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小孩子,眼泪也不是脆弱,只是她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她沉溺在他怀里,被一种巨大的温暖围绕,舍不得放开,应了声好。 “去吃饭吧。” “再抱一会。”她拽住他,不让他走。 卫生间没有开灯,只有镜子里闪烁出来的银白边框,照应出依恋的她,以及被这依恋触及到的他。 她很久没有对一个人表达出依恋,很久没有这样想被人紧紧拥抱,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脖颈,她听到他快速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地震动着她。 “好了,饭要凉了。” “不行。”她突然倔强,抬头看他的反应,他束手无策紧抱着她。 他们就这样抱着出了卫生间。 “你不是让我抱着你吃饭吧。” 她松开了他,那样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他们又在客厅处磨蹭了一会,才坐在餐桌边吃饭。 “你那在对面住得还习惯吗?” 他上次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下,房型与他这边差不多,三室一厅的格局,公共区域无人常待,茶几上落下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装修风格也都很陈旧,他有些心疼。 “挺好的啊,原本我还怕打扰对面小姐姐,结果发现她也是早出晚归的,不怎么影响。” “好吧,你要是不舒服了,随时搬过来就行。” 她看到他眼中很快闪过的不快,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不高兴了?” 他倒也没有不高兴,只是邀约被拒绝的一瞬,让他觉得,好像她对他还不是完全信任。 不过也可以理解。像她说得,他们才在一起不久,他还要花很长的时间了解她。 她也是。 “没有,快吃饭吧。吃饭我们出去玩吧。” “遛狗吗?” 见他沉默不说话,李光芒哀嚎了一声:“不是吧,小呵没有这么爱散步吧。” “除了遛狗之外,我们可以去公园散散步呀。” “我也没有那么爱散步啊。” 虽然哀嚎不情愿,但她塞了一口肉,香甜可口,美味迷人,如同眼前的他。 痛苦的心情消失不见,却看到他放下筷子,双手合在一起,搭在肘部,认真地看她。 “李小姐,你知不知道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咦。书上可没有男朋友之权利义务,看来她要自行拓宽男朋友这名词之边界。 “我倒是不晓得,你说来听听。” “陪伴,逗女朋友开心。” 噢。“提供情绪价值喽。” “反过来,你知不知道女朋友是干什么的?” “帮你遛狗?” 噗,“当然不是啦。” “那是什么?” “同样的陪伴,开心。” “陪你遛狗?” “李光芒!” “好吧,那陪你做什么?” 张至森脑海里想了半天,陪他陪他,最终还是憋出一句:“你还是先陪我遛狗吧。” 噗。李光芒笑出了声。 无奈,他又给她盛了一块米饭:“快吃吧。” “太多了,我吃不下了。”她看着一碗满满的食物,他是打算将她喂胖吗? “没事,吃不下给我就行。” 李光芒有些呆,吞下了一口米饭:“你可以接受别人吃过的东西?” “你不是别人,快吃吧。”他塞了一大口饭。 可她不行,想到就算是他吃过了,也无法接受。 她还不信,继续问:“真的啊?” 他抬头:“我不喜欢浪费粮食。” 又瞧见她碗里几乎没怎么动,又见她不相信的样子,起身从厨房取过一汤勺,从她碗里将刚刚的那一块米饭剜了出来。 “我是怕你吃不饱,这些行了吧。” 李光芒笑:“这一桌子菜呢。” 两人慢腾腾地吃完了饭,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吃完饭后,他将她推了出去,一人在厨房里洗洗刷刷。 她晃悠到阳台边消食,看着被烟雾和夜色笼罩的小区,心情舒畅。 不一会儿,他从后怀抱住她,脑袋磕在她的肩上。 他们就这样看向窗外,静静地不说话。 她觉得沉,转过身:“现在去吗?” 他又将她转过,轻声说:“在等五分钟。” 他享受这样的时光,五分钟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像一个永远不会回环的橡皮筋。 她仰头看他,他亲在了她的额头,环绕着她。 李光芒抬手,预备挽起头发,他顺势撩起她的发,吻在她的脖颈。 “痒。” 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如掀开锅子扑面而来的水蒸气,她没有躲闪,任由气体烫伤她。 他的手紧贴着她的腹部,她从来没有觉得他的手是如此宽大,直到看到他一只手握住她腰时,才感到那手的力量。 如同一部惊人的魔法,将她变换成小人盖在他的双手之下。 “好饱啊。” 她的小腹被食物充满,原本宽松的衣物变得紧绷起来。 “不要动。”她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他的心也随之燥起来。 “嗯?”她仰着脑袋看他。 他轻咬住她的耳,如同一个镊子夹住细胞,牙齿的坚硬和耳朵的柔软交织在一起。 “疼。”她轻声说。 他没有加大力度,放过了她,又望向了睫毛根部,她闪烁着的睫毛跟随远处忽明忽灭的信号灯,一明一暗地张合,他的吻随之而来,黑夜落在了她眼上。 “这样不疼吧。”他问道。 她转身踮脚回敬他,顺势也咬了咬他的耳朵。 气体顺着耳根传导,直击他最敏感的神经,他是被风吹起的帐篷,鼓起了身子,要狠狠抓住地面的楔子,才不至于飞起来。 但已经迟了,她顺着他的耳根向下,一步一步加大力度,一点点游移前进,他早已飞至空中,乱了神志不知所踪。 