人中间响起。 床上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宴时工作很忙,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池希恬起身帮他掖被角,垂下的碎发刚好遮住她的眼眸。 “我没怪你。” 从来没有,这些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在得知需要手术的那一刻,季予淮只是想,还好那天去了。 不然她就要躺在这了。 池希恬点点头,回应他,“嗯,我知道。” “所以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这是一厢情愿的事。” 他不需要这些。 她手上动作一停,视线紧接着移到季予淮身上,“你不想让我留下来?” “想。” 做梦都想。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9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