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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了病房，看到李光芒双腿悬空，她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白色被褥，好像一瞬间什么也忘记了，连对他那种强烈的爱与恨的感觉，也在某一个时刻蒸发掉了，不见了，只觉得他很陌生很遥远。 李光芒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谁了，不想窥探与知晓他的一分一毫，仿佛她随意地跟一个男人爱了那几年，随意地有了他的孩子，随意地又把重要的东西亲手扔掉了。 李光芒被伤透了心。 张至森将杯子递给了她：“温热的。” “嗯，谢谢。” “费用我全交过了，其他的我也转至你卡里了，你放心。” “嗯，谢谢。” 她仰头看他，想知道他还想说些什么。 “光芒，对不起，是我的不小心，让你遭罪了。” 李光芒神色一愣，心里委屈到想哭出声来，她将脸别过一旁，强忍着不适，抬腿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 “医生跟我说了情况，我把事情往后排了排，这段时间我照顾你，就当是赎罪。” “你言重了。” 她现在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心里一片死灰。 窗外的月光又圆又大，但谁也没有抬头望向它。
第88章 88 张至森与李光芒驱车回松城，一路上她都在睡觉，窝在他车前座，蜷缩着身子，让人觉得不安。 很快到了医院，张至森停好了车，李光芒虚弱地睁开了眼，以为到了酒店，她掰了掰车门，好几次用力才掰开。 张至森侧身过去，按住她的手。 “你别动，我抱你上去。” 她睁大了眼睛看他，双目无神：“这是哪里？” “医院，我们仔细做个检查。” 李光芒想推门离去，她现在不想跟张至森在一起，不能让他时时刻刻提醒她，做了如此的蠢事。 “我要回家。” 张至森低声细语：“你听话，我们做了检查再回家，这样大家都放心。” “哼，是，大家放心最好。”她想，他们这是在做最后的交接工作，这件事结束，她和他之间就两清，谁也不欠谁。 张至森被她捡了话头，也没生气，下了车，跑过来将她抱上去。 手续很快办好，她被安排做了大大小小的检查，检查过程中她始终闭着眼睛，被人无情地摆弄着。 结束后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结果。 “孕囊已经自然排出，只是子宫内壁还有残留，需要尽快做清宫手术。” 张至森听闻后想上前安慰她，刚伸出手被她远远躲开，像躲避一场瘟疫，一条可怕虫子。 她躺在病床上，内心很绝望，她想象那个冰冷的仪器将要钻进体内，剜掉她的肉，刮掉她的骨，腐蚀掉她的心，然后变成一场她再也忘不掉的噩梦，年年岁岁提醒她，不要忘记。 “你出汗了。”他不能再接触她，他只能用嘴说。 李光芒浑浑噩噩，迷迷糊糊，她不仅出汗了，而且感觉异常的冷，她晕晕沉沉地倒在床上，感觉自己快要昏死过去。 张至森摸了摸她的额头，她发烧了。 他慌张中叫来了医生，医生给了两剂抗感染的药物，她这才沉沉睡去。 张至森坐在病床前，头一次觉得茫然无措，面前的李光芒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案子都要棘手，他不知道怎么弥补，怎么悔恨，才能消除她身体受到的伤害。 不一会儿，病房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张至森闻声抬头，看到李佑着急地跑过来，神色慌张。 李佑看了眼病床上微弱的李光芒，又看到满脸沧桑的张至森，他不由分说地抓住他领口，小声恶狠训斥。 “你又把她怎么样了？” 张至森拽开他的手，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说。 李佑怒气未消，上次吃饭他觉得李光芒状况不对，被她胡乱搪塞过去了，现在她这种情况，正当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跟着张至森出了病房。 张至森正要解释，李佑指了指旁边的安全通道，他恶狠狠的模样像是要把张至森吃掉。 脚步声刚一落下，哐的一声，拳头落在了张至森脸上，他来不及躲闪。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欺负她。” 张至森吐掉口中血水，无言地褪掉西装，缠在了手上，一拳打在了李佑肚子上。 “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些。” 李佑被反击，肚子吃痛，浑身使不上劲，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狠厉地朝着他再次袭击。 两人抱在了一起扭打着。 李佑从张至森怀中挣脱：“张律师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从松城滚蛋。” “是吗？我倒是拭目以待。” 张至森直起了身子，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告诉你，光芒流产了，我很抱歉，但这不是你随意动手的理由，你这个永远说不出真心话的胆小鬼！” 激烈的话语伴随着激烈的争执，李佑眼神空了一下，反应他话里的意思，继而面红耳赤，又给了他一拳：“你他妈混蛋，你这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家伙。” 