她闹了一会又停下,咯咯地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走?”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她红了脸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越抱越紧。 她笑了,她熟悉他的路径,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他的掌心宽大,身姿挺拔,她如同嚣张做法的孙悟空,顷刻间被吸进牛魔王的肚子里。 “九点了。” 再不走小呵要着急了。 小呵果然过来扒拉两人的裤子,在张至森旁边着急转着圈,李光芒蹲下,伸出手来,放在它下巴,看它懒洋洋地舔舐着她的手。 张至森去收拾东西,李光芒也去玄关处穿鞋,他走来将狗绳套在小呵身上,两人一前一后地牵着小呵出了门。 两人走在了小区附近的居民小道上,天色已黑,周围也几乎没有行人,小呵在附近草丛里扒拉着,闻闻这、嗅嗅那里,在旁若无人的小道上四处奔腾。 张至森和李光芒在说些闲话,她刚开始与他在一起,觉得满心欢喜,看他哪里都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恨不得将他的人装在自己兜里,抱着怀里,她搂着他的臂弯,微笑着不说话。 闲散了一会,李光芒看到一个人朝小区里走来,个头不高,肚子因常年喝酒有些发福,中年男人再普通不过的身影了,却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朝着她和张至森的方向走来。 顷刻间,李光芒心里有种东西轰然倒塌,刚刚的甜蜜荡然无存,连张至森的问话也没有听到。 因为天黑,李准军并没有看清楚女儿挽着男人的样子,直到男人和眼前女孩定在他面前时,他才看清楚了表情僵在脸上的李光芒。 他快速推开了挽着自己的女孩的手,并将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放在了女孩手上。 “光芒。” 李光芒快速地跑开了,她眼泪夺眶而出,要不是他的那一声光芒,她还可以假装不知道,还可以假装骗自己,可李准军这个混蛋,这个背叛别人的混蛋。 他不再是她的爸爸。 张至森看清了男人的脸,明白了什么,忙牵着狗去追李光芒,他还没追上,李光芒又跑了回来,跑到了李准军和年轻女孩面前,大力地推了李准军一下。 李准军身子吃重,经不起这么一推,差点倒在了地上,牵着他的女孩不怎么乐意了。 “唉,我说你谁啊?这么嚣张的。”女孩用手指了指李光芒,嚣张跋扈地说着,以为是遇到了李准军的前任来闹事。 “你们多久了?在哪栋住着?有孩子吗?我妈知道吗?” 听到妈妈一词,女孩脸变了颜色,闭嘴不再说话,乖乖地站在了一边。 “小芒,你听我说,爸爸只是送同事回家,小姑娘拎不动东西而已,你误会了。” “我误会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心中无数个细小易碎的玻璃扎进她的身体里,她好心疼妈妈。 李准军将东西给了女孩,说道:“你先上去吧。” 李光芒不依不饶,拉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见女孩不回答,她拿出手机来拍照。 “哎哎哎,你这小姑娘,别闹了。”女孩用礼品袋遮住脸,躲过李光芒的攻击。 原本空荡无人的小道上也停留了看热闹的几人,张至森见状不对,上前劝着光芒:“光芒,先让爸爸回我家吧,我们在这里也说不清楚。” 李光芒哭泣:“爸,我们家还住在破烂家属院里,妈妈大夏天开空调都要被你念叨,我毕业之后你也没有一点关心,现在你给别的女孩买名牌包,让她穿好的住好的,你有病吧?” 李准军没想到自己在人面前被女儿这样训斥,他扬手狠辣地打了她一巴掌,郑重其事地打在她左脸上。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回家去。” 张至森上前去,他拉住了李光芒的胳膊,对着暴怒的男人说道:“叔叔,光芒是你女儿,我先带她上去了。” 李准军着急了,冲远去的李光芒吼道:“你们去哪里?” 李光芒没有理会他的吼叫,被张至森急急忙忙地拽到了家里。 “你呀,就不该这么冲动。”张至森将小呵安顿好,然后将李光芒乖乖地放在沙发上,帮她揉揉刚刚被女孩戳痛的肩部。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这是可以冷静下来的事情吗?” 张至森笑了,没理她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孩子脾气,反倒说:“看他们之间的亲密程度,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你准备告诉你妈妈吗?” 妈妈,一想到妈妈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她心又开始疼了。 “既然你还没想好,这样闹了一通岂不是给别人反应的机会了。” 李光芒心情平静下来了,但又觉得难受,她看着张至森的笑,无端地想发火。 “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张至森表情严肃下来,他只是笑李光芒小孩脾气,此刻他后悔自己刚才笑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笑的,她的愤怒与痛苦实在太过激烈,他却用笑来表达心情,那笑声在她看来绝对不是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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