张至森倒是没有还击，反倒松开了他的衣领，冷淡又如释重负：“光芒这样我很抱歉，拜托你以后多多照顾她，等她出了院，身体好了，我就离开，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呸，别在我面前表演深情，我之后再找你算账！” 李佑冲张至森挥了挥拳头，他推门而出，奔向光芒病床前。 李光芒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她只是想那样睡下去，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大概有2、3岁的样子，她与陌生女人来到一户人家，那女人头发烫成了波浪卷，穿着那个年代流行的衬衣窄裙，她被她牵着小手，听见那女人说：“你在这等着，妈妈去买个东西，一会过来接你好吗？饿了就去找叔叔阿姨好吗？” 她撅起小嘴说道：“不，我要跟妈妈一起去。” 后来场景变换，牵着她小手的人变成了蒋兰，她对蒋兰说：“妈妈，你怎么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蒋兰手拿零食水果，递给了小光芒，柔声说道：“光芒，妈妈在这里，你别害怕，别害怕。” 她点了点头，不知何时，小光芒又变成了大光芒，她对着蒋兰远处的背影哭道：“妈妈，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你不要担心。” 她一直喃喃“你不要担心、你不要担心……”声音微弱，她眨了眨眼睛，直到眼睛里终于挤进了一点点光亮，晕开的光影片片在她眼前展开，那人影逐渐清晰。 她晃了晃李佑的衣角。 “哥。” 李佑抬眼，转过受伤的左脸，用半边脸对着李光芒：“你醒了。” 李光芒见李佑伤势，转过他脸颊：“你怎么了？” “被猫抓伤了。” 李光芒挤出一起笑：“也是，我头一次见猫揍人。” 见她还能开玩笑，李佑放下心，又将她手中体温计拿掉，看了看：“退烧了。” “那是，我身体这么好，这点小风浪算什么。”李光芒勉强说着。 李佑瞪着她，又使劲眨了眨眼不让眼泪落下，他差一点就要哭了。 “我在这陪你。” 李光芒垂下了眼，又抬起了头，朝窗外望去，没见张至森身影。 “他人呢？” “谁啊。”李佑明知故问。 “张至森。” “被我打跑了。” “啊？”李光芒惊讶，但身体撕裂着痛，想到他们打架那会，她没能及时制止。 “怎么了，心疼了？你个白眼狼，他让你受这么重的伤，你还惦记他。” “我没有惦记他，只不过他刚还在这坐着。” “他就是一个喜欢始乱终弃不告而别的人。” 张至森将买好的粥菜哐当一声放在桌上，瞪了眼李佑：“我不在，你就是这样诋毁我的。” “那不然呢？赞美你？歌颂你？为你颁锦旗唱赞歌？” 张至森闭嘴了，不说话，对着靠在一边的李光芒说：“我下午再过来。” 李光芒点了点头，她看着同样伤痕累累的张至森走出病房，心里五味杂陈。 李佑见她这般表情，明白她心中仍有眷恋，打算再次教育她。 “你喜欢这种混蛋？” “哥，你说话文明点好不好。” “我告诉你，你哥我虽然是情场浪子，但我从来没有让女孩怀孕过，never！” “嗯。” “男人不让女人未婚先孕是基本底线，基本底线你懂不懂，只有你傻乎乎地跟人同居，又傻乎乎地怀孩子，你怎么不让自己再重生一次啊。你记着，张至森这个混蛋，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哥。”李光芒心里烦，不想听这些。她气若游丝地说：“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 李佑愣住，惊讶问：“什么时候？” “不教训人的时候。” 李佑话又憋了回去，右边脸也红了，也不忍再多说，只见李光芒又钻进了被子，蜷缩至一团，轻轻闭上眼睡着了。 她在回味刚刚那个梦，好像在梦里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妈妈，李佑说得对，如果有机会，她也想重生一次，生在一个被家人相亲相爱的家里，这样她就可以天天窝在妈妈怀里，闻妈妈身上只有她才能闻到的奇异香味。 她想象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里，她想抱抱妈妈，也想让妈妈抱抱她，她蜷缩着，想象着，想回到温暖的子宫里，那里是妈妈的怀抱，那里永远安全，她永远幸福。
第89章 89 手术终于要来了，她原是不怕的，但真正做完检查走进手术室的那刻，李光芒有种彻骨的绝望，她原以为他陪着她来就可以了，她就有力量独自一人去面对那种场面，可是发现，没有用，有些事情还是要她自己面对。 再次醒来，手术已经结束，她被推出手术室，身上的麻药还未过去，却有种撕裂的痛感，张至森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好像与她一起经历了惊涛骇浪。 他准备好新买的毯子，保温袋，垫子，所有他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同时推掉了所有的工作，专心小心地照顾她。 两人客客气气地，还没有对对方暴露出内心的怨恨，李光芒不想吵架，不想再争辩一分。 但这只是暂时的，某一天她开始尖酸刻薄起来，想用最狠的话刺伤张至森，甚至想报复他。 “要是你这么想要孩子怎么不早点找个人结婚？” 张至森不理她，空荡的病房盛不下她的怒气，她又继续说：“反正是谁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喽，你不会快要当爸爸了吧。” “对了，你女朋友呢，我倒是想知道你怎么鬼迷心窍将别人骗去？难道又要所有流程走一遍？” 张至森在网上找着食谱，她这一个月不能吃寒冷食物，他得悉心